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座前手机摆放如山,尤如情报中心一样的架势,往往是外地人对香港的士司机最深刻的印象。每部手机开著不同的“Call车”APP,不同APP各有所长,这个多乘客用,这个简单,这个不会“死机”……这是个无形的江湖,的士司机们打滚其中,为了更快抢得客人,每月多赚些收入,而这个江湖,在滴滴进驻香港之前,仍然处于零散割据的局面。
今年2月,网约车服务“滴滴出行”(下称滴滴)将3年前进入香港的子品牌“快的Taxi”(下称快的)升级为DiDi HK,再次进军的士运输市场。滴滴抢市场的方法很简单——“烧钱补贴”,这是近年中国互联网巨头竞争中盛行的法门。
支付宝、微信等中国公司对香港市场的野心勃勃,早已用“烧钱补贴”的方式慢慢进入港人视野,滴滴作为中国大陆网约车巨头,能否轻松占领香港市场?
从去年开始,这家成立5年、在中国大陆家喻户晓、占据90%网约车市场的公司调整了市场战略,其中之一就是“布局海外”。
2016年11月在乌镇互联网大会中,滴滴CEO程维说:“Uber离开中国不是因为政府的保护,是在市场上拼杀的结果,滴滴主场的比赛已经结束了,下一步我们要去客场试一试。”
香港就是客场之一,并且极有可能是滴滴选择上市的所在地。
在香港主场,港人称为“Call车”APP的这类网约车公司已有七八家,尚未有一家垄断市场。“HKTaxi”是目前香港最多人使用的Call车APP之一,注册司机约有一万名。跃跃欲试的还有联合了17家的士团体的“香港的士业议会”(下称的士议会),和拥有全港司机会员最多的的士司机从业员总会(下称的总),他们正准备推出自己的APP。香港网约车大战比过往都要风雨欲来。
在DiDi来到之前,香港与Uber的暧昧
2016年,全港共有18163辆的士,这些的士的经营牌照属永久性质,由多达9000名牌主持有,注册的士司机则有约5万名。由于香港政府已经长达十多年未发出新牌照,的士牌价格一度居高不下,2013年6月,的士牌照飙升至766万港元的历史最高值,堪比一个住宅单位的价值。
的士持牌人通常会以出租的形式把车租给租车司机,也有车牌持有人自己开的士,被称为车主司机。一个的士司机每月要交8千到1万的租车费,他们的月收入介乎1万到3万左右。根据香港运输署统计,的士每日平均接载乘客93万次,少于10年前,占公共交通乘客人次的7.4%。
2014年,Uber进入香港,跟全球很多地区一样,Uber也重击香港的士业,“路上多了很多白牌车,谁都可以开的士。”的士司机梁国伟说。
直至今日,Uber一直未取得在香港合法经营的资格。创新及科技局局长杨伟雄去年六月表明“Uber有选择但仍知法犯法”,批评Uber以共享经济为借口非法经营。但吊诡的是,Uber却也没有退出香港,甚至律政司也暂无制裁Uber公司,只是偶尔会出现Uber司机被检控的个案,并未见当局全面取缔。
Uber目前仍是香港唯一提供本地白牌车服务的公司。“我们也搞不清情况,为什么Uber不合法又不取缔,眼睁睁的看著他们抢我们生意。”梁国伟抱怨。Uber的出现,不只影响的士司机生意,连带的士牌价格随之大跌,数据显示,2018年5月,市区的士牌照的价格在580万左右,相比高峰时跌掉了四分之一。
只认现金的“的士佬”
虽然在香港白牌车经营属于违法,但Uber的出现在全球兴起了网约车浪潮,香港也不例外。2014年9月,中国大陆网约车APP——快的Taxi(下称快的)进军香港。然后香港本地的网约车APP也一窝蜂涌现。
这场无硝烟的战争,伴随著香港电子支付的逐渐兴起越演越烈。无论是地铁、小巴、巴士还是渡轮,只要拍卡就能完成支付的储值支付工具“八达通”,几乎占据了全港8成交通的支付通道,而唯独的士界的“的士佬”们只认现金。
“我和八达通谈了十几二十年,从来没有谈成合作。”香港的士商会主席黄保强回忆说,10年前,八达通想要把拍卡支付的功能推向的士业界,想将这部手掌大小、稍嫌笨重的拍卡感应机器放在的士上。首三个月的免费期一过,八达通便开始向的士收费了,机器日租10元,每单抽佣1%。
“司机立刻把机器拆了还给八达通。”的士司机都是个体经营,实惠最重要,这种拍卡付款不仅要抽成,司机还少了Tips(小费),习惯了当天收现金的司机们,还抱怨钱不是即时到手。就这样,的士司机们从头到尾都只习惯收现金,乘客也习惯给现金,谁都啃不下这块硬骨头。
Call车APP太冷了?
