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初,曾翠珊從九龍燈火之地太子,搬回她的故鄉——位於香港西貢半島一個叫做蠔涌的小村落。彼時,2019年社會運動餘波未止,太子生活地與示威現場可謂咫尺之間,而曾翠珊嘗試平復心情,回到蠔涌,預備一整年「太平清醮」的拍攝計劃。
回家不久,2020年1月23日,香港錄到首宗新型冠狀病毒確診個案。曾翠珊的創作筆記這樣寫道:
倒推數年,曾翠珊在2014年的作品《河上變村》紀錄了蠔涌村上一屆的太平清醮。那是她首部紀錄長片,曾獲台灣「南方影展」最佳紀錄片獎。《河上變村》由村落老人長安嬸述說家族史,以女性為敍述視點,並追蹤下一代家族移居海外、社群流徙的故事。其時,太平清醮正是散落世界各地的家族成員十年一度的團聚之約。
而今次2023年的紀錄片《冬未來》,則拍下另一截然不同的太平清醮。正逢疫症,世界紛亂、停擺,人心難安,家人團聚變得渺茫而困難,二百多位生活在海外的蠔涌村民因疫症封關,無法回港參加清醮。十年間,很多村中老人陸續去世,包括《河上變村》裡的長安嬸。
曾翠珊說,《河上變村》聚焦在十年前村落裡的溫情,原居民的故事;《冬未來》則是對於團聚的美好以及對家的思考,不再只限於村落本土。「《河上變村》與《冬未來》是兩種不同的approach,因外在與內在也產生了變化。」她重新思考關於家、團聚的意義,還有太平清醮這種古老儀式,如何在人心間起著玄秘的守護與療癒作用。她說:
「我重新專注在儀式與禱告之中。」
「因為我經常停留在同一空間,看事物變、人變、空間變,正是那種觀察、體驗時間與空間的關係,令我開始拍電影。」
太平清醮:香港小村落的時間刻度
每人的家,不就是心中的廟寺嗎?
曾翠珊的鏡頭,一直沒有離開過西貢蠔涌,一條五百多年歷史的客家村落,傍著河涌而生,這裡也是她出生與成長之地。自十二三歲起,她已經拿著攝影機通山跑、探索和紀錄至今。從大學畢業作品《蠔涌》,到實驗短片《河上風光》,紀錄長片《河上變村》,劇情片《大藍湖》至最新紀錄片《冬未來》,她持續地紀錄家鄉,拍下一部部她稱之為「Video Diary」(影像日記)的作品。
蠔涌是曾翠珊的寶庫、夢工場,是她透過創作試圖連結自身、他人與世界的源點。「因為我經常停留在同一空間,看事物變、人變、空間變,正是那種觀察、體驗時間與空間的關係,令我開始拍電影。」
所以在《冬未來》裡,你見著不同年歲(從十二三歲至四十多歲之間)的曾翠珊,以及不同年歲、已移民各國眾村民的身影,在底片中一再時光倒流。有的已不在人世,有的自青年以至白髮蒼蒼;有的離開,有的回不來了;也有新的生命,悄然誕生。不同年份太平清醮的影像紀錄,把眾人的命運軌跡匯聚一次,回溯一次,也重寫一次。
每十年一聚的清醮,就是村落的時間刻度。
曾翠珊在香港土生土長,從來沒有出國讀書,但她覺得,世界在自己身邊轉動。村民移民外國後,生了小孩,一到清醮,一家人都回來。有不同種族、很多文化在村裡面發生。村落並不封閉,甚至反映了全球化人口流動的趨向。她覺得,這不單單是這條村的故事,也是其他村落的故事。
村落並不封閉,甚至反映了全球化人口流動的趨向。她覺得,這不單單是這條村的故事,也是其他村落的故事。
翻閱歷史,60年代新界原居民村落發生了第一波移民潮,其中最主要因為港英政府推動基建,在全港多處山谷築成水塘,引水道系統截取大部分雨水,農業水源減少,無法維生,農業社會慢慢瓦鮮解。蠔涌也不例外,為了搵食(謀生),不少村民漂洋散落在歐洲各國打工或者開餐館,然後第二、三代接連在外頭落地生根。
太平清醮每十年就像一次盛大的Reunion、也是村民各自人生的Check point。以往蠔涌聯鄉太平清醮,以蠔涌村為首,聯同大埔仔村、莫遮輋村、相思灣村、大藍湖村、蠻窩村及竹園村,合共七條村落合辦打醮。打醮的起源,《冬未來》一開首,是這樣表述:
