废墟、失业、贫困——叙利亚回流难民的下一场战斗

“自愿回国”似是持续多年的难民危机终于迎来的一个明亮尾声,但“自愿”是出于选择还是无奈,“回国”对这些底层难民又意味着什么?
据俄罗斯叙利亚和解中心的数据,而自战争开始至今,离开又回到叙利亚的难民数量已有31.5万人。图为2018年9月9日,叙利亚难民在准备离开黎巴嫩返回叙利亚时,在公共汽车内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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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乱八年后的叙利亚,关于“战后”的话语渐渐频繁。
谁的战后?哪里的战后?谁被审判?谁被饶恕?谁会归来?谁又会离开?在由极权控制的战后叙利亚,苦难和创伤是否真的会结束?
端传媒跟随战士、医生、平民、人权斗士等人的脚步,带你走进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
这是“战后:叙利亚”系列的第一篇,探访逃难离开叙利亚又回到这片土地的普通人。

“下决心回国时,就怕会回到战争之中。”

乌姆(Umm Mohammed)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她来自叙利亚北部城市拉卡(Raqqah)。2014年,恐怖组织伊斯兰国(IS)占据拉卡,战乱中,乌姆一家逃离叙利亚,偷渡至黎巴嫩。四年后,她们决定回国。

抵达首都大马士革那天是2018年6月14日——这个日子,乌姆记得清楚,因为恰好是开斋节。这之前,一家人从未来过大马士革,也不认识这的人。她们在路边找个公园坐下来,递给孩子一些吃食。“那天路上没什么人,”2019年1月,在接受端传媒采访时,乌姆回忆当时的情形,有些出神,“好像所有人都在盯着我们看。”

“在想像里,如今叙利亚可能人人都穿黑色长衫,女的都穿全身罩袍,路上还有黑色的旗子。”乌姆对叙利亚的记忆,停留在伊斯兰国占据老家拉卡残暴杀戮的画面,“在拉卡,我每晚都不敢入睡,伊斯兰国在我们心里种下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让我一直胆战心惊。”不过,坐在大马士革的公园里,乌姆一家很快意识到,这里的人们仍有正常的生活,“路上有人流,也有交通。”乌姆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

乌姆离开叙利亚的这四年,不仅伊斯兰国被击败,政府军与反对军“叙利亚自由军”的内战也分出胜负。叙利亚总统阿萨德决定性地赢得这场历时八年的战乱。2018年5月,阿萨德领导的政府军占领大马士革附近最后一个反对军据点;同年7月,在反政府起义的“摇篮”、西南城市德拉(Deree),政府军一场炮轰,将16万人赶出家园,也从反对军手中赢得德拉。

“回归”和“重建”,成为了围绕叙利亚战争的新话语。2018年7月,阿萨德告诉俄罗斯记者:“我们鼓励所有叙利亚人返回叙利亚。”根据俄罗斯叙利亚和解中心的数据,2018年约有13万叙利亚人返回叙利亚;而自战争开始至今,离开又回到叙利亚的难民数量已有31.5万人。同期,联合国报告称,自2015年以来,核实返回叙利亚的难民约有10.3万人。联合国预测,2019年返回叙利亚的难民,将达25万人。

叙利亚的八年内战最后由叙利亚总统阿萨德领导的政府军大致控制局面,但战争已知造成超过37万人死亡。
叙利亚的八年内战最后由叙利亚总统阿萨德领导的政府军大致控制局面,但战争已知造成超过37万人死亡。

又一次的孤注一掷

抵达大马士革三天后,乌姆的丈夫在城南一个叫做阿伊莎区(Nahr Eshe)的郊区租下一个房间。阿伊莎区离大马士革市中心步行不过半小时。内战爆发前,这并非一个人口密集的街区;但再往南,便是饱受暴力和战乱的德拉雅(Darayya)和卡达姆(Al-Kadam)。相较而言,阿伊莎区未被毁坏太多,所以这些年,有许多从其他街区逃亡的人来到这,更多从外省逃亡到首都的人也聚在这儿。

