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伴人数这回事

我沉默。任由医生以冷冰的器具检查我的身体,并以同样冰冷的语气质疑我的性健康,结尾还因怀疑我的阴道健康有问题而给开了十多颗抗生素要求我服下。
风物

[繁花之地] 迷航者以歌为引领,海妖以欲望的魅音灌溉繁花,肉身是流动的水,有液态的忧伤与欢愉。

我有个习惯,隔一段时间就会盘点一下发生过性关系的人数,这么做并非故意,也不是想要炫耀自己有多少性伴侣,只是偶然会和朋友聊起性的问题,便会兴高采烈的谈论性伴人数,有时也会点评各人的表现,当然其中会谈及最好的性伴和最坏的性伴。

性伴的好坏下回再说,今夜我想谈谈性伴人数这回事。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蔑视性伴侣次数众多等于滥交这等污名,对于性事,我向来大大方方,性伴的数目比爱人容易计算,算否爱人还要经过一番定义和挣扎,但只要脱过衣服进入过彼此身体便能纳入性伴名单,多么干脆的事,朋友问起我便答,顶多怕自己有遗漏,反正这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

性事干干净净,好计得很,我一直这么以为。也因为如此,对于性事,我觉得最好就是脸不红耳不热的谈论。

然而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原来我也有难以坦白的时刻。

早前独自去家庭计划指导会做妇科检查,本来就是平常不过的事情,步出电梯后推开诊所的玻璃门,冷气开得很大冷得马上取出披肩围上,挂号后护士把我叫进小房间里做简单的登记,并问及身高体重病历性经验等资料。

“有过性经验了吗?”

有。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我突然不知道怎样回答,初夜的年纪很小,心里想了一下后,结结巴巴地回答说十八岁。

“从第一次到现在有多少性伴侣。”

不记得了。事实怎会是不记得,不过是我想逃避护士的问题。

“不用实数,大概就可以。”

那刻我在想,如果我如实回答的话,会不会被医生认为我是滥交的女子,同时附带许多难听的说话呢?三秒之后我随便答了五个还是六个,比实数少了许多。是的,我心里想着,虚报一个小数目可能会令我之后的检查比较容易。

但撒谎并没有令我的检查经验比较好过。医生看过我的资料,着我脱掉裤子张开双腿躺在冰冷的检查椅上,轮流把戴着手套的手指和鸭嘴钳伸入我的阴道检查,并反覆说着:“你有那么多性伴侣,恐怕阴道的健康成疑。”当刻我竟然没有反驳,性伴侣的人数与性健康不一定有直接关系,何况安全性行为与定期的妇科检查本来就是对自己性健康负责任的表现。

我沉默。任由医生以冷冰的器具检查我的身体,并以同样冰冷的语气质疑我的性健康,结尾还因怀疑我的阴道健康有问题而给开了十多颗抗生素要求我服下。

我没有反驳。离开诊所时深深觉得被羞辱,几乎在熙来攘往的街道上流泪。

两星期后检查报告显示一切正常,非常健康。

或许我有这般做了的话,下一个来检查的女孩,她能承受少一点留难,能承受少一点关于性的恐吓。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几乎忍不住的眼泪,是因为发现自己在医疗体系面前是何等的懦弱。当刻我实在应该如实的说出自己的性伴人数,如果医生因此有任何挖苦的话,我更应该勇敢地指正,并且驳斥关于滥交的说法。或许我有这般做了的话,下一个来检查的女孩,她能承受少一点留难,能承受少一点关于性的恐吓。

然而我并没有这样做,我并没有如常坦白我的性历史以及对性的态度。我只有在这样的午夜,告白忏悔,并且告诫自己,下一次,我一定要更勇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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