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看完电影之后说,导演在创作和拍摄的时候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观众。“怎么可能,”Lowery 笑着否认说,“我一直在想着观众啊。”在开拍的时候,他向自己的拍摄团队开玩笑说,这部电影可能没法进院线,直接网上发出去,最后可能有五个人赞好。“我是不敢期望有很多人喜欢,但同时又希望事实可以证明我是错的。”
Lowery 的电影带着沉静的气质,尽管改名叫“鬼故事”,却和我们想像中令人尖叫的恐怖电影不一样。曾有评论说,他的电影里有 Terrence Malick 的影子。“我知道这一部电影有一些门槛,可电影拍出来就是给观众看的,我希望它的观众越多越好。”电影很快超出了他的预期,在美国很快超过百万票房,以小成本独立电影来说十分可贵。辛丹斯又将电影带到全世界各地,喜欢它的观众当然已经远远不止五个人了。
2016年的夏天,那曾是放在 Lowery 面前的一个选择:要不要去度假?“或者,我也可以写一个剧本。”《A Ghost Story》的剧本就是在那个夏天写好的。简略的第一稿一晚就写成了,“不过那只有10页。”
最终定稿的脚本有30页,他花了一个星期来写。“因为没什么对白,所以写起来还比较快。”他觉得自己写作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推敲对白上。
“有的东西变得容易了。”写过十多年剧本之后,他逐渐熟悉了自己的工作模式,也更了解自己,“可是创作这件事本身的难度并没有变。”
存在危机与跑步
《A Ghost Story》的诞生,部分因为 Lowery 在那两年的危机意识。“2015到2016年铺天盖地都是和大选相关的新闻。”Lowery 当时正好也在看气候变化和全球危机等议题,关注 ISIS 在中东和欧洲的暴行。“我当时心想,这下人类真是没什么希望了呀。”想到这些,他失眠了。仿佛拍电影也没有了意义,就算那曾是他人生的全部。“我觉得我需要振作,拍这部电影真的帮我走了下来。”这些“人类从哪里来,终将会消失”的想法也被他写进了剧本里面。
“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必须得拍下一部电影了。”他花了好几年,和迪士尼合作完成了《Pete’s Dragon》,觉得自己不能在同一个项目上扎太久。所以他放弃了那一次休假的机会,全力写了新的剧本。在剧本的开始阶段,他并没有刻意要找出一个主题或者中心。“我就是想要拍一部全新的电影 ,然后我就把当时脑子里想的一切全都放了进去。”
这部电影的剧本就在家写完了。Lowery 喜欢在家工作,讨厌把什么事情都放在行事历。“我很讨厌朝九晚五规律的工作,即使在片场也很抗拒。”片场以外的时间,他都尽量自由安排。“没有常规就最好了。”他家里有一个工作间,但几乎用不上。剧本大多都在梳化上写好。
拍摄之前,Lowery 曾经对 Twitter 很上瘾。“突然有一天发现,Twitter 占用了自己好多时间。”网友们提及他的次数越来越多,各种关于他作品的评论也逐一被送到他眼前。“我一看评论就容易胡思乱想,那简直是噩梦。”Lowery 发现,戒掉这些不适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看。“不过我又不确定是不是从此就真的不用了。”他刻意在改密码的时候闭上眼睛,手指在键盘上一阵乱打字,“我没有删除帐户,不过我不知道自己的密码,所以也就看不了啦。”Lowery 如今迷 Instagram,“图像我可以应付,没什么字就好!”
写剧本和拍电影之外,平时还会做什么?
“好像没有了。”他想也不想就说。除此之外,只剩下跑步。“写剧本和剪辑的时候花了太多时间坐着。我需要运动。”从高中时期开始,只是最近十年 Lowery 才开始认真起来。“跑步让我很集中精神,我最好的创意几乎都是跑步的时候想到的。”2007年开始跑半马,到今年他已经开始为自己的第三个全马做准备。“这真的对我很有帮助,已经变成我生活的一部份,另一部份就是电影了。”
他带着跑鞋来了香港,希望在天气好的时候也有机会出去跑一跑。
我是一个德州电影人
家,是他最放松的空间,也是他的电影里不变的主题。他拍的四部长片都和家紧密相关:离家之后寻找新住处的兄妹,父母双亡寻找归属感的孤儿,越狱后一心要回到妻子身边的罪犯,死亡后不肯离开住处的鬼魂。“我也是后来才察觉到我的电影在讲什么。”小时候他搬过两次家,父亲来到德州教书,于是一家人在德州安顿下来,从此住到现在。“家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概念。”他的父母至今还住在那里,这个家舒服得来让他的兄弟们不想搬出去,Lowery 在20岁时才搬走。“我需要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几年前在辛丹斯打出名堂,Lowery 还是住在德州。“你没有搬去洛杉矶吗?”总有人要这样问他。
“其实我搬去过,我还搬去过纽约呢。”高中时期,纽约曾经是他的梦想,“做一个纽约电影人应该不错。”无奈事与愿违,去到纽约之后才发现,自己并不适合这个地方。“洛杉矶也是,我二十岁之后去住过一段时间。”一方面,这两个城市生活成本太高。
另一方面呢?