如今,阿伊莎区人口密集。相比还算有秩序的大马士革市中心,阿伊莎区满是流离失所的家庭,拥挤,简陋,贫穷。乌姆一家租下的房间便是这个街区的写照:屋里极其潮湿、破旧,地上沿着墙铺了三张单人床垫,家徒四壁,没有电,煤气稀缺,也无法取暖。

房租原是每月150美金,几番哀求后,房东有些同情他们,降到每两个月150美金;而后,房东亲眼看到乌姆一家六口的生活,又只要90美金。乌姆的邻居,也都是类似的流离失所家庭:三户来自拉卡,一户来自西南的戈兰高地(Golan),一户来自东部的代尔祖尔省(Deir al-Zour)。

乌姆丈夫是生计来源。他什么都做:邻居有人有辆出租车,乌姆的丈夫偶尔能有机会跑活;附近杂货店缺人手时,他也会去做工。再加上时不时倒卖一些商品,这些收入加在一起,将将能付上房租。让乌姆安心的是,她已到学龄的三个孩子,能在大马士革入学,不用学费。

尽管仍要担心一日三餐,仍要担心无法融入大马士革人的生活,尽管自知再回拉卡无望,但如今的生活已经比乌姆想像中的好很多了。她环顾房间,指了指头顶,“至少,我们头上已有屋顶。”

在决定回叙利亚之前,乌姆一家已经在黎巴嫩一个难民营的帐篷里生活了四年。她与还在老家的亲友联系,他们反复地告诉她:“恭喜你啊,你离开噩梦了。”

自从2011年的战乱开始后,叙利亚人口一半逃离家乡——600多万人在境内流离失所,600多万人逃至其他国家。这其中,逃离至黎巴嫩的难民近100万人。可乌姆心知肚明,继续留在黎巴嫩,只是生存,绝无生活的可能。

2017年底,七成以上生活在黎巴嫩的叙利亚难民尚未获得合法居留,生活在贫困线以下,这其中,九成以上缺乏足够的食物。
2017年底,七成以上生活在黎巴嫩的叙利亚难民尚未获得合法居留,生活在贫困线以下,这其中,九成以上缺乏足够的食物。

直到2017年底,七成以上生活在黎巴嫩的叙利亚难民尚未获得合法居留,生活在贫困线以下,这其中,九成以上缺乏足够的食物。2018年,随着叙利亚难民回国话语升级,黎巴嫩政府加紧对难民的管制,此前一些未被强力执行的政策(譬如难民不准在农业、清洗业和建筑业以外的部门工作),开始收紧——叙利亚难民开设的商店或工厂被关,雇佣难民的公司或机构被罚。与此同时,来自联合国难民署这样国际机构的援助也在减少。

乌姆试过把孩子送去上学,但昂贵的学费(加起来高达2000美金)让她止步学校门前;她也无法让孩子们继续在帐篷里度过另一个寒冬,可丈夫在建筑工地上打零工的收入,无论如何也无法在黎巴嫩租到房子。乌姆最小的儿子阿卜杜勒(Abdul)两年前在帐篷里出生,叙利亚战争爆发八年,像阿卜杜勒这样的流亡儿童,已有100万人。

乌姆和丈夫也考虑过偷渡去欧洲。她听说过那些去欧洲的,孩子可以上学、家庭有住所、男人有工作。但是,对这户人家而言,去欧洲只是奢想,人贩子的价格极高,跨越地中海听起来非常危险。

“四年了,我们离开老家,身边没有父母和朋友;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一无所有。”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往前无路,要是往回走呢?叙利亚怎么样了?乌姆与丈夫都不识字,除了口口相传和偶尔看到的电视画面,他们没有其他渠道去了解叙利亚的情形。尽管心有所惧,回大马士革是这个被战争推着走的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又一次的孤注一掷。

