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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被上司性侵的经历后,她跳楼明志——林于仙案后,权势性侵得到重视了吗?

“进到司法程序我才知道,对方有权有势,妹妹只是小职员,出事了没报警。就算她还活著站出来揭露,又有谁会相信她呢?”

林于仙的照片。

林于仙的照片。摄:陈焯煇/端传媒

端传媒记者 王怡蓁 发自台北

刊登于 2022-08-11

#权势性侵#性别暴力#台湾

“一个精致的女孩是不会说出去的,因为太脏了,自尊心往往是一根伤人伤己的针,但在这里,自尊心会缝起她的嘴。”

“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罪恶感又会把她赶回他身边。罪恶感是古老而血统纯正的牧羊犬。”

这些文字出自过世的作家林奕含所撰一书《房思琪的初恋乐园》。2020年7月3日,当时29岁的林于仙在脸书贴文引用了这两段文字,以千字文控诉将近三年前,一位廖姓前主管性侵她。发文数小时后,她从任职的新北市卫生局顶楼一跃而下,当场死亡。

由于林于仙以死明志的手段激烈,加上廖男在长照界颇有声誉,他担任执行长的物理治疗所还承接新北卫生局标案,他的身分马上就曝露。廖男及妻子后续透过媒体释出消息,让案件一度错综复杂。林于仙家属提告后,新北地检署认为证据不足,给予廖男不起诉处分;家属则认为有补充证据,并指检方应依“权势性交”方向调查,提起再议,经高等检察署发回地检署侦查。

2022年初,新北地检署依强制性交罪起诉廖男,全案已送到新北地方法院,等待第一次开庭审理。今年7月,监察院也调查此案并作出报告,认定新北市卫生局在约谈林于仙的程序有误,纠正新北市卫生局。

这两年来,家属与妇女团体曾开过数次记者会,除要求社会正视“权势性交”的问题,也要求主管机关调高“权势性交”罪的刑度,严惩利用权力关系性侵的加害者。不过,根据记者调查,权势性交案件在司法上数量少、起诉率低,专家学者多认为,由于受害者在权力关系下“被迫的同意”,导致案件很难被发现与定罪。

林于仙虽已逝世,无法再为自己辩驳,但亲友透过司法过程,用她生前的种种迹象,试图拼凑当初的真相。林于仙胞兄小林一路为她发声、打官司:“我一开始无法理解,为什么妹妹不说出来?现代社会中解决方法很多,进到司法程序我才知道,从一开始就错了,对方有权有势有话语权,妹妹只是小职员,出事了没报警。就算她还活著站出来揭露,又有谁会相信她,站在她这边呢?”

林于仙生前的生活照。
林于仙生前的生活照。图:受访者提供

林于仙案

“我刚进去那个单位的时候,106年9月18日,……那天○○○喝醉住在治疗所里,隔天起来,……剩下我跟他在一起,他在厕所一直不舒服要吐,叫我过去帮他,他就突然抱著我,跟我讲说他很累,他跟我说再一下下就好,我说我不要,他就把我拖出去客厅,……我跟他耗了1个小时,我整个人都全身快没力了,他得逞了,完事他穿上裤子,说他跟他家人有约,要跟他全家人骑脚踏车去玩,我不敢讲啊?我要怎么讲?我要跟谁讲?...... 我觉得这件事情很脏,如果他真的对我负责,这件事情就不脏了。”

2020年,林于仙遭匿名检举私生活不检,在受任职单位主管约谈时,崩溃说出了上述这段话。

回溯到2017年性侵事发后两天,林于仙在脸书发文表示“暴瘦”,后续也有就诊纪录证明她身形突然消瘦。她不断在脸书及Instagram以负面的文字抒发情绪,像是“胆怯又软弱”并遮著嘴的照片,“我克制想全盘托出的冲动、人生最想杀死自己的一天,让这个秘密陪我们带进棺材”等文字。

隐藏了巨大秘密的她,身心受创。

“我知道很多人爱我,但我恨我自己,愿用这条命,让真相浮出台面。”2020年7月3日,林于仙在个人脸书发出千字文,控诉已婚的廖姓前主管性侵,并从卫生局顶楼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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