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手淫有害，國家有難」：百度戒色吧與男性氣質的塑造

注1：本文所有來自戒色吧的引文，均經過了由中文（原始數據）翻譯為英文（發表版本），再由英文翻譯為中文（端傳媒版本）的過程。在端傳媒版本中我們刪去了用戶名和發帖時間。每一段引文皆來自不同的用戶。

注2：本文最先發表在Sage旗下的Sexualities期刊中，原文題目為『Abstinence is panacea』: Reconstructing the ideal of Chinese masculinity through online community.

（劉翀，利茲大學社會學與社會政策學院博士研究生；黃奇琦，澳門大學人文社科高等研究院博士後研究員）

百度戒色吧——一個擁有六百萬會員的在線社區，創建於2010年10月25日——是中國男性體驗並進行性禁慾的一個現象。戒色吧致力於宣揚性禁慾的好處，成員們試圖通過性禁慾實現從「屌絲」轉變為既顏值可嘉又事業成功的男士。與一般醫學界宣稱的自慰是自然無害的性行為的觀點不同，百度戒色吧堅持認為自慰是有害的，並在社區中大量使用中西方的例子支持這一觀點。

考察這種性禁慾現象，需要注意一種文化背景：後社會主義中國對男性氣質的理解正在轉變，特別是當「花美男」和「中性男性」在影視文化中變得流行的時候，國家提出了所謂的「男孩危機」。例如在2021年9月，國家廣電總局稱將堅決打擊娛樂節目中的「娘炮」審美。在同年年初，教育部也表示為了增強陽剛之氣，將改革中國的體育教育。也就是說，只有陽剛的男性氣質才被社會主義先進文化所承認。那麼，在百度戒色吧中，理想的男性氣質是什麼？構建這種男性氣質的策略又是什麼？在本土的文武範式結構和政府的官方話語中，保持性禁慾是否有可能重新穩定中國男性氣質？

Raewyn Connell（1993）在她對於男子氣概的研究中不斷提醒我們，在考慮全球南方（global south）和後殖民時代的男性氣質時，我們必須充分考慮不同文化的複雜歷史。同樣，當代中國的男性氣質不是固定的或單一的，而是不斷變化的，並與社會中的權力關係相連。

「文武雙全」，中國男性的理想氣質

在全球化背景下，識別非西方社會中的男性和男性氣質的構建變得日益重要。在進一步討論當代中國的男性氣質之前，首先要介紹雷金慶提出的一個重要且有影響力的範式，也就是「文武二元」。據雷金慶介紹，不同於「陰陽二元對立」的模式，「文武範式」提供了一個很好地理解中國男性、尤其是帝制中國時期的理想男性品質的模式。

文指的是與君子或是學者相關的文化成就，這在儒家文化中尤為突出。成為一名君子需要「克己復禮」，也就是說，想要成為一名擁有「文」的品質的男性，需要做到能夠非常好地自我控制，並嚴格遵循社會期望。君子通常通過科舉考試（這在帝制時期通常是男性專有的）獲得統治階層和精英階層的地位。武則強調身體的強壯，但同時也指向忠誠和兄弟情誼，而不是暴力和權力。儘管在許多文化中追求身心卓越作為理想男子氣概並不少見，雷金慶認為，在中國的情境中，這是腦力和體力之間的一種協商。

值得一提的是，在歐美話語中，文的品質幾乎不可能成為理想男子氣概的一部分。從某些程度上來說，自從科舉制度在中國得以興盛，文武二分的方式就在中國社會得以存續。文的優越地位也在不斷地被維持着。雖然在現代中國強壯的身體被強調為實現現代化的重要步驟，但這並沒有顛覆文的優先地位。同時，作為獲得文的品質的途徑，科舉考試具有長久的影響，並在今天以高考的形式繼續呈現出重要的意義。

例如，後毛澤東時代男性的危機和焦慮，與經濟改革和開放帶來的現代化追求以及消費主義的興起密切相關。結合Raewyn Connell，宋耕和雷金慶對於男性氣質的論述，在中國的社會環境中，以文武為視角看待男性氣質，一直是一種佔據主流話語的方式。