据黎巴嫩官方统计,2018年,像乌姆这样,从黎巴嫩返回叙利亚的难民,约11万人;而联合国难民署统计的只有1万7千人。难民们“自愿”回国的程度,成了一张政治牌,攥在在不同立场的人手里,没有客观的“事实”。

2015年9月,年仅3岁的叙利亚男孩库尔迪(Alan Kurdi),在地中海溺亡,横尸土耳其海滩的画面,登上全球的新闻头条。
2015年9月,年仅3岁的叙利亚男孩库尔迪(Alan Kurdi),在地中海溺亡,横尸土耳其海滩的画面,登上全球的新闻头条。

“战争中的叙利亚都比欧洲好”

2018年5月,叙利亚北部城市伊德利卜(Idlib),35岁的穆罕穆德两年来第一次走在回家的路上。四年前,当他离开祖祖辈辈一直生活的家乡时,这座城市正被战争侵袭,炮轰、炸弹、枪战不断。如今,那些让人恐慌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但他不知道应该期待什么,一路上,战争留下的断壁残垣比比皆是,可他也看到很多邻里,他们看似依然好好地过着日子。

万幸,家还好端端地在那儿。开门进去,恰是晚饭时刻,穆罕穆德脑子里都是离开前在这里度过的无数个普通夜晚,家人团聚的晚饭,饭后的讨论与玩笑。房子没有像同城很多其他屋子一样被空袭损坏,屋里的一切都与离开时一模一样。穆罕穆德转过身把门关上,躺下,入睡,整整两天都没有出门。

“就算是战争中的叙利亚,都比欧洲要好。”2019年2月初,接受端传媒采访时,穆罕穆德确定不会留下任何录音和照片记录后,狠狠地按住自己的手指,又疲惫又笃定地盯着记者说,“要是可以回到当初,我一定不会离开叙利亚。”

穆罕穆德逃难之旅十分曲折——2014年,他与家人偷渡至土耳其,随后将妻儿留下,为了进入欧洲,只身去往北非的阿尔及利亚,偷渡至西班牙,又经法国、比利时进入德国。不到两年,穆罕穆德又踏上一条更为漫长的归家之旅:2016年,他主动从德国离开,先到了非洲苏丹,再飞至伊拉克库尔德斯坦的首都埃尔比勒(Erbil),再从那里进入由叙利亚自由军控制的领地,最终抵达伊德利卜,已是2018年。

叙利亚的动乱在2011年开始,但要到2015年夏天,“叙利亚难民危机”才进入欧洲公众的视野。2015年9月,年仅3岁的叙利亚男孩库尔迪(Alan Kurdi),在地中海溺亡,横尸土耳其海滩的画面,登上全球的新闻头条。

比起逃到黎巴嫩、约旦、土耳其、伊拉克这样的邻国,叙利亚难民进入欧洲更为艰险,但也看似更有可能得到重新安置,过去几年里,约有50万叙利亚难民进入欧洲。欧洲应当怎样应对难民潮?迎接着这些难民的,又是怎样的生活?几年下来,这些问题慢慢得到回答,穆罕穆德的经历,便是其中一个答案。

到了德国,穆罕穆德才把自己交给警察。这是他心中的目的地,他计划在德国寻求难民庇护,安顿下来,将妻儿接来团圆。然而,德国在给出庇护的同时,也给出了大写的“不确定”。

在德国绝大多数叙利亚难民拿到的是必须每年更新的临时保护文件,而非完整的难民身份,只有后者才可能获得永久居留。
在德国绝大多数叙利亚难民拿到的是必须每年更新的临时保护文件,而非完整的难民身份,只有后者才可能获得永久居留。

在德国,绝大多数叙利亚难民拿到的是必须每年更新的临时保护文件,而非完整的难民身份,只有后者才可能获得永久居留。回想起来,穆罕穆德觉得自己在移民局面试时说错话:“他们问我是否能接受更改信仰?我斩钉截铁地说了个‘不’。”

