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being queer台湾同婚法案

我的孩子是同志:一个妈妈的心路历程,以及其他……

“我从可以接受同志到接受我儿子是同志,到未来要接受他去牵另一个男生的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那程度是不同的……”

端传媒记者 陈筑君 发自台北

刊登于 2017-01-11

#台湾同婚法案#台湾#LGBTQIA

12月26日,立法院外有许多家长前来支持同性婚姻平权的《民法》修正草案通过。图片非受访者。
12月26日,立法院外有许多家长前来支持同性婚姻平权的《民法》修正草案通过。图片非受访者。

儿子不经意的出柜,让恩恩妈开始胡思乱想,企图找出“导致”恩恩变成同志的理由:“因为单亲家庭,所以让他变成同志吗?”

懒洋洋躺在沙发上,夏天的酷热让恩恩与妈妈宁愿窝在家里刷脸书,也不想外出被炙热的阳光烘烤。前一天,美国刚公布同志婚姻在全国50州合法,脸书上不少人的大头照都换成了彩虹旗,“小阿姨一定会很高兴”,恩恩妈的表妹是一名女同志,这天她格外开心,又一个国家承认同性婚姻。转过头,她向身边准备上高一的儿子开玩笑问了一句:“你会不会也是同志阿?”

“有可能。”

“什么!”听到这样的回答,恩恩妈瞬间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她对自己无聊、无心的一问感到懊恼。“你说真的还假的?”仿佛想扭转答案般,恩恩妈追问了一句。

“应该有可能,百分之60至70是。”

此时,她有一种错愕、五雷轰顶、得了心脏病的感觉,心里直冒冷汗。但为了怕一向体贴、在乎妈妈感受的恩恩看出自己异样的情绪会有压力,她强忍着心中的震惊,用轻松自在的口吻回他:“喔喔喔”,接着假装没事一样继续躺回沙发滑手机。

但儿子不经意的出柜,让恩恩妈开始胡思乱想,企图找出“导致”恩恩变成同志的理由:

“因为单亲家庭,所以让他变成同志吗?”

“因为我独自带他,必须当个强势的妈妈,所以让他变成同志吗?”

“我的论文写妓权,参考资料跟他的《哈利波特》摆在一起,所以让他变成同志吗?”

头几天,恩恩妈背着恩恩天天以泪洗面。儿子出柜当晚,新北市发生八仙尘爆,整周新闻都是令人鼻酸的画面,同事们还以为她是为了这起事件哭红双眼、吃不下饭,不断安慰她捐钱帮忙就好,不要太难过了;可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真正伤心的原因是什么。

3天后,恩恩妈振作起来,她决定对外寻求协助。

不说破是一种平衡

恩恩举重若轻地对着妈妈出柜,但阿杉(化名)并不打算这样做。

“人家看A片都是注意女的,但我就是专门看男生。”年近40的阿杉回忆起自己的青春岁月,仍然流露出大男孩的腼腆模样。他的性启蒙“教材”和其他男生一样是A片,但让他怦然心动的却是身材壮硕的男优。

但真正确定自己喜欢同性,是高中体育课换衣服时,对某个爱慕的男同学有生理反应,加上青春期男生总会玩一些无聊的游戏可以触碰到“他”的身体,更让阿杉确认了自己的性别情感。

在那个要结交同志朋友先往新公园(1996年更名为“二二八和平纪念公园”)去的年代,阿杉第一个同志男友就是在新公园认识的。2000年台湾网络兴盛前,号角出版社一系列由沈芸生书写有关同志情感的作品,成为阿杉心灵上非常重要的慰藉。“《男人的内裤》现在看起来,就是一本出给男同志看的书,寄三、五十块去指定的邮政信箱,对方就会寄内裤目录给你,就是用书来包装情欲。”阿杉说。

2000年后,BBS(电子布告栏系统)gay版成为阿杉交朋友的新园地,被他形容是一段“铭心刻骨遭背叛”的恋情,就是从这里萌芽的。那年大三的他,为了一位在国小任教的“老师”与同学们渐行渐远,怎料3年半过去,“老师”却告诉他自己要娶一名同校的女老师,一度犹豫要不要接受三人行提议的阿杉,最后在感觉自己成为泄欲对象后,决定用一封简讯结束两人关系。