「三百多年前的西貢,出現了一場大瘟疫,當時蠔涌村民向蒼天問禱,車公應允,替村民驅除瘟疫。自此,蠔涌村民便許下諾言,每隔十年便舉辦一次清醮活動,酬謝神恩及替村民祈福保平安。」
2020年大概是村民最難忘的一屆。因為疫症關係,有些習俗要隨之而轉變,例如限聚令之下,傳統打醮儀式不變,但是最盛大及聚集人氣的戲棚表演及齋宴堂食取消。另外,因為禁止村外人參與,聯村村民也避免聚集,加上很多海外村民沒有辦法回鄉,打醮的場面比以往寥落,冷清。
但很多老村民固執地認為,沒理由是這樣,以前也不會這樣啊!包括曾翠珊七十多歲的父親。「我覺得很傻氣,很好笑。正因為村民們熱愛村中活動,清醮是他們一輩子最重要的盛事。」她一直被村民這種單純的愛和期盼所感動。
Cosmic Renewal
根據村長張土勝的統計,本屆七村原居民共逾1700人,過往2001那屆有接近2000人參與,2011年有900多人參與,而2020年只餘700多人參與。
今屆人少了,寒暄交際少了,她覺得與一眾村民反而更專注在儀式與禱告當中。
太平清醮每十年就像一次盛大的Reunion、也是村民各自人生的Check point。
她笑說,以往在聖誕節,只會聽George Michael的《Last Christmas》,開聖誕派對。「怎會想到那三、四天卻不停地聽到Chanting(誦經)?」
蠔涌是一個山谷,曾翠珊腦海中經常有一個畫面,眾人的Chanting會在山谷產生回音,上天就能聽見禱告。「為什麼我最後改的英文名字是《Winter Chants》?我想,大家在禱告裏,會不會迎來一個好的未來呢?能不能Look for一個希望?不管是你見不到的親人,或者受難的人,我很希望他們都得到祝福。」
從外國回流村落生活的外籍太太Leslie曾向曾翠珊憶述,每一屆在同一個時辰,清醮祭典即將結束之際,化大士鬼王,她一定見到圓月在眾人頭頂,與那堆正在焚燒的裊裊煙火、底下人所進行的儀式,形成一條筆直的線。
月光正是不分差毫,垂直地映照著漆黑的一片土。彷彿天、地、人有所感應。
「太平清醮的英文是Cosmic Renewal,宇宙更生,講的是force和energy,你經過很多天的禱告、聚會,分享食物,分享故事,分享愛,本身就是一場能量的凝聚。」打醮那段日子,受社會運動、疫症的影響,曾翠珊形容,自己的內在狀態紛亂,卻在太平清醮連續幾天的儀式中禱告、誦經,過程像與自己、與大自然對話。她重新找回平靜,與當下的感覺。
「太平清醮的英文是Cosmic Renewal,宇宙更生,講的是force和energy,你經過很多天的禱告、聚會,分享食物,分享故事,分享愛,本身就是一場能量的凝聚。」
在《冬未來》的創作筆記裡,她是如此思考「家」與「儀式」的關係:
「某天我在新家打掃清潔時發現,每人的家不就是自己心中的廟寺嗎?我們好好地整理和珍惜的空間,重覆的動作:摺疊,張開,上落重覆的步伐,不就是儀式性的動作嗎?在疫症期間,更多時間在家,和家的關係再次提升,它是餐廳,健身房,戲院,農場,烘焙工房⋯⋯也是我們反思祝願的空間。 」
「家是一種In heart。」訪問中,她形容真正的靜、真正的心之安頓,正是一種家的狀態。
香港的新一代原居民:後社運時期
那十年又十年重覆發生的打醮儀式,卻非必然、也非應許。紀錄片中,老村長張土勝期望,再有下一個十年,下下一個十年,清醮一直辦下去。但曾翠珊並不樂觀:「即使下一屆勉強能辦到,但再後一屆變成最困難的一屆。」
「首先你搞一台戲,要籌二三百萬。以前鄉民很愛這地方,但新一代移居海外,沒有在村落生活過,沒有這裡的記憶和感情,他們會不會籌錢?下一代也未必再回來了。」還有土地問題,越來越難找到大幅空地搭建戲棚,下一代又能否傳承知識與籌辦的技術?