在没有“Call车”APP之前,香港一直沿用一种传统的叫车模式,大的车行或者的士联会会搭建自己的“Call台”,“台姐”接到电话后,会用无线电传输给所有前线司机,司机抢单也是通过无线电。“Call台”业务30年前就开始在香港盛行,是如今打车APP的原始版。香港的士商会最高峰的时候有八名“台姐”,24小时轮班工作。如今这种模式虽然没那么流行,却依然行之有效。
的士司机陈文说,“的士司机没这么容易改变的,一半的司机还没有智能手机。”放在这行的语境里不难理解,根据的士业议会的数据,2017年的士司机的平均年龄是58岁。
陈文和他的同行们都特别喜欢“Call台”文化。客户打给台姐叫车,台姐通过无线机传给所有的司机会员,的士司机拿起call机抢单,台姐电话通知顾客。熟络了之后,一接起电话,台姐自然能听出老主顾是谁,在哪里等位。逢年过节,台姐还能收到老主顾送的果篮和西饼。
一切都是人工的,call台不单单“撮合”订单,也很多其他功能,司机看到交通问题会立马回报,call台再广播给所有司机。“一呼就全世界都知啦。哪里撞车,哪里火灾,交通台的信息也都是我们最先报出来的。”在这些老司机眼里,call台是有人情味的,是有互动的,是一种有温度的陪伴。原本形单影只的驾驶工作,有赖call台和台姐把大家联系到了一起;相比之下,APP就冷冰冰得多。
网约车APP的本质就是将call台整合在一起,“call台是分开各门各派的,现在资源互通。”的士司机梁国伟认为,APP更有效控制时间,乘客知道要等多久,司机也知道哪里有乘客。“之前打给call台,也不知道能不能叫到车。”
网约车之所以成功,是因为无论从提高效率、降低乘车费用还是增加司机收入三个维度都有明显的改善。在香港,接载市场依旧封闭、白牌车依然违法的情况下,降低乘车费用这一项不容易实现,但的士司机和乘客更高效的匹配却是立竿见影。
“用call车APP的感觉就好像用淘宝,谁用谁知道,一用就上瘾。”梁国伟说,“如果APP服务器故障,都不知道哪里接客。”Call车APP在香港运营的三年多时间,一直没有和电子支付绑定,乘客到达目的地之后都是现金给钱。虽然这个发展历程不像中国大陆模式,移动支付和网约车并行,但网约车这种新的行为方式的确慢慢变得普及。
滴滴在中国是如何干掉所有对手的?