“如果对手是男生,我还可以去把他抢回来,但对方是女的,我无法跟她争任何事情。”

多年过去,阿杉不久前又在某gay版聊天室遇到“老师”,对方还企图约两人见面,但对方已是3个孩子父亲的人,阿杉选择把这人留在过去。

问他是否想过自己为何喜欢同性?阿杉自我分析了一番,他认为父亲的强势一直让他感觉缺少父爱,这使得他喜欢年纪大、能照顾自己的男朋友,虽然他也试着与年纪小的人交往,但阿杉坦言无法成为别人的“照顾者”。

虽然阿杉身边不乏知道他是同志的朋友,自己的妹妹也知道他的同志身份,但当我问他,这辈子有打算跟父母出柜吗?阿杉毫不犹豫回我:“不会。”他给我的理由是,他很清楚自己的家庭,别说父母不可能接受,现在他们年纪大了刺激不得,“反正因为最近家中债务问题,我也没有被逼婚的压力。”只是,他的爸妈真的没有怀疑过吗?阿杉不确定起来,但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对我这一代的父母来讲,纵使真的知道,不说破对他们反而是一种平衡。”

12月26日,挺同民众摇曳着旗帜标语,表达自己诉求。
12月26日,挺同民众摇曳着旗帜标语,表达自己诉求。

尽管与表妹聊过,但只要儿子不在家,恩恩妈就会疯狂搜寻有关同志的资讯,想了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问自己一堆问题:同志是遗传吗?是后天环境影响吗?是可逆转的吗?恩恩妈虽然不反对同志,但总是希望为孩子找一条easy way……。

亲耳听到儿子坦白性向,恩恩妈第一个想到的谘询的对象,是自己的女同志表妹。这位表妹明年3月将与她的同性伴侣结婚;婚前,她希望对母亲与阿姨(恩恩妈的母亲)出柜。

恩恩妈扛起了“打前站”的重责大任。她先趁着近期同性婚姻修法的社会氛围,用聊天的方式探询母亲:“妈,我觉得表妹是女同志耶,你有这种感觉吗?”接着神秘兮兮地告诉她:“表妹是女同志。你是老一辈第一个知道的,不能讲喔!”老人家总怕被排挤,因此被当成“同一挂”的母亲非常开心,感觉自己是既先进又开明,开放程度不下年轻世代。

恩恩妈的母亲知道后,接下来就是表妹的母亲。恩恩妈最近正在筹画,希望让个性仗义的母亲去跟阿姨说。恩恩妈的表妹知道,就算母亲不支持,但结婚不让她知道,只会让母亲更生气,与其这样,不如在结婚前向她出柜。由于表妹伴侣的父母无法接受同性婚姻,确定不会出席这场婚礼,母亲、阿姨和表姊的祝福,成为这对新人非常重要的支持力量。

期待着自己就要和同性伴侣结婚,恩恩妈的表妹开口问:“姊,(恩恩是男同志)这对你会有影响吗?”

“对我没影响,但我担心对恩恩的未来会有影响。”

恩恩妈的表妹是过来人:“路没有那么难走,虽然很多事情不能公开,但家人支持是最重要的。”

尽管与表妹聊过,但只要儿子不在家,恩恩妈就会疯狂搜寻有关同志的资讯,想了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问自己一堆问题:同志是遗传吗?是后天环境影响吗?是可逆转的吗?恩恩妈虽然不反对同志,但总是希望为孩子找一条easy way,甚至在想,欧洲、加拿大都对同志比较友善,是不是索性送他去国外留学好了。

心里不踏实的恩恩妈,一来是无法跳脱自责心理的作祟;二来是担心万一将来哪一天自己不在时,没人支持恩恩怎么办?带着这样的心情——“我要帮恩恩找到一个支持的团体,就算我不在时,都能支持我的孩子”,恩恩妈拿起电话打到“台湾同志谘询热线协会”(简称“热线”),把自己的担忧、恐惧、焦虑、困惑……一股脑向对方倾诉,等不及“柜父母”活动举办,恩恩妈几天后第一次参加了青少年同志的聚会。

起初恩恩并不知道妈妈去参加了同志父母成长团体。就算后来知道了,个性慢热的他也不热衷,只有拗不过妈妈的拜托,才会陪母亲一起参加活动,但恩恩总是告诉母亲:“你低调一点啦!”