所以《冬未來》特別紀錄了西貢蠔涌聯鄉太平清醮建醮委員會籌辦的過程,追蹤兩代人參與統籌的村民,包括老村長張土勝、還有年輕一代90後「孖仔」溫家豪、溫家杰。曾翠珊拍下村中長老籌辦細節、儀式內容等,年輕一代嘗試參與,介入,富有傳承意味。
曾翠珊拍下了原居民年輕一代與上一代的差異,大細孖滿腔熱誠辦社區報,不只是愛村,而是愛社區、愛香港。
「大細孖」溫家豪、溫家杰的父親溫世昌是蠔涌車公廟的廟祝,車公廟是清醮主要的祝願空間,上三表等重要的儀式,都在廟中進行。他們一家的流徙狀態,有別於一般從外國回流的蠔涌村民,他們90年代從中國內地回流到村落,這也是曾翠珊選定這一家人為紀錄片主軸的原因。
「大細孖的老豆(父親),年輕時有去過法國打工十多年,一直不適應,半途就回來。90年代中國大陸經濟起飛,香港人喜歡『上去』玩,他在廣州的卡拉OK酒廊認識太太,1997年生了大細孖。待他們兩三歲時,一家就搬回來村子生活。這是一個新的(移民)組合,我覺得很有趣,也見證人口流動的變化。」
「大細孖幾乎沒有行過畢業禮。」曾翠珊笑說。九七香港回歸年出世的他們,人生歷程與香港命運的轉捩點緊扣。他們在幼稚園畢業時遇上豬流感;小學畢業遇上SARS;中學畢業2014那年,發生佔中運動;大學畢業就遇上了反修例運動、新型冠狀疫情。他們在九七回歸那年出世,卻是沒有BNO、沒有多一條後路的一代。
曾翠珊拍下了原居民年輕一代與上一代的差異,大細孖滿腔熱誠辦社區報,不只是愛村,而是愛社區、愛香港。在鏡頭之下,大細孖正是屬於後社運時期,熱愛社區,自豪於「香港製造」,想為社區、為香港做點事的年輕人。在紀錄片中,大細孖表示他們是「蝕住(虧錢)做」社區報,揚言:
「我們想塑造一個形象,年輕人自己救自己。」這也是後社運時期,留下的人的一種精神面貌。
來自菲律賓:村落中的「外來人口」
另外,紀錄片拍攝了另一主力人物,也是「非典型」的「村民」。2020年,曾翠珊一回到蠔涌,特別感覺村子有點不同。她最先觀察到廣場的空間變化,不再是老人休憩的地方,變成了兒童遊樂場。
廣場以前是婆婆們養雞的地方,後來家禽沒養,老人逐一離世。廣場不見老人,村中反而多了新搬來的居民。
眾人的家,卻是Marie的異鄉。「Marie家鄉村落的山,跟蠔涌的山很相似。大家都在尋找家的連結。」
眼看村落漸漸種族多元,多了不同族裔的新面孔,跟原居民的比例約五分之二,包括來自斯里蘭卡、印度、伊朗、非洲和英美等國家。在《冬末來》中,曾翠珊把人物的鏡頭,從廣場小孩玩樂,游移至所謂「外來人口」、照顧胡家兩個小孩Kaden 及 Kenji的外傭Marie身上。