在中国,改变一早就已经发生。2012年,滴滴的CEO程维离开阿里巴巴创立滴滴。程维在接受美国《商业周刊》的采访时忆述,那一年因为北京下了一场暴风雪,在大街上很难打到车。于是,人们纷纷转向滴滴打车,当天的订单量便首次突破1000。“如果没有那场大雪,也许就没有滴滴出行的今天。”程维说。
滴滴的APP和Uber的别无二致,既能为乘客提供私家车出行服务,也能让乘客在APP中连上普通出租车。
2014年阿里巴巴投资了滴滴出行的一个竞争对手“快的打车”。滴滴随即投奔腾讯,几乎一整年时间都是滴滴和快的发起的补贴大战,据中国媒体报导,烧钱大战至少烧掉20亿人民币。
2015年,滴滴和快的合并了,却迎来了另一家国际巨头Uber,同样又是一场不断投入资本的硬仗。资深互联网创业者陈家欣对端传媒表示,“滴滴完全是用钱干掉所有竞争对手,高峰期打车市场有40多个玩家,这种玩法非常野蛮,公司没有这么多钱根本玩不起。”
尽管一开始Uber豪言要“拿下中国”,但激烈的价格战之后,Uber最终在2016年中把他们在中国的业务出售给滴滴,让中国的出行市场形成了滴滴一家独大的局面。据2017年底公开数据显示,滴滴在中国的用户数达4.5亿,市场占有率超过90%;2017年全年交易额1600亿元人民币左右,日订单量2000万。这个数字是Uber和全球所有其他网约车服务加起来的两倍。
香港的网约车战场,每个玩家都跃跃欲试
滴滴在香港的烧钱攻势又如何?滴滴月前在几个主要日子为乘客提供单程100元,一天最高200元港币的优惠,同时为接单达一定数字的的士司机提供奖金,风头一时无两,注册用户升至60万人。但烧钱优惠结束后,声势明显转弱;其他公司也相继推出优惠应对。
但似乎,各公司都理解到烧钱并非良策,更关键的是把移动支付连结Call车APP,以方便性来吸引乘客。HKTaxi与DiDi HK分别与国际信用卡巨头合作,选择使用信用卡支付可获各项优惠。
连同全港17家业内团体的香港的士业议会也不甘示弱,身兼的士业议会副主席的黄保强向端传媒透露,2017年成立的士业议会有个核心的目标就是做一个自己的call车APP。“我觉得我们会比滴滴做得好。”黄保强说,功能上会把call台独有的优势全部搬到线上,APP不会向司机和乘客收费,而会通过广告和收合作费的形式来获取利润。他们的辐射面是1.2万名司机。
新APP暂未有命名,合作方为八达通、微信和中移动。黄保强认为,APP用得越频繁,流量越高,这些流量就越值钱,“中移动、微信、和八达通都可以给合作费。”而曾经被的士司机抛弃的八达通,也会在头一年不收取任何费用。
而拥有4万名司机会员的的士司机从业员总会也推出了一个收费APP“的总APP”,司机只要车上贴上一个wechat收费的二维码,就可以用wechat收费。费用会进入的总APP,司机可以选择线下取现。的总副秘书长杨耀鸿透露,他们只和wechat pay谈了没多久,这项合作就达成了。
香港的士市场没那么容易
在最近一次香港消费者委员会的实测中,滴滴call车的成功的几率仅超过8成,而HK Taxi成功率接近98%。
虽然凭借快的在香港运行3年,DiDi HK依然无法成为香港市场的佼佼者。口碑和用户数量排第一依然是被称为“本地姜”的HKTaxi。“滴滴用得多的还是内地客。每天只有1、2单滴滴的生意,而HKTaxi有7、8单。”的士司机梁国伟说。如何因应不同地区的交通情况、使用习惯、如何建立品牌认知度,这件事并没有像在中国大陆一样那么轻而易举。
然而,DiDi HK在香港的沉寂并未为母公司滴滴在香港的上市计划带来阻碍,根据《香港经济日报》,滴滴出行最快会在今年底在港IPO,估值约为550亿美元,最终上市时的市值有望超越Uber的估值。
滴滴进军香港,成为了发展缓慢的移动支付和的士行业的催化剂,当用家期待滴滴为香港的士市场带来进一步的新体验时,或许他们志不止于此。一位不愿具名的互联网咨询公司分析员表示,“进军香港是为了给上市造势,有了这么多负面报导的滴滴,仍然需要一个好股价,他们需要在香港做点什么。”
