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深度六四·三十年六四周年

【重温】安徒:毋忘六四——三十年流亡及香港本土的记忆政治

六四记忆在内地、海外和香港几个不同的地方遭遇不同的本地脉络,自然有不同形貌和际遇,发展出不同的力量。然而六四作为伟大的反抗暴政时刻却是恒久不朽如一。

2019年6月4日,维园烛光晚会,主办方公布集会人数高达18万,创下5年来新高。

2019年6月4日,维园烛光晚会,主办方公布集会人数高达18万,创下5年来新高。摄:林振东/端传媒

刊登于 2019-06-05

#六四30年#评论#安徒

编者按:2020年的香港,没有维园六四集会——因应肺炎疫情,香港政府发布8人以上的“限聚令”,警方也以此为由,反对今年支联会维园烛光晚会的申请。过去三十年的香港六四集会,承载过与内地、海外同步反抗暴政的责任,也进入了本地脉络,派生出属于香港本土的长期运动,对香港一代代人的政治启蒙、公民社会的保卫,有无庸置疑的地位。虽然今年的维园集会不被批准,民间亦衍生出“遍地烛光悼六四”的流水集会,动员民众在全港各区各地用烛光延续“记忆的政治”。

反修例运动之后,今年人大加速推动港版《国安法》,中美脱钩而香港又身处压力中心,此气氛下,香港的一国两制地位及2047前途都岌岌可危。此时重温此文,不仅在于过去三十年集会的脉络之重要,更在于思考:当香港自治权一再被侵蚀,捍卫本土文化及加强政治主体性诉求的本土运动,与大中华/本土民主运动之间的张力,还可如何被确认;而每个人点起的那盏微弱烛光,映照出了这时代下人们怎样的面孔和心灵。

一代代的,人们活下去并书写历史、抵抗及希望。

今年是六四屠杀三十周年,世界各地出现各种形式的悼念活动,说明六四记忆的重要性,并没有随时日的过去而淡化。记忆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是人的切身体验的沉淀,但因此人们也每每以为,记忆只是与个人有关。可是,记忆不只承载着感情和思绪,也传递着难以充分表述的那些社会与历史的足迹与氛围。正如开创“记忆研究”(Memory Studies)的法国社会学家 Halbwach 在讨论“集体记忆”(Collective Memory)一词时所指,记忆其实不只是个人的事,因为个人记忆往往和社会文化互相交接。

人们通常是从社会获取他们的记忆;他们也是在社会中回溯、确认及放置他们的记忆。

法国社会学家 Halbwach

Halbwach的这项创见,启发了有关“社会记忆”及“文化记忆”概念的探讨,让我们了解到记忆总有其公共性的面向,也需要物质条件的配合。而且,“记忆研究”总是提醒我们,记忆总不是对“过去了的事物”完整无误的再一次呈现,而是按特定的文化与社会脉络所提供的叙述可能性,成为脉络化和本地化的文化政治原素。“记忆的政治”如果脱离了这些微细的语境差异,在地的历史脉络,根本无从评价。

八九年民主运动在全中国上下卷入过无数的参加者。这场史无前例的运动在这些参与者身上留下深刻的烙印,然而,他们的记忆能否保留,如何保留,却不能脱离社会的大环境。在内地的政治环境底下,官方管控着绝大部分的公共话语空间,六四的记忆由被扭曲、被淡化、到接近被完全禁绝,连回忆也是罪名。这种“强制的遗忘”令六四记忆失去了公共的载体,无法与社会现实产生互动,只能成为“地下的记忆”,勉力地挣扎;而这种只能作为个人私下(或地下小团体)记忆的六四,当然也难免进一步遭“自然遗忘”的侵蚀。随着具有八九六四亲身经验的年长一代自然逝去,新的一代欠缺了对六四的基本认识,产生六四记忆的跨代断裂的危机。

2019年6月4日,维园烛光晚会。
2019年6月4日,维园烛光晚会。 摄:林振东/端传媒

冷战的最后一个记忆

六四记忆往往只能被简约化为“六四惨剧”,而当不少记忆素材和更开放的讨论只能在存在于国外、发生在国外,也自然为讨论与对话带来了境内/境外之间的新的隔阂。

审查制度的无孔不入不仅决定了人们知不知道有六四事件,以及相关的事情如何发生,也扭曲了人们能够记着些甚么,以及如何把它们记着。不应忘记的是,“六四”绝非六月四日当天发生的屠杀,而是与八九年整场民主运动相关的一切事态,甚至包含着整个八十年代的各种批判性文化思潮与学生运动、民众抗争运动。其摧毁的其实是毛泽东之后(文革之后)十多年来,在文化和社会抗争层面重新苏醒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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