拿着临时保护文件的穆罕穆德,两年下来也未能获得难民身份,他觉得被困在德国。没有长期居留证件和银行账号,他也无法飞去土耳其去与家人团聚。

“不管做任何工作,都要交一半的税,税太高了。”穆罕穆德点了根烟,继续说,“而且,这些国家的女人们拥有的权利也太多了,过头了。”

穆罕穆德的经历并不罕见。难民想要融入欧洲社会极为困难,就业机会有限,迟迟不能与家人团聚,再加上强烈的文化冲击,越来越多的叙利亚难民又偷渡回了叙利亚。

据《基督教科学箴言报》2019年2月的报导,德国联邦移民和难民办公室称,截止2018年8月份,已有325叙利亚难民自愿、自费回到叙利亚。在希腊与土耳其的边境线上,突破边境警察的防守,偷偷返回土耳其的例子与日俱增。一位接受BBC采访的叙利亚难民说:“我们是怎样逃过来的,如今就得怎样逃走。”

随着叙利亚战事的停歇,德国也在想办法启动遣返叙利亚难民的项目。一项名为“Starthilfe”(德语意为“帮助起步”)的政府项目已获得了4300万美元的预算,资助自愿回国的难民。

穆罕穆德和乌姆一家相似,都是被连根拔起、没有资本又没有求生技能的难民,无论逃至哪里——不论是就在隔壁的黎巴嫩,还是远方听起来充满希望的富裕欧洲——都难以长期生活下去,重新拥有一个普通生活的希望,似乎只能是往回走。

“我愿有一个人民选出的政府。”

回叙利亚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穆罕穆德当时的决心,并不像他如今说起时那样的坚定。当他从德国侥幸飞到非洲国家苏丹后,甚至想过在苏丹申请身份并留下来。只是,穆罕穆德很快意识到,与叙利亚一样,苏丹也充满暴力和不稳定。

在回家的路途中,穆罕穆德很小心地没有进入叙利亚政府控制的领地。他来自伊德利卜,这座城市至今依然在反对军控制下。任何来反对军控制的领地的人,尤其是年轻人,若是想要进入政府控制的地区,必要接受严苛的盘查,而若是显露出任何政治意见或意愿,便会被逮捕。

阿萨德政权透过“重建”来重塑叙利亚的人口结构,进而达成他眼里“更为健康、更为和谐的社会”。
阿萨德政权透过“重建”来重塑叙利亚的人口结构,进而达成他眼里“更为健康、更为和谐的社会”。

“我愿有一个人民选出的政府。”穆罕穆德的这个心愿明晰,若踏入阿萨德的领地,必然会面临巨大的危险。

阿萨德独裁政权的胜出,也是让绝大多数叙利亚难民难以做出回国决定的主要原因。

总部在英国的人权机构“叙利亚人权观察组织”(Syrian Observatory for Human Rights)2018年11月表示,叙利亚政府一个月内就逮捕了了700多名返回叙利亚的难民,大多数人在短暂拘留后被放行,但在报告发布时,仍有200多人被拘留。

战争对家园的侵害,不似地震或龙卷风等自然灾害:若是后者,人们在废墟里寻找幸存者,寻找资源、设定计划,决心重建;而战后重建,实则是和平建设的一部分,若重建未开启,则和平无望。只是,胜利者手里的重建计划,并不一定会把安置颠沛流离的平民们放在首要的位置。

早从2012年开始,阿萨德政权就开始设置各种法律和管制政策,将“重建”作为稳定政权的一部分。但要到2018年4月2日,一道“第10号法律”(Law No.10)才获得大量注意力:根据第10号法律,政府可以指定重建区域,控制这些区域内的财产,并监督重建工作。在指定的开发区,业主有一个月的时间提供证明其所有权的文件,以获得补偿。

在半数以上人口背井离乡的叙利亚,没多少人能在一个月内证明他们的所有权。而且,若从当初反对派控制的领地逃走,如今去叙利亚政府面前认领房产,很可能会面临更严重的后果。叙利亚对18到45岁间男子的强制兵役也让很多叙利亚难民却步。