父亲的接纳与成长

因为孩子对自己出柜才开始手忙脚乱地想了解“同志是怎么回事”的父母,恩恩妈绝对不是第一个,另一个是阿又的爸爸。

17岁的阿又在国二时向爸妈出柜,但那次不是深思熟虑的安排,而是“赌气”的结果。

阿又在小学五年级时,发现自己喜欢的是女生。国一升国二那年,他开始上网搜寻同性恋的谘询,因而开始参加热线的青少年聚会。聚会每两周一次,但阿又却无法向爸妈交待清楚。这天,他又要去热线参加活动,生气的爸妈决定载他出门一探究竟,他也负气觉得:“好阿,一起去阿。”

就在抵达目的地前5分钟,阿又用手机把同志聚会的通知秀给他们看,接着3个人一起进到热线与志工长谈。离开后,阿又的母亲劈头就问:“是家里不温暖让你变成同性恋吗?”

虽然出柜过程并不愉快,但阿又的爸爸让女儿继续到热线参加活动并担任志工,尽管他并不太认同。接着,阿又有了不可思议的发现:在爸爸的书堆里竟然有《亲爱的爸妈,我是同志》这本书;这是父亲用一种默默“自我成长”的方式一步步理解、接纳自己女儿喜欢女生的事实。

阿又出柜后,父女之间多了一些感性时间。“我爸后来跟我说,早在他看到我穿‘T-STUDIO’束胸时就曾整夜失眠,那时他就觉得事情不太对劲。”针对近来台湾社会对婚姻平权的讨论,阿又的爸爸甚至对他抱怨,自己大学同学在line群组上会传一些反对同婚的偏激言论,“他会跟我骂,说真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些什么。”阿又笑了笑说。

12月26日,立法院外有许多家长带着小孩来支持同性婚姻平权的《民法》修正草案通过。
12月26日,立法院外有许多家长带着小孩来支持同性婚姻平权的《民法》修正草案通过。

“我从可以接受同志到接受我儿子是同志,到未来要接受他去牵另一个男生的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那程度都是不同的,我都还需要调适。”

恩恩妈

恩恩和妈妈也开始了“感性分享”:

“为什么你这么轻易就跟我出柜?”妈妈问。

“我觉得你会接受同志。这实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其实不容易。当恩恩知道妈妈曾经为自己的同志身份哭泣时,他很惊讶:“为什么你要这么难过?这没有什么啊。”

这波争取婚姻平权运动中,南部几所高中,包括台南女中、彰化女中都有声音出来支持修法,恩恩妈曾问儿子:“你是学校班联会干部,不需要出来做点什么吗?”耿直的恩恩却认为:“我自己是干部,这样有种公器私用的味道。”对于这样的态度,恩恩妈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不愿意出柜,但恩恩自信又笃定的告诉母亲:“我从来就没有在柜子里。”

外型略带阳刚且功课好的恩恩,在学校一向人缘不错,尽管周围一些朋友知道他的同志身份,但大家都不以为意,让恩恩从未因为性别认同问题遭到霸凌。恩恩妈则自剖,自己能接受同志的原因来自高中经验。

彼时,祈家威成为台湾首位公开出柜的男同志,受他争取同志运动影响,恩恩妈读了白先勇的《孽子》,了解同志们如何在生活、欲望和社会偏见中挣扎求存。加上当年班上有一位女同学,在同志身份曝光后,被父母强制转学,更让她清楚知道,同志的路是非常难走的。“我支持同志,也尊重同志,但这条路崎岖难行,当我的孩子是同志时,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事情。”

不过令恩恩妈此时最担心、耳提面命提醒儿子的是:“(性关系)对象一定要固定,一定要戴保险套。”

近一年,同性婚姻成了台湾社会争论的议题。纵使恩恩妈已经调整好心情,接受并支持儿子是一名同志,但她也仅仅是走到这里而已,“我从可以接受同志到接受我儿子是同志,到未来要接受他去牵另一个男生的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那程度都是不同的,我都还需要调适。”