“压迫感太强了,我不喜欢走进洛杉矶的咖啡馆然后发现其他所有人都在那里写剧本。”一旦搬回德州,他发现一切就又正常起来。他结识了一批独立电影人,也都住在德州,他们平时网上互相联络,当其中一个人有电影开拍,其他人都会想办法前去帮忙。这些不同的项目里,Lowery有时候是导演,有时候是剪辑,无论什么岗位他都很享受。就算现在荷里活开始熟悉他,他还是想在德州拍电影。
“我希望大家认定我是一名德州电影人。”在他十几岁的时候,知道 Wes Anderson 在德州拍 Bottle Rocket,他为此兴奋不已。Anderson 很快离开了德州,如今常驻欧洲。“我想做留在德州的 Wes Anderson。”
德州的税赋对电影业很不友善。Lowery 有时候需要到邻近的州拍摄,降低电影的成本。“当然你如果撞了墙,离开去别处拍电影比较容易。可是继续在这里生活,这会让事情不一样。当其他电影人看到我在这里可以生活,慢慢地大家都会争取,德州的拍摄环境可以慢慢变好一些。”他希望可以和 Richard Linklater 一样,让大家认可他德州电影人的身份。
获荷里活赏识之后,他手中荷里活制作和独立电影交替进行,进展颇为顺利。“假如可能的话,我还挺愿意把迪士尼的电影带到德州去拍。这也可以带去一些工作机会。万事开头难,但可以一点一点地做。”
在《A Ghost Story》的情节中,鬼可以看到过去未来。Lowery 特地放入了一段德州的历史进去。“当时我在看一本书《Goodbye to A River》,它在讲一段沿着布拉左斯河的旅途。”那段历史暴力且悲伤,千疮百孔但又厚重。Lowery 让鬼魂看着早期的白人家庭迁徙入住,再到遭遇反抗,加重了电影情节的悲凉底色。沉迷于历史,与沉迷家的归属感似乎密不可分。毕竟,家不只是地理和空间概念,它也要用时间来度量。
成名之前的日子
在辛丹斯和 SXSW 注意到 Lowery 之前,他也走了好一段艰难的路。高中毕业之后,他没有进大学深造,而是立刻动手开始筹拍自己的电影。“当时的情形,我觉得自己不能再等四年了,要赶快开始动手自己拍。”无奈,他不停地写剧本,却少有故事真的拍成。“当时我还没找到自己的风格,我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拍出来的片送去好些影展之后没有下文,他多少有些沮丧。“我以为只要不停地拍就够了。”2005年之后,他才逐渐把自己的观点和创意拍出成品,这些作品也很快被影展接受了。“关键不在于所谓『成功』,而是要找到观众。你的电影语言和个性,对他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你要以此说服他们,和你的作品待两小时是值得的。”
因为拒绝了电影学院那一条路,Lowery 看了所有自己能找到的电影书。从编剧到剪辑,再到特技和制作,“总觉得读电影学院之后也就是进入工业流水线,我当时并不想做那样的电影人。”他开始看大量的电影,从爆米花商业片到文艺片,他都看得津津有味,手一摸到摄像器材之后,Lowery 就开始拍摄和剪辑,“我这方面的直觉还可以。”
为了买自己的VCR和摄录机,他去电影院打工。“当时觉得放映员很适合自己啊!”于是从最初阶的岗位开始做,慢慢还真的做到了放映员。这份工他做了六年,薪水很少,但得到快乐之余,又买到了自己想要的器材,“这份工作其实很不错!”
千辛万苦,是什么让他始终不放弃拍电影的梦想?坚持这么久,那一粒种子是否应该很大?
Lowery 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老土,但在7岁的时候,《星球大战》让我决定要一辈子拍电影。”
访问整理:Howard Yang
哈哈哈 我也喜欢Rooney
喜歡A Ghost Story的女主(錯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