阿萨德早已为战后的叙利亚划定了“自己人”。2015年7月的一次演讲中,阿萨德说:“叙利亚不是为那些拿着护照或是居住此的人准备的,叙利亚是为那些保卫它的人准备的。”

阿萨德政权透过“重建”来重塑叙利亚的人口结构,进而达成他眼里“更为健康、更为和谐的社会”。阿萨德的用心,昭然若揭。在“第10号法律”颁布后,欧盟政界发出强烈的质疑声音。

同时,俄罗斯称将帮助170万难民,其中包括20万身处欧洲的叙利亚难民,返回叙利亚——如果欧洲同意帮助叙利亚进行战后重建的话。欧洲如今把持住重建的承诺不松口,希望能够借重建资金的筹码,使得阿萨德做出让步,做出一些政治改革。

这样的筹码效果有限,阿萨德仍可以向俄罗斯、伊朗,或是中国等盟友求援。独裁者的胜利并不罕见,事实上,如同专注研究中东威权政治的学者海德曼(Steven Heydemann)在一份关于叙利亚重建的报告中指出的那样,当今世界在位时间最长的25位统治者中,就有13位在内战中幸存,或在内战中获胜后掌权,并领导着独裁或非自由民主的政权。

卡米什利的冬天多雨,萨达尔住的是城里最破的一区,坑坑洼洼的街道上积满了水。
卡米什利的冬天多雨,萨达尔住的是城里最破的一区,坑坑洼洼的街道上积满了水。

尾声

从乌姆一家居住的阿伊莎区往大马士革的东北方向走,不出十公里,便是卡邦区(Qaboun)。

45岁的库尔德人萨达尔(Sardar)曾在卡邦区住了八年。战争开始后,他先逃去了伊拉克,后来又回到老家:叙利亚东北与伊拉克交界的城市卡米什利(Qamishli)。

叙利亚目前的版图有三块:乌姆一家回到的大马士革,代表着阿萨德政权,掌握叙利亚绝大部分领土;穆罕穆德回到的伊德利卜,代表着反对军、叙利亚自由军,割据叙利亚西北角落的一小部分;还有便是萨达尔的老家卡米什利代表的,名为“罗贾瓦-北叙利亚民主联邦”的库尔德自治政权。

八年内战,三方割据。普通人已被他们的出生、宗教和政治倾向划分开,不再能像以前那样自由移动。

卡米什利的冬天多雨,萨达尔住的是城里最破的一区,坑坑洼洼的街道上积满了水。他因想念家人而从伊拉克回到叙利亚,但他更想念大马士革。

“那时候的大马士革,没有柴油的味道,也没有发动机的声音。那是我最平静、美丽的八年”。在大马士革,他2005年结了婚,2006年生了女儿,取名Helen,2009年又添了一个儿子,叫做Ahmed。当他像身边大多年轻的库尔德人一样,服了兵役后去大马士革打工时,那里很多街区里住的都是库尔德人。

他甚至还记得大马士革街道上的绿荫和茉莉花香。说到这里,萨达尔顿了一会儿,拿出手机,调出了 Yotube 上的一段视频:他在大马士革的住处,已经完全被毁。这是萨达尔2012年7月16日在电视上看到的一个画面:一架直升机被击落,变成火球,从空中急速下落。当时正躲在表亲家里的萨达尔,立刻意识到:“直升机坠毁在我家附近。”

“我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叙利亚人,”萨达尔说,“虽说没有上过什么学,但我学会了开出租车,还会开大巴。我不关心政治,不喜欢谈论政治,从来没有参加过什么游行……但是……”

普通、平静、美丽,这些字眼,随着变成一团火焰坠落的直升机,不再出现在他的口中。

感谢“负责任的叙利亚调查报导”(SIRAJ)组织对本次采访的协助

读者评论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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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不關心政治終會被政治關心

  2. 库尔德人应该是这场战争中的唯一得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