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花學運十週年台灣深度

一念十年:台灣20世代的太陽花記憶,會是什麼模樣?

「我們是不是真的很容易被煽動?」

圖:Rosa Lee

端傳媒實習記者 林宣佑 陳禹蓁 鍾依靜 江亮儒 記者 許伯崧 發自台北

刊登於 2024-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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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2014年3月18日晚間,一群不滿國民黨立委張慶忠以30秒通過「兩岸服貿協議」的學生及公民團體,衝進立法院癱瘓議事,並展開為期24日的公民運動,台灣社會也因著這種全面性的運動受到劇烈搖晃,那股盤據街道對峙的餘熱,依舊瀰漫至今。

一念之變,十年之途,當年的運動者如今有著截然不同的際遇,各自走出不同的人生,台灣政治版塊在太陽花學運後亦面臨重組洗牌,公民社會隨之興起、茁壯與健步邁前,持續在後太陽花時代吹拂台灣社會。如果記憶有期,十年之後,你還記得哪些?如果記憶無法抹消,參與者又如何與其相伴?端傳媒將自3月13日起,刊載太陽花學運十週年系列文章及特製頁面,向著記憶的碎片發出回聲。

2014年,一場突然其來的佔領立法院行動,讓3月的台北街頭陷入一股狂躁的情緒。這場運動,經常被媒體稱為太陽花學運,透過彼時的社群媒體直播以及大眾媒體的接棒,鋪天蓋地吹襲這座島嶼。

如果記憶有層次,那麼以佔領地立法院為中心,議場內的學生為記憶的原點,漸次向外輻射,隨著距離立法院的遠近、身處地點的地理空間,人們對這場運動的視角切換,亦如萬花筒般折射出不同形狀的記憶面貌。

這群上個十年的20世代,在運動的衝撞中歷經了自己的社運青春期,啟蒙了政治,也成為台灣近十年來公民社會的一股新生力量。

那麼,現在的20世代呢?在十年以前,他們僅是十多歲的國高中生,他們是否也被捲入這場風起雲湧的社會運動中;又或者,他們掙扎於十多歲的苦惱之中,看著運動的浪沫,而未被捲入時代的巨變之中。

端傳媒找了四名實習記者,問問在他們那個世代,太陽花學運對他們來說是什麼?不若二十多歲的運動者,他們否定了原生家庭保守的政治意識形態,上街呼喊口號、時而與鎮暴警察對峙。當年僅十多歲的他們,原生家庭如何影響自己?是繼承或是掙脫,繼承的又是什麼,想掙脫的如何言明?在記憶的外層,他們的太陽花會是什麼形狀,記憶又是什麼模樣?

林宣佑,當時14歲,國中生,屏東人,偏藍家庭

無論電視、報紙還是周遭大人都將318定調為「學運」,暗暗指涉運動本身是不成熟的舉動,沒想到在真正不成熟的中二生腦中,卻成了一種英雄式的夢想。

2014年,「社會運動」於我仍是國中社會課本裡一行帶過的定義,沒有獨立章節甚至段落來說明,如果前一年的「萬人送仲丘」凱道遊行沒有發生,我猜課本上甚至不會有參考圖片。3月18日,當時國中二年級的我,為了教育會考記下「社會運動」的核心概念是「由下而上發起的」,不知道300多公里外,聚集在立法院前的大學生、教師、各行各業的民眾,正在為我們示範比課本字句更重要的民主政治。

經過電視新聞的大力播送後,連位於台灣最南端屏東的國中全校都知道立法院被佔領了,校園瀰漫著一股躁動,但其實大部分的國中生無暇擔心國家,躁動只是來自青春期的荷爾蒙。當時28歲的歷史老師,週末從屏東搭車北上參與抗議靜坐,再趕回課堂分享他的經驗和熱血情緒。他說他墊著薄薄的紙箱在柏油路上靜坐了一整天,後來屁股痛到沒辦法正常行走。在老師活靈活現的描述下,原本毫無生氣的上課時間突然開始有了反應。那時候的國中生日常裡,「中國」才不是敏感詞,「服貿」當然也不是,但對「屁股」話題絕對充滿驚呼和興致。

十年後,我認為「318運動」在我短暫的人生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國二那年在記憶中仍是模糊的「歲月靜好」,但不表示它對我而言沒有價值。

上高中之前,我得遵守多項嚴格的家規,每天學校與家裡兩點一線,禁止上網且一天只能看電視15分鐘,9點一到就上床睡覺,也沒有零用錢。寶貴的15分鐘電視時間我會收看同儕間的熱門偶像劇,絕沒有新聞頻道插足的餘地,因此我對時事的認知,來自經過客廳時瞥見的晚間新聞片段,以及書房外偶爾傳來的政論節目聲音。

2014年3月19日,太陽花學運的學生繼續佔領立法院。攝:Patrick Lin/Reuters/達志影像
2014年3月19日,太陽花學運的學生繼續佔領立法院。攝:Patrick Lin/Reuters/達志影像

我不但沒機會接觸非主流的新聞媒體,連主流媒體如何報導318運動都不曉得。回想起來最荒謬的是,我印象最深的相關新聞是知名綜藝主持人徐乃麟當時的評論,他唱衰現場學生:「有本事就在立法院住兩年,住到馬英九下台,我天天都會送物資。」無論電視、報紙還是周遭大人都將318定調為「學運」,暗暗指涉運動本身是不成熟的舉動,沒想到在真正不成熟的中二生腦中,卻成了一種英雄式的夢想。

那是我幻想中大學生的特權,要在離屏東老家300公里外的地方為內心理想揮灑熱血、不做總是令人安心的孩子⋯⋯做當時的我做不到的事,318運動在國中生的心中成了「叛逆」的象徵,對比四年後真的考上台北的大學,常常在凱道和行政院前流連、掉眼淚的我,不知道算不算「夢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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