而对同性婚姻问题,恩恩妈虽然支持直接修《民法》,但对恩恩将来要与同性伴侣结婚,她其实还无法想到那么远。

性别认同是生命的一部分

感觉需要和自己的孩子谈谈“时事”的不只恩恩妈,还有Luci的爸爸。但不同的是,恩恩妈先知道了孩子是同志;Luci的爸爸这一谈下去才发现自己的孩子也是修法的“当事人”。

这场对话发生在2016年11月28日,立法院第二场公听会前几个小时。听着父亲不断表达对Luci从事同运、社运的反感,让他瞬间决定向爸爸出柜。“我一直预期会有被我爸赶出门的戏码,但却没有发生,”Luci笑着说道。对那天父子吵完、爸爸“不了了之”的态度,Luci也感到一丝丝讶异。

一周后,Luci的父亲看到他在脸书上的郁闷PO文,主动打电话告诉他:“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我不得不支持你”,但父亲也直说,希望Luci不要逼他认同男同志,“难道你要我去放鞭炮吗?”

父亲的话虽然讲得有些强硬,但出柜后,两人间就性别议题的对话空间反而被打开了。

Luci发现自己喜欢同性,最早是在国小三年级时,“女生对我来说,就是一般的朋友,不会像对男生一样,会有‘想要多相处一点’的感觉。”上国中后,他曾认真花了两周时间理清自己的情感归属,“在我自我认同是同性恋后,我开始偷偷买BL(Boy's Love)的漫画藏在房间。”

一天下课,一改往常母亲来接他回家,父亲出现在补习班门口。到家前,爸爸丢了一句:“回去对你妈好一点”,就什么话也没说了。甫进门,Luci的妈妈便把那叠漫画拿出来,生气、发飙、崩溃、大哭,“你是不是Gay?”“你的行为就跟佛地魔一样,很邪恶,很可恶。”面对母亲的连番质问与否定,Luci想也不想的回她:“我不是。”往后的日子里,Luci在家中会刻意避谈同性恋话题。

但这天的事情,早让母亲心里有底。Luci的妈妈在他高二生病过世前,曾语重心长地要丈夫做好心理准备,儿子可能是个男同志。“真的要感谢我妈,”Luci说,他的父亲是严肃又古板的人,因为妈妈的离开,迫使父亲不得不扛起“母亲”这个角色,而在他的传统观念里,妈妈就是要去了解孩子在想什么,“后来我才知道,他私底下都会去吸收(有关性别议题)一些东西,”Luci的爸爸甚至告诉他,如果他要从事性别研究,必须用人家听得懂的方式说服别人。

向父亲出柜一个月余来,Luci感觉两人能对话的议题越来越不设限,“我希望我跟我爸感情变好,不要有秘密存在。”Luci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我,虽然不忍心父亲要面对自己是同志这件事,但有时候仍会想戳戳他,只是现在会更在意、体贴父亲的感受。

Luci直言,很庆幸父亲能接受自己是同志,“性别认同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如果否定了我的性倾向,等同是否定了我这个人的存在,那我会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没有意义,也许就没必要为谁活下去……”

反同团体在立法院前集结抗议民法修正案。
反同团体在立法院前集结抗议《民法》修正案。

在一连串“自责”后,恩恩妈相信同志们都是天生如此,而非受后天环境影响,“我们对孩子的付出没有比其他父母少、甚至更多,如果社会觉得是我们没把孩子带好,这对我们并不公平。”

“恩恩,你可不可以是双性恋,不要是同性恋?”

恩恩对母亲翻了一个白眼,觉得她太天马行空。而当恩恩感觉妈妈似乎对自己是同性恋者已然接受后,他告诉妈妈:“我觉得有90%我是男同志。”这下子,恩恩妈彻底放弃了。

参加热线柜父母活动至今,团体中仍有爸妈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同志,一直想要把他们“扳”回来。但在一连串“自责”后,恩恩妈相信同志们都是天生如此,而非受后天环境影响,“我们对孩子的付出没有比其他父母少、甚至更多,如果社会觉得是我们没把孩子带好,这对我们并不公平。”

与其想自己做错什么,不如问:“我愿意挺孩子吗?”