@Blackforest 东江水是港人问大陆用并不优惠的价格买的哦,乡下阿叔
問題是是否能從行為上改變的士阿叔的習慣 在香港 現金作為結算方式還是有很大的「慣性」
看有些评论好好笑,说不用滴滴这里还是香港,最好你也别喝大陆运来的水,也别吃大陆运来的蔬菜。说到底香港人守旧的心理还在作怪,披着保持香港本色的外衣,里面就是迂腐怕改变,怕穷亲戚突然变得比自己有钱了,优越感无处安放了。
烧钱补贴应属不正当竞争,不知道为何港府为何不立法禁止。
@阿昌打车这种应用非常依赖线下团队,滴滴和 Uber 在每个城市都有团队负责管理当地司机,所以尽管几百个城市都用同样的 App,每个城市的市场占有率还是不一样的。充分的市场竞争主要指的是运营好,滴滴的团队比较土,整天喊口号打鸡血,战斗力很强。出海之后招不到这样的团队,打不过 Uber 很正常。
請查証,香港的士app 應是從85折車call 台演變出來。Hktaxi 比快的早推出。
我才不會用滴滴, 就等於不會用wechat跟香港人聊天一樣。
這裏還是香港
滴滴目前面临内忧外患,不仅在自己的主场迎来了美团这个野心勃勃的对手,出海也并不顺利,欧美及东南亚虽然扶持了小伙伴攻打,但UBER还是占优(虽然负面新闻不断),香港运营三年也没赢过“地头蛇”成为市场头名,那么滴滴上市时可以讲什么美好的故事给投资者听呢?
順便一提,Uber原來在中國的時候我原本因為他的外來身分比計青睞,認定外國公司相對不會出賣個人隱私。但是後來在Uber打到了兩單「僵屍車」就再也不用了。僵屍車的意思是接你訂單的所謂「司機」,上面的提供的電話車牌信息全都是假的,甚至照片都是找的網路上公開的無名氏的死亡照片。你甫一call車這種殭屍司機會立即接單並開始行程,當你發現情況不對取消訂單時,已經扣除了一部分的「行程費用」。在大陸問答平台「知乎」搜索Uber,能看到許多人對於當年的Uber中國分部總裁的批判。經歷自身經歷來看,我想多半是真吧。
正如之前端的一篇文章指出的,互聯網科技的超高速發展產生馬太效應,導致史無前例的市場壟斷。物極必反,這些互聯網巨頭們已經從社會進步的革命者,變成了阻礙著。譬如這些司機會發現,一開始時的士牌照價格下降了,各個平臺還變相給各種補助,似乎是好事;但是等平臺之間的競爭結束了,補助也就沒有了,反而要接受平臺規則越來越嚴格,否則就沒有生意了。類似的情況在很多行業都能見到。
我相信,社會未來需要新的變革者來顛覆,才能繼續進步。
红色的士和靠右行驶也是我这个大陆人对香港的又一深刻印象呀。这几次香港也有留心发现一些红色外壳也留了位置给DiDi的做广告 这是正常的现象 其实不惊讶 但是看到滴滴还是不成气候 也莫名有些欣慰 就像文中所说的打车软件太冰冷 我在大陆搭滴滴时也听到过不少司机跟我抱怨过滴滴后台接单太坑了 根本划不来。还是那个问题 以个人不成熟的想法 科技进步便利了我们 我们不能否认各种打车软件也为我们带来的益处 到我们不能对此上瘾和过度依赖 一不小心就退化了自己出行的其他能力和选择。的哥不易 其实我也不知道的哥台姐的关系是不是真的有如文中所说那么close 或者和谐 哈哈 毕竟每次搭香港的的士 有台姐声音的车 台姐和的哥的对话都是紧凑的节奏 但就从这一来一往的互动来说 说话有人回应 也算是为无聊单调的行车工作带来多点乐趣 更何况台姐是真的很赞呀 给司机指了很多畅通的路!
Uber離開中國不是因為政府的保護,是在市場上拼殺的結果
只是ㄧ離開中國滴滴就被Uber壓著打
「還抱怨錢還不是即使到手」,是否錯字:即時?
順便,一個分句兩個「還」看起來很累贅。
已經調整修改了,謝謝您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