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兩會閉幕，「提振消費」被列為政府首要目標｜Whatsnew

中國一年一度的全國兩會於近期開幕，全國兩會作為中國最大規模的政治會議，是外界解讀中國政府動向的重要切口。本次兩會持續一週左右，全國政協十四屆三次會議於3月10日閉幕，十四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於11日閉幕。

面對國內的高失業率、消費疲軟和房地產業低迷等問題，加上近期特朗普政府加增20%關稅的政策，中國將今年的經濟增長目標設定在了「5%左右」——該目標與去年一致，被認為是中國政府在內外壓力之下釋放出的樂觀預期。

儘管今年年初DeepSeek取得的突破成就，顯示出中國在美國制裁下實現技術突破的可能性，但在宏觀經濟環境未有改善的情況下，外界對這一經濟增長目標能否兌現仍然持保留態度。

3月5日，國務院總理李強在會議上發布《政府工作報告》，概述了2025年中國政府的工作計劃，其中出現一系列值得注意的訊號。

「內需」在報告中被稱作經濟增長的「主動力和穩定錨」。政府將「大力提振消費、提高投資效益，全面擴大國內需求」列為今年的首要工作任務，取代了去年位於首項的「推進現代化產業建設」。作為今年的關鍵目標，「消費」一詞在工作報告中提及32次，超過了出現30次的「科技」。提振消費的措施包括安排超長期特別國債3000億元，支持消費品以舊換新。

指標預期上也有新變化，今年的財政赤字率擬定在4%，創下歷史新高，目的是推動「更加積極的財政政策」，這延續了去年底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出現的政策轉變。居民消費價格指數（CPI）漲幅的預期則從過去持續4年的3%下調至2%，可作為參照的是，近期發布的中國2025年2月的CPI同比下降0.7%，跌幅大於多家媒體預期。一些外媒認為這一調整回應了中國持續面臨的通縮壓力，大陸媒體《財新》評價該舉措「表明了更加務實的態度」。值得補充的是，今年的工作報告首次把「穩住樓市、股市」寫入總體要求。

延續著DeepSeek的話題度，科技和智能產業發展成為了本屆兩會的熱門話題。除了報告中對推進「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人工智能+」的提及，發改委主任鄭柵潔在記者會上表示，中國將成立國家創業投資引導基金，以支持技術創新。今年政府在科技方面的預算超1.2萬億元，僅次於美國，同比增長8.3%。

一些分析指出，DeepSeek的成就表明在中美科技競爭中，私營企業的發展是不可或缺的。今年2月習近平曾會見中國民營科技企業代表，這一舉動被解讀為在2021年的行業監管打擊後的政策轉向信號：政府試圖重振民營企業，以復蘇國內經濟。李強在兩會上則進一步承諾將保護民營企業和民營企業家的合法權益，防止「遠洋捕撈」。但有研究人員提醒，問題的重點在於深陷財政困境的地方政府能否貫徹對企業權益的保護，以及民營企業和海外投資者是否相信這次會有所改變。

除了經濟之外，面對持續下降的生育率，李強提出今年將「指定促進生育政策，發放育兒補貼」，衛健委主任後續透露正在起草相關方案。此前已有雲南、寧夏實現育兒補貼的全省覆蓋，而在兩會結束後第3天，內蒙古呼和浩特市於3月13日出台了本市育兒補貼細則，提出生育一孩和二孩分別發放1萬元和5萬元，三孩及以上發放10萬元。根據社交媒體平台數據顯示，該消息在微博上獲得4500多萬的閱讀量，受到熱議 ，同時多家母嬰和乳業相關的股票在3月14日開盤後漲停。有大陸學者指出，除了經濟補貼以外，提升生育率還應在保障生育假期、督促企業承擔相關責任等更廣泛方面推進。此外，工作報告首次提出要「逐步推行免費學前教育」。

今年基礎養老金的漲幅同樣被大眾關注。2025年的城鄉居民基礎養老金最低標準提高20元，為每月143元。《財新》發文稱漲幅「有些『杯水車薪』」，指出不同類型的養老金差異顯著，且許多城鄉居民由於經濟問題會選擇繳納最低檔次，需更多提高基礎養老金。有人大代表建議，農民基礎養老金在2035年增加到600元，並提高對個人繳費的激勵力度。

鑒於去年發生的一系列社會暴力事件，社會維穩在今年得到強調。最高人民法院院長作的工作回顧中，提到「嚴厲打擊嚴重危害社會秩序犯罪」，並列舉珠海撞人事件、無錫校園殺人事件的犯罪人均被處以死刑為例。同時對未成年人犯罪的懲戒力度在增加，最高人民檢察院的工作報告中特別指出，去年「核准追訴初中生殺害同學埋屍案等低齡未成年人嚴重暴力犯罪34人」。而起訴性侵、傷害未成年人犯罪為7.4萬人，增加了10%。另外，去年電信詐騙的起訴率同比增長53.9%。

盡管兩會上多位官員提及「推動經濟持續回升向好」，向外傳達信心，外界整體上對中國設定的經濟增長目標態度謹慎。BBC指出，過去幾年，中國持續創下的萬億元貿易順差是實現增長目標的重要支柱，在遭遇美國的關稅打擊後難以維持同等增速。此前媒體對兩會的猜測，集中在關稅壓力下中國發布經濟刺激政策的力度，亞洲協會政策研究所的Neil Thomas形容兩會上公布的刺激措施雖然是「空前的」（unprecedented），但還不足以支撐5%的增長預期。也有分析猜測中國後續會推出更多刺激政策，如中國曾在去年九月採取致使股市大漲的積極措施，以推進去年的增長目標。

對於政府將「提振內需」列為首要目標，媒體也表達了保留看法。儘管發改委主任表示不久會發布提振消費的新專項方案，但兩會期間公布的相關措施仍以以舊換新為主。凱投宏觀的分析師Julian Evans-Pritchard在一份報告中提到中國政府的支出「沒有明顯地轉向支持消費」，路透社也表示中國對消費的強調大於實際行動，無法緩解通縮風險。經濟學家呼籲中國採取更有力的政策來提升人們的消費意願，如加大養老金和醫療保障等社會福利的財政支出。

加州大學聖地亞哥分校的學者Victor Shih指出另一重可能的困難，他在CNN的採訪中認為當前中央政府是在向地方傳達信號，即當務之急是以出台福利政策等方式來刺激消費，然而「這更多是一項需要地方政府出資的中央命令」，大多數省份除非徵稅，否則無力承擔這些支出，但加稅將反過來抑制消費。

總體上看，一些分析認為中國似乎並沒有轉變經濟發展的重心。《泰晤士報》和亞洲協會政策研究所在內的多家機構指出，盡管提振內需被列為關鍵目標，但中國政府仍然更專注於發展人工智能等高科技產業，希望藉此獲得競爭優勢並轉化為經濟增長。

兩會上的人員變動也引發關注。3月11日，中共政治局常委、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趙樂際在人大會議閉幕會上罕見缺席，缺席理由為「呼吸道感染」，這是過去數十年來首次有中共政治局常委缺席人大閉幕會，而第二天趙樂際出現在與媒體工作者的會面活動中。

此外，今年也是連續第二年人大閉幕後未依例召開總理記者見面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