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東,這個位於台灣東部的城市,正上演一場睽違兩年的「炮戰」。
農曆正月14日開始,這個遠離台北都會圈的城鎮,將展開連續三天共26場的炮炸肉身寒單民俗活動;由於疫情影響,這個在台東有逾70年歷史的元宵盛會,此前已停辦兩年。
以鞭炮轟炸出巡神轎,是從清朝流傳至今的民間習俗,儘管各地仍保有寒單爺信仰與炸寒單,如今僅剩台東仍保留「肉身」炸寒單的民間習俗,也被形容是炸得「最猛烈」的一役。
台灣民俗學者、國立台中教育大學台灣語文學系副教授林茂賢曾解釋,台東昔日有「後山」之稱,原本並無漢人居住,後來隨著河洛人、客家人,以及1949年後,隨國民政府來台移民的遷入,加上原先即在此處生活的卑南族與阿美族,使台東成為族群組成多元複雜的地區。
然而,由於族群之間歧異性大、彼此對立,且在移民社會,為在族群複雜的社會有立足之地,必須彰顯自己的「勇敢」,因此台東炸寒單愈炸愈激烈、甚至是以「肉身」作為炮炸的對象,都是為了展現該族群男性陽剛。
時至今日,過往的族群對立也逐漸邁向融合,多元族群也體現在炸寒單的成員組成。例如站在竹轎上的寒單爺可能是漢人、轎夫是原住民,炮手則是客家人;過往炸寒單用以比拚族群膽識與勇氣的儀式,如今是族群融合的象徵。
![2023年2月5日,台東,遶境期間,民眾鑽轎腳祈福。](https://d32kak7w9u5ewj.cloudfront.net/media/image/2023/02/91543c64b3ec4deeac976074c8f85715.jpg?imageView2/1/w/1080/h/720/format/jpg)
寒單爺又稱玄壇爺,相傳為商朝峨眉山羅浮洞主趙公明,因統領招寶天尊、納珍天尊、招財使者、利市仙君等部將,被民間奉為武財神。傳說寒單爺生性怕冷,故元宵出巡時信徒會朝祂扔擲鞭炮驅寒、暖身;在民俗觀點中,則有著鞭炮炸得愈旺,當年財運愈好之意。此外,為彰顯寒單爺的神威,故替身以赤身上陣,只在頭上繫上一條紅布巾、上身打著赤膊僅著一條紅短褲、護目鏡與蒙上口鼻,手持榕樹枝迎向眼前炮陣,壯烈程度為全台之最。
寒單爺除了被視為武財神專司財庫外,另個民間觀點則稱寒單爺為「流氓神」,相傳寒單爺在世時是禍害一方的地方流氓,經常魚肉鄉民,後經感化痛改前非,站上轎子要求鄉民以鞭炮輪番轟炸以洗去一身罪惡。
這樣的流氓與贖罪的情節,也在台灣紀錄片《炸神明》中呈現。
《炸神明》導演跟拍了多名黑道兄弟,記錄炸寒單對他們的意義及連結,他們希望透過擔任寒單爺的肉身,得到神明的護佑與加持,以求人生順遂;而看似上轎「自虐」的數十分鐘,則是透過肉體的苦痛所展開的贖罪之旅。
![2023年2月5日,台東炸寒單。](https://d32kak7w9u5ewj.cloudfront.net/media/image/2023/02/184599b727a04e1bafaed17756b7364b.jpg?imageView2/1/w/1080/h/720/format/jpg)
事實上,1950年代起,炸寒單活動在台東逐漸流行,但1984年,警方視寒單爺為偶像迷信、炸寒單則為「略具組織形態之不良活動」,因此嚴加取締,直到1989年才解禁。此前,寒單爺的金身由信眾輪流供奉,直到解禁隔年後,才由當年的爐主李建智請回家供奉,並設立玄武堂。目前台東炸寒單由玄武堂主辦,堂主李建智亦為國民黨籍台東縣議員。
2月初的台東正值晚冬初春,夜晚的海邊仍令人感到些許寒意,頭繫上紅布巾的寒單爺踏上竹轎,額上綁上「寒單爺」的黃色布條,臉上戴上護目鏡「全副武裝」,旁人無法辨識他的臉上應該有著什麼樣的表情。
赤膊裸身的寒單爺,胸前掛著天師印,手持榕枝,彷彿一夫當關、萬軍莫敵之姿,轎下炮手向空中不斷地擲出燃炮,響炮聲在黑夜中炮破,聲響稱不上有節奏性,但如同黑洞,旋即將現場所有的喧譁聲吸納;此刻唯一的聲響,只剩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竹轎上的寒單爺在狂轟猛炸的數十分鐘內,他眼前的景象為何?耳裡又傳來什麼聲音?鞭炮產生的煙灰很快地籠罩寒單爺,祂成為迷漫煙霧中若隱若現的一叢剪影,紅色的短褲宛如定位座標,在煙霧飄散的間隙剎那,讓信眾找到寄託的瞬間。
爆炸產生的火光在黑夜中亮起片刻的光明,爆裂的炸裂聲響就要讓人失去對聲音、對空間的感知,但寒單爺依舊不為所動,將雙手向身後延伸抓著竹轎,祂時而低垂著頭、時而昂首向前衝向炮陣;又是否有那麼一瞬間,轎上的寒單爺或許感到些許孤獨?