社區形成：淫邪vs理想男性氣概

不同於很多在線討論常常引發的爭論和網絡霸凌，百度戒色吧的成員之間展現出異常的友好和互相扶持。其成員既是信息的生產者也是消費者，令這個社區產生了一種模擬現實的沉浸感，將成員團結在一起，表達並假設了一個共同的身份。反過來，也被個體的身分認同影響。

在戒色吧中，性禁慾與成為「理想」的男人之間有着密切的聯繫。許多「成功」的和「模範」的帖子收到了大量的「點贊」，並被反覆傳播。例如：

「我做到了！我已經保持性禁慾一年了！我認為我的身體狀況有所改善……我不再失眠和頭痛……我的鼻炎也好多了。」

「我已經保持性禁慾近兩年了……我的心理健康已經恢復正常……我又回到了陽光和自信的男人狀態，不再感到抑鬱……我們的心理問題是由過度手淫引起的。」

「只因為我保持了性禁慾，我去了一所一本大學！」

「保持性禁慾提高了我的注意力，所以我可以專注於我的學習。」

這些帖子的評論大多是「祝賀」，或者是「師兄，感謝你的分享」，以及「師兄，我們必須向你學習」。師兄一詞來源於中國武術文化。資歷較深的男性學徒通常被尊稱為師兄。初級學徒，從資深者（即本案例中的師兄）那裏學習知識和技能。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成功性禁慾的結果是成員的共同期望。

首先，通過保持性禁慾，他們希望改善他們糟糕的健康狀況，比如變得更有活力，或是治癒他們的慢性病，以及獲得高顏值。他們相信，當他們的身體變得更好時，他們的心理健康和學習表現將同樣得到改善。這與文武範式中，中國男性的理想男子氣概相一致。如前所述，中國文化中的理想男子形象被稱為君子，他需要「克己復禮」。這表明，自我約束和自律在實現文武範式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對於戒色吧中的青少年成員來說，為了獲得理想的男性氣質，具體表現為良好的學習表現和強壯的身體，約束他們的性行為成為了一種相對簡單的方式。

此外，懺悔在性與治理之間的相互關係中也扮演着至關重要的角色。用福柯的話說，「性的懺悔赦免了他，贖回了他，並淨化了他；它減輕了他的罪過，解放了他，並承諾給他救贖」。相應地，許多帖子坦白了包括手淫、觀看色情片和其他類似的經歷，這些成員因此感到深深的懊悔、內疚和羞愧。在這些帖子中，淫邪這一關鍵術語被廣泛且頻繁地提及。這個術語起源於佛教的「五戒」。五戒要求佛教俗家人避免性行為不端，例如與已婚或訂婚的人通姦、強姦和與妓女發生性關係。儘管早期經文中沒有禁止俗家人手淫，但這被認為違背了戒律的精神。避免淫邪也是百度戒色吧成員推廣的傳統中國美德的重要部分。

例如，淫邪的有害結果在幾個方面被呈現出來：

身體影響：

「我...變胖了，停止生長，容易生氣，失去了自控力。我太難過了，找不到任何希望。」

「手淫讓我...只有1.64米高。」

學業表現：

「我曾經是我學校的頂尖學生。因為手淫，我變成了倒數第一。」

幸福感影響：

「如果你繼續打飛機，你會失去幸福和健康。」

親密關係影響：

「（手淫）影響了我...吸引女性朋友。」

所有這些領域都或多或少地涉及青少年在青春期可能面臨的問題，如青春期的生理變化、學習能力、交流能力、生活習慣以及學校和家庭教育。然而，在戒色吧中，所有這些貢獻因素都被簡化了，呈現為僅僅是淫邪的後果。

更重要的是，抵制淫邪的論述及其與「中國傳統文化」（在百度戒色吧中往往作為一個總稱但沒有任何具體解釋）的聯繫，被成員們巧妙地用作性禁慾理由的基礎。值得注意的是，在這個在線社區中，「傳統文化」指的是中國特定類型的文化，主要可以歸納為三個部分：古代中國文學、宗教和中國傳統醫學。例如：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損傷。古人從未對我們說謊……我希望你們能夠懺悔並重新開始。」