恩恩妈曾经问儿子:“我支持你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很重要?”恩恩用一种“你在傻什么”的语气回覆母亲:“你在废话什么,当然很重要阿。”那一刻,恩恩妈放心了,觉得自己至少是个及格的母亲。恩恩班上其他未出柜的同学总是羡慕着恩恩,老是央求他说:“我介绍我妈给你妈认识好不好?”

虽然恩恩妈不是基督徒,但她很喜欢跟上帝说话。“为什么我的孩子是男同志?”她不断提问。

“如果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一个孩子是同志,那我一定是这个小孩的母亲。为什么?因为我超爱我的孩子,上帝知道我会爱他。”恩恩妈觉得这是神给她的答案。

原本恩恩妈规划退休后,要去婴儿之家当志工抱婴儿,但她现在打算长期留在热线当志工。“有些同志孩子真的很让人心疼”,恩恩妈观察到,每次她参加活动时,孩子们总会倚过来要她拥抱,尤其是那些被家里赶出来,许久有家归不得的人。“每一个孩子应该都要被爱才对”,带着这样的心情,恩恩妈希望自己不只是恩恩的母亲而已。她甚至想过,万一恩恩将来的伴侣家里不接受,自己一定会敞开大门欢迎他,“我一定不会有婆媳问题,而且还会赚到另一个儿子。”

来自基督家庭的压抑

恩恩妈不是基督徒,却为了儿子是同志和上帝对话起来;小书(化名)是基督徒,却一度因为同志的性倾向,面对上帝时满是压抑。

走出教会,小书松了一口气,从接到弟兄通知参加活动的电话后,他就又在准备“伪装”自己。

小书从小在一个基督徒家庭长大,身边充斥着对同性恋者不友善的观念与想法;“同性恋是罪恶的、不讨神喜悦的”,教会让他有一种压迫感。在15岁认同自己是一位泛性恋者后,他担心,有一天若教会的弟兄姊妹们知道了他的同志身份,将会被贴上“有罪”的标签,当神来临时,他将不会被神拣选。‭

小书开始意识到自己喜欢同性,最早是在国小的时候,那种“心动的感觉”曾经让他困扰、自卑,“那时候很扭曲,觉得自己怎么会对男生的身体有情感、有好奇。”为了符合从小所受的教义,小书尝试去抑制这种感觉,但这反而让他更痛苦,“明明就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我也不是受到外力刺激影响而去喜欢男生,这么真实,刻意压抑让我好不舒服。”‭

‬高中时,小书决定踏出去试试。那是一个高中生寻常般要为考大学努力念书的日子,小书向心仪的社团同学告白了,但情窦初开的他受伤了。这次的告白不仅赔上两个人曾经美好的友情,也赔上了他单纯不被注目的高中生活。“那时压力真的好大,最后我只敢待在辅导室或图书馆。”教室成为小书的梦魇。

幸好当时有位辅导老师帮助他,一方面建立他的自我认同,让他从同志身份的自卑感中走出来;另一方面,鼓励他向外寻求资源,多参加同志团体或结交更多同志朋友,或许能藉由他们的协助,更了解自身的情况。

‭‬20岁的他,如今自卑感没了,但来自基督家庭的悲剧感,却仍缭绕心头。小书苦笑说,他的家人都是虔诚的基督徒,每次电视上播报同志新闻时,他们总会讲出一些不雅评论:“这些人不正常、变态。”

‬这次立法院审议婚姻平权法案之初,小书所属的教会原本向教徒表示“没有特定立场”,但当一些教会、护家盟等团体组织出来,抨击总统蔡英文及部分立委声称没人反对同婚法、教会没声音后,小书的教会开始动员信徒为《圣经》的价值站出来,希望大家一起穿白衣上街游行。小书的家人甚至会在家族群组中,转发一些反同言论,包括反对校园的性别教育。

还好小书的二姊相当支持他,她也是家中小书唯一出柜的对象。“我二姊其实很希望我能跟我妈出柜,”小书说,自从家中的孩子都离家工作、念书后,母亲总觉得跟孩子们很疏离,经二姊从旁的观察与试探,小书的妈妈曾说过:“万一(小书)真的是同志,我可能还是会接受,时间也许没有这么快,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但小书直言,在传统基督教家庭长大的他,真的还没有做好准备,“或许等我有稳定的伴侣跟工作时,我的勇气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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