![2023年2月5日,台東炸寒單。](https://d32kak7w9u5ewj.cloudfront.net/media/image/2023/02/fcfb3917703d49c1a02c0325fdaf5108.jpg?imageView2/1/w/1080/h/720/format/jpg)
![2023年2月5日,台東炸寒單。](https://d32kak7w9u5ewj.cloudfront.net/media/image/2023/02/a1ae0d1ade854517a42767bfcbf9d0b1.jpg?imageView2/1/w/1080/h/720/format/jpg)
![2023年2月5日,台東炸寒單。](https://d32kak7w9u5ewj.cloudfront.net/media/image/2023/02/91fccc3a8d7f4cc1afd9d18e6b89c063.jpg?imageView2/1/w/1080/h/720/format/jpg)
![2023年2月5日,台東炸寒單。](https://d32kak7w9u5ewj.cloudfront.net/media/image/2023/02/e0cc79c9c920466799b2b954a0cd93f8.jpg?imageView2/1/w/1080/h/720/format/jpg)
![2023年2月5日,台東炸寒單。](https://d32kak7w9u5ewj.cloudfront.net/media/image/2023/02/ca608074c9de4ce09d1bbe9de4bf1601.jpg?imageView2/1/w/1080/h/720/format/jpg)
![2023年2月5日,台東炸寒單,急救人員為一名肉身寒單療傷。](https://d32kak7w9u5ewj.cloudfront.net/media/image/2023/02/af6957eb96974090ac3a75d46ba35042.jpg?imageView2/1/w/1080/h/720/format/jpg)
![2023年2月5日,台東炸寒單。](https://d32kak7w9u5ewj.cloudfront.net/media/image/2023/02/214574ab746b439b9258dec39386f307.jpg?imageView2/1/w/1080/h/720/format/jpg)
![2023年2月5日,台東元宵炸寒單遶境,民眾跪下拜祭神明。](https://d32kak7w9u5ewj.cloudfront.net/media/image/2023/02/2561582d2fda4e87bf8b7b4be5830282.jpg?imageView2/1/w/1080/h/720/format/jpg)
![2023年2月5日,台東炸寒單。](https://d32kak7w9u5ewj.cloudfront.net/media/image/2023/02/6830eef070ca4699bb9563ff85a388d5.jpg?imageView2/1/w/1080/h/720/format/jpg)
![2023年2月5日,台東元宵炸寒單遶境活動。](https://d32kak7w9u5ewj.cloudfront.net/media/image/2023/02/5a6925aa77204b148f6073d185ebeb61.jpg?imageView2/1/w/1080/h/720/format/jpg)
![2023年2月5日,台東炸寒單。](https://d32kak7w9u5ewj.cloudfront.net/media/image/2023/02/fd0c50898652479c93e138d6fe4002a7.jpg?imageView2/1/w/1080/h/720/format/jpg)
![2023年2月6日,台東一間護老院,老人鑽轎腳祈福。](https://d32kak7w9u5ewj.cloudfront.net/media/image/2023/02/de955ca523cf43f895eca54fce79f3b9.jpg?imageView2/1/w/1080/h/720/format/jpg)
![2023年2月5日,台東炸寒單,民眾被煙霧籠罩。](https://d32kak7w9u5ewj.cloudfront.net/media/image/2023/02/215a59419e8b4aed808b91e6a0eecb21.jpg?imageView2/1/w/1080/h/720/format/jpg)
![2023年2月5日,台東元宵炸寒單遶境活動。](https://d32kak7w9u5ewj.cloudfront.net/media/image/2023/02/0f51258e48ad4316b4d09825b0106301.jpg?imageView2/1/w/1080/h/720/format/jpg)
![2023年2月5日,台東炸寒單。](https://d32kak7w9u5ewj.cloudfront.net/media/image/2023/02/063a2494f38741f59cceee777c1e65b6.jpg?imageView2/1/w/1080/h/720/format/jpg)
![2023年2月5日,台東炸寒單活動期間,一名父親安慰女兒。](https://d32kak7w9u5ewj.cloudfront.net/media/image/2023/02/26ece29560c94e059764dcdc9d5fbf02.jpg?imageView2/1/w/1080/h/720/format/jpg)
![2023年2月5日,台東炸寒單。](https://d32kak7w9u5ewj.cloudfront.net/media/image/2023/02/d4336f152b384f5ab7c5f4b361e1a09b.jpg?imageView2/1/w/1080/h/720/format/jpg)
![2023年2月5日,台東炸寒單。](https://d32kak7w9u5ewj.cloudfront.net/media/image/2023/02/24a28a8d146c481cb7bebd275f0a7cd5.jpg?imageView2/1/w/1080/h/720/format/jpg)
![2023年2月5日,台東,一名肉身寒單背上佈滿傷痕。](https://d32kak7w9u5ewj.cloudfront.net/media/image/2023/02/b4f934e956d0411fbf4a29032fac4221.jpg?imageView2/1/w/1080/h/720/format/jpg)
![2023年2月5日,台東,炸寒單後煙霧籠罩郊野。](https://d32kak7w9u5ewj.cloudfront.net/media/image/2023/02/971cb1a8c8a34626a22ec57465aa2607.jpg?imageView2/1/w/1080/h/720/format/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