「保持性禁慾將有益於你的健康恢復……並積累福報。」

「手淫會消耗你的腎氣，這也會消耗你的脊髓和大腦。這就是為什麼手淫的人會有脊柱問題，患上駝背和頸椎病的原因。」

通過以上這三個例子，與戒色相關的概念和觀點已經從所謂的「中國傳統文化中」挑選出來，形成了一個在社群中高度可信的敘述。淫邪被框定為一種嚴重的不端行為，違反了孝道，形成不好的業力，導致了福祉的損失。這有效地限制了成員的行為，並進一步加強了他們對理想男性氣質的渴望。

在當代中國，混合化和多樣化的男性氣質共存，尤其是消費主義男性氣質和中性男子日益流行。在這樣的背景下，淫邪在百度戒色吧被概念化為主要的目標，為了成員實現自我價值和理想的男子氣概，而性禁慾被過分簡化為拯救年輕男性於困境的唯一方式。因此，淫邪是集體想象和投射的體現。對淫邪的恐懼，即失去自我控制，導致身體和心理健康、良好的學業表現以及對女孩的吸引力的損失，表達了由理想男性氣質的轉變和社會權力關係的變化引發的基本男性焦慮。

淫邪作為連接個體和集體的象徵

「我七年的淫邪經歷讓我...只能去一個二本大學。」

淫邪成為了戒色吧成員倡導性禁慾的核心話語和主要敵人。因此，在這個社群中，能夠擺脫淫邪成為了「成功」的頭等標準。早在2012年，時任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總書記的習近平（2013年才任職國家主席），時，就在中國共產黨第十八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提出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和中國夢。到目前為止，這兩種意識形態在公共和政治話語中繼續發揮重要作用。

中國共產黨在2012年提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它包括三個不同的層次——國家層次、社會層次和個人層次。國家價值是「富強」、「民主」、「文明」和「和諧」。社會價值包括「自由」、「平等」、「公正」和「法治」。個人價值是「愛國」、「敬業」、「誠信」和「友善」。迄今為止，這24個中文字符號存在於學生的教科書、學校、醫院和街道上。同時，中國夢的概念也在進一步推廣。

在一定程度上，這意味着在中國的意識形態體系中幾乎不可能將國家、社會和個體分開。換句話說，幾乎不可能只談論個人層面。因此，我們可以看到，百度戒色吧的成員也試圖擴展他們的個人福祉與國家發展之間的理論：

「這是我們祖先告訴我們的真理，源於我們5000年的傳統文化。遠離所有形式的慾望和性慾！你是一個男人，你應該為你的家庭和我們的國家承擔責任！我們國家有很多問題，如釣魚島爭議和南海問題。如果你手淫，你怎麼能保護我們的國家呢？不要成為被日本色情鴉片操縱的東亞病夫！做一個真正的男人！你知道當你看色情和手淫時你有多麼可悲嗎？」

在中日甲午戰爭（1894至1895年）之後，知識分子和公衆開始考慮中國在戰爭中失敗的原因，並假設這是因為公民身體健康狀況差。從那時起，個人健康與國家命運緊密相連。因此，南海問題與手淫和性禁慾一起討論是可以理解的，尤其是當社區中的大多數人認為：

「手淫會讓你的生命的精華流失。如果這種情況發生，你將如何獲得營養以成長？」

在早先的革命時期就有政治家認為，革命和性都需要人們消耗激情和能量。為了讓人們更多地關注社會主義建設，讓人們減少對與性相關的活動和思想是有利與國家發展的。因此，一方面，從戒色吧成員的話語中不難看出個人生活與中國的國家話語如何緊密相連；而另一方面，在戒色吧中對淫邪話語的強調獲得了其政治合法性。

戒色吧的存在也由此獲得了政治理由。很多人會評論戒色吧是一種「邪教」，中國當局也對所有有宗教意味的團體有着十分嚴格的管控。可是擁有六百萬吧友的戒色吧可以長久存在，並以國家主義、集體主義作為支撐，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戒色吧的流行與國家治理