Marie本來大學畢業,在菲律賓做文職工作,但因為公司突然倒閉,在39歲那年第一次出國,離鄉背井,來香港打工了五年。她原定2020年2月約滿回家,由妹妹接替她的工作,但疫情下一切推遲,困在香港走不了。
這讓曾翠珊想起同樣離鄉別井,到外國打工的老村民。
疫症之下,卻是另一重對照,就像一眾渴望回鄉參與打醮的海外村民,同樣因為香港封關,Marie困在原地,沒有辦法回家。她渴望回家,她照顧僱主的兩個小孩,但自己最小的兒子一直放在弟弟家,沒有母親在身邊——然而距離回家,只差一步了。
曾翠珊說,眾人的家,卻是Marie的異鄉。「打醮儀式對Marie而言,沒什麼意義。其實有些鏡頭,我沒有剪出來,Marie家鄉村落的山,跟蠔涌的山很相似。大家都在尋找家的連結。」也彷彿只有山、大自然能撫平思念的傷口,Marie在那一年走了很多山路。曾翠珊拍下了七月一日早上跟Marie行山,下午跟著拍攝大細孖七一遊行現場。
「然而如今不可以再出現那些畫面了。」
根據香港入境處每日公布的「出入境旅客流量統計數字」,由2020年7月實施《國安法》,直至今年6月,三年間經機場的淨離港人次約有53萬人。
曾翠珊有感,2020年後這一波的移民潮,有別於以前村落叔嬸離開的原因,那時村民移居原因比較簡單,只為兩餐溫飽。這一兩年,她有不少朋友因為各自的原因,離開香港,到不同地方展開新生活。「大家那種離開,對家的想法也不同了,我覺得《冬未來》就是這種表達。在結尾,我真心地希望,海外的香港人看到這部紀錄片,都會想起香港的傳統習俗,還有思考『家』是什麼。」
曾翠珊拍下了七月一日早上跟Marie行山,下午跟著拍攝大細孖七一遊行現場。「然而如今不可以再出現那些畫面了。」
所以《冬未來》中,她反覆問著眾人一條問題,家是什麼?十年後你身在何方?
片中其時仍留在香港的眾人,當中有村民,也有外國人,他們是這樣回答:
「即使面對那麼多災害,侵華,政權轉移,即使發生這麼多事,我們都沒有離開,不希望這樣的困境,就要我走。」
「十年太遠,下年我會在哪裡也不知道。」
「家是你熟悉的,覺得溫暖的。而家族中每個人你都可以信任。」
「我的心之所在,一直會是蠔涌,因為我認識村中所有人三十年,你始終回溯你的本源,蠔涌,西貢一直在我的心,因為我在這裡出世。」
「住過四個不是自己原生的國家之後,我覺這裡是家。」(指著自己的心,自己的身體)
尾聲:但離開了,不可以再回來嗎?
「直到我自己生完,看了侯孝賢的《悲情城市》,其實人生就是生命一開初,有人瘋了,有人死了,而另一個生命誕生。很老土,人生就是這樣。」
每年太平清醮,曾翠珊最期待的環節,是和村民走到「金榜」前,找回自己的名字。榜文上寫上所有村民的名字,這由好命公運送榜文,傳遞上天,祈求上天祝福村民。但根據客家村落的傳統習俗,女子嫁人後,等於潑出去的水,名字將不再出現在金榜上。
她笑說,小時曾經暗地裡想自己嫁不出,好把名字留在金榜上。「然而下屆將看不到自己的名字,大概有些不習慣。」
2019年,曾翠珊遇上她的愛人,然後兩人拍拖,結婚,生子。她笑說:「我们好像是世界開始變壞的时候才在一起,在世界變壞時,還要结婚、生仔。當世界這麼混亂時,是否還要生?一遇到他,我很實際地問,我們兩個都想要小孩嗎?真的要生嗎?」
「在懷孕的過程,到自己組織家庭,生下了小孩,我明白多一黠《河上變村》的阿姨在移居海外後,買了自己第一間屋這麼開心,或者那個組織家對他們很重要?當自己成為了參與者,終於明白她的想法。」
她說自懷孕以來,一直不敢告訴別人,生怕一講就生意外,內心有很多焦慮,覺得沒理由這麼幸福,沒理由開心的。有一刻,她突然就醒過來,反問自己:「為何我不能讓自己開心?為何不能感受當下的喜悅?」何不讓自己全然擁抱當下的感覺,就感受子宮、乳房,胎兒在身體裡的狀態。「我也在學習生命是怎樣,或者喜悅到底是怎樣。」
在香港開始變壞的這幾年,曾翠珊持續創作。除了電影長片外,她也參與不少舞錄像創作,作品在歐洲和北美多個國際影展展出。
其中舞蹈短片《一一》獲得ifva 公開組銀獎,這是關於舞蹈藝術家黃天寶與郭亞福的故事,兩人也是一對同志伴侶。天寶是是愛滋病帶菌者,亞福則患癌,後於2019年離世。其後《一一》延伸另一作品《無舞之間》,曾翠珊以VR技術,重構已天人永隔的兩位舞者一趟游離於虛實之間的重聚。《無舞之間》入選第79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 La Biennale di Venezia 「Venice Immersive」單元。
「2019年尾,我在思考影像還可說什麼故事,我的電影創作還可以怎樣?剛巧當時看了台灣陳芯宜導演首部VR作品,我開始對VR敍事很有興趣,也在疫情爆發前,到威尼斯上了近十天的workshop , 再花了近兩年製作《無舞之間》。這次創作是一個很好的旅程,immersive storytelling 作為一個媒介,與被拍攝者一起擁抱死亡的悲傷。我想,影像創作及療癒心靈是我喜歡做的事。」
最近,曾翠珊也著手修改劇情片《屋內人》的劇本(入圍第 20 屆香港亞洲電影投資會(HAF20「發展中項目(IDP)」電影計劃),已步入籌集資金的階段。故事來自她村落的女性朋友,在比利時出生的華人,在疫症時間,突然變成了社區中的「局外人」。「我想講一個家庭主婦,一位母親,TRAP了在一間屋內的憂鬱。」她依然對女性生存狀態,家的主題持續探索。
然後她打趣笑說:「其實這幾年,曾翠珊都有繼續寫電影和劇集,但在各個劇本跑出之前,新作就率先誕生,就是這個小女孩。」一個改名叫作「艾」的女孩,寓意君子與美人,初生女嬰的英文名字叫「Summer」。
「只希望她簡單、快樂。」
《河上變村》裡曾翠珊曾訪問一個老村民,哪一屆清醮是他最難忘,他回答是1990年那屆,雙親還健在,他結婚不久,孩子初成,那一屆正是三代同堂之時。他頓一頓,講完「人生就是這樣。」咽哽,說不下去了。「直到我自己生完,看了侯孝賢的《悲情城市》,其實人生就是生命一開初,有人瘋了,有人死了,而另一個生命誕生。很老土,人生就是這樣。」
她的鏡頭,一直追蹤別人移民,拍攝別人生育、婚姻、家庭生活。結婚不久,剛生了女兒的她,開始思考下一代的教育與成長環境,一輩子幾乎沒有脫離過蠔涌的她,頭一次考慮移民。「假如自己有一日也離開,會不會依依不捨?」
「但離開了不可以再回來嗎?」她反問。
生命是什麼?
答案在 Satyajit Ray 的”The Apu Trilo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