譴責手淫和強調禁慾實際上在不同的時期和文化背景中都會出現。性作為控制人們思想和行為的工具，在國家治理的話語中佔據了重要位置。圍繞手淫的討論已經遠遠超出了基於健康問題或個人身體的討論，而是將手淫視為違反理性和道德的行為。

在中國的公共領域，無論是在線上還是線下，性話題都受到某些限制，比如刪除裸露的圖片和視頻以及對性描述性文本的審查控制。網民必須創造新的表達方式來替代與性相關的「敏感」術語。在這種背景下，在禁慾吧中對手淫次數、夜間遺精的恐懼、對女性身體各部位的性幻想的詳細描述並沒有被刪除。成員被鼓勵以反對淫邪的名義分享這些經歷，作為維持社區運作的一種方式，進行反思和懺悔。

這種性討論似乎成功地規避了嚴格的在線審查政策，因此有必要將這種非邏輯與對國家治理的理解聯繫起來，去理解為什麼這種討論既較少受到限制又非常流行。

首先，戒色吧在百度貼吧平台上的許多不同主題中選擇了「健康與幸福」作為其類別。其首頁的橫幅設計有藍天和幾朵輕盈的白雲，伴隨着陽光溫和。用白色字體寫着：「趁青春，戒色吧。戒除色情和手淫，找回健康正能量。」這些文本和圖片共同創造了一種傾向性，即禁慾吧旨在為公共健康和年輕人的福祉做貢獻。

公共健康一直是中國國家治理的重要領域。中國政府於2009年開始了健康改革，並做出了建立一個良好和有組織的健康系統的政治承諾，推出了一系列政策，並加大對健康的投資力度，將公共健康作為中國發展的基礎。

重要的是，中國人對健康體魄的渴望與殖民主義的恥辱聯繫在一起。在第一次鴉片戰爭爆發後的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中國人曾被稱為「東亞病夫」。這一隱喻在現代中國歷史上留下了長久的恥辱烙印，甚至至今仍與中國醫療保健發展相關。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的官方網站和國務院負責制定國家衛生政策的行政部門仍然表現出對這一隱喻的猶豫和抵抗，例如在一些政府文件中提及：「經過多年的艱苦努力，中國人民的健康狀況已經取得了顯著進步——中國不再是東亞病夫」。因此，百度戒色吧的願景與國家發展中要求的中國人民擺脫自卑感和弱體觀念的願望一致。

其次，正如我們之前所論述的，在百度戒色吧中，理想的男性氣質是在通過控制自己不手淫、擁有良好的學業表現、擁有強壯和健康的身體、以及擁有好看的外表和吸引力來構建的。這與中國傳統文化中理想男子氣概的文武範式一致。這種重新穩定的傳統男性氣質迎合了國家控制日益增長的女性化男星的需求。

在2021年1月，中國教育部計劃改革學校的體育教育，更多關注學生陽剛男性氣質的培養。這是為了響應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提出的防止中國青少年男孩女性化的提案。因此，百度戒色吧倡導的傳統男性氣質復興與國家自強的趨勢相一致。這一共識進一步支持了它的流行，尤其是在那些對性別規範保守並支持異性戀規範性的人中間。

總的來說，百度戒色吧的持續發展和流行不僅僅是因為它為年輕男性提供了一種釋放焦慮的方式和一個討論性問題的平台。而且，這種流行是由於對男性氣質的構建方式，它涉及許多互動的話語；例如，將國家、健康和男子氣概聯繫在一起的隱喻，以及國家對女性化年輕男性的行動。

宗教觀念、協商與權力

在戒色吧中，吧友們經常會提及一些宗教作品，比如《壽康寶鑑》（清代），《了凡四訓》（明代）和《論語》（春秋時期）。《壽康寶鑑》旨在教導青少年在氣血未定之時，不要沉迷與淫邪，以防摧殘身體，消磨意志，荒廢學業。同時，作者也提醒夫妻生活應按照經典的教誨去進行節制。性禁慾文化在中國有着深厚的根基。《了凡四訓》主要通過立命之學、改過之法、積善之方和謙德之效四個部分進行論述。 融通儒、道、佛三家思想，告誠世人不要被「命」字束縛，要自強不息，改造命運。這些觀點，都與戒色吧中長久以來宣揚的通過遠離淫邪，提升自己生活狀態的願景不謀而合。

在百度戒色吧中，儘管他們傳播來自道家、儒家和佛教的觀點，但他們的基本價值觀實際上是相互衝突的。例如，佛教最初在印度時，真正的佛教觀念對與性有關的話題相當開放，甚至對妓女沒有歧視。然而，當佛教試圖進入並在中國社會中得到推廣時，由於該觀念與儒家等其他傳統觀念相悖，佛教對性相關話題的限制隨之增加了「中國特色」，比如對於父權制度與等級制度的妥協。此外，原始佛教經典所倡導的平等觀念也與儒家所倡導的等級社會相沖突。業力——一種佛教觀念，解釋人們將因其罪行受到懲罰而因其善行獲得好運——很快成為威脅違反性道德的人的武器，從而在禁慾討論中佔據一席之地。

而道教則強調禁慾能夠幫助修行者淨化心靈，從而集中精力修煉道術。儒家則希望通過「禮」來實現節制慾望，即把人的慾望控制在合理的範圍之內。中國社會的三大主流宗教，即儒家、道家和佛教，都得到了當局的全面支持，但被選擇性地用於其治理。這是因為，在中國歷史上，宗教一直被用作服務於政權及其治理的工具。

這些衝突的宗教觀念服務於權力，性也是如此。類似於維多利亞時代的清教徒將性視為禁忌所帶給西方人的觀念，中國傳統文化將「禮」作為一種調節人類行為和社會秩序的方式，這將性從公共話語中排除並使其成為一個私密的問題，只有在臥室中存在並與繁殖相關才是合理的。所有不產生後代的性行為都是不道德的和不可言說的。

與此同時，性受到權力的密切關注，因為它與人類繁殖、健康和人口密切相關，這可以確保社會的可持續和穩定發展。因此，性一直是國家管制人民和調節人口的重要手段，以及奪回權力和傳播道德化的意識形態策略。將非生殖和非異性戀的性行為歸類為病態的，有效地區分了具有正常性慾望的「健康」人和具有「病態」性慾望的人。重要的是，被歸類為「正常」的人將自發地協助權力監視並試圖糾正那些被視為「異常」的人。

在此篇文章中我們使用「宗教觀念」而不是「宗教」，是因為基於「宗教觀念」的信息的真實性是模糊且經過多重解讀的。百度戒色吧的成員很少閱讀原始的宗教經典，但大多數人接受來自他人的二手或者多手信息。同樣，我們還考慮到儒家的複雜地位。儒家經典指導人們日常生活的許多方面，包括但不限於各種禮節，它們還解釋了關於宇宙和人類的理論和哲學。將儒家視為某種程度上的非固定存在，與彌散性宗教和制度性宗教之間的差異的討論相呼應。正如楊慶堃所說，制度宗教指的是那些擁有神學體系、儀式和組織的宗教，超越了世俗化；而彌散宗教更多地嵌入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

事實上，認為手淫有害的觀念並非中國獨有。根據拉克爾2003年出版的《孤獨的性：手淫文化史》一書，禁止手淫及其可能引發的行為可以視為關於科學主義和現代化的發展問題。具體來說，例如在英國，在醫學和生物科學發展之前，將個人身體與公衆構建的更廣泛道德觀念聯繫起來也是普遍的。在這種情況下，觀察百度戒色吧的存在和發展與中國社會發展之間的聯繫，不難看出線上社區是如何在中國的社會和政治環境下穩固其合法性的。

然而，在百度戒色吧中，民族主義和集體話語佔據了重要位置，只有當最危險的敵人——也就是淫邪——被擊敗時，成員的個人價值和國家繁榮的夢想才能實現。這種邏輯的形成展現了文武範式的基本元素，從而重新穩定了中國男性氣質的傳統規範。重要的是，這種重構的男性氣質作為被特權階層操控的控制工具，迎合了國家治理的需求。這種個體化的邏輯簡化了和否認了年輕人可能遇到的任何結構性問題和交叉性不公。因此，解決問題的責任又回到了個體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