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常態化成爲中國當下防疫的新特點。但官方絕口不提封城,而是代之以靜態管理/靜默管控這一溫和的新說辭。
進入2022年下半年,特別是在中共二十大召開前的9月,中國大陸不少城市因疫情進入靜態管理。據端傳媒統計,「十一」國慶假期前一個月,大陸至少有13省總計24城宣布實施、延長或者解除靜態管理。靜態管理少則一天,多則數月,全中國的人似乎都加入了一場「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
根據中國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官網信息,截至10月14日,中國大陸新增(境外輸入和本土感染)Covid-19感染者1294人,涉及31個省份中的28個。在下半年以來的新一輪疫情中,新疆、內蒙古、西藏等省份因感染人數增長迅速、封控時間超出期限、防疫資源配備不足成爲新的疫情與輿論風暴眼。
經歷過年初封城和兩次靜默的深圳居民、個體經營者付麗告訴端傳媒:「感覺政府現在就把封城當成一件不是事的事,當成一種可以常態使用的手段,不管對人們的生活或工作會有什麼影響。」她曾經十分認可中國此前的防疫措施,但現在,她說,「大部分人跟我的心態轉變差不多,大家都反對這樣的過度防疫。」
端傳媒與中國9個不同省份、不同職業的人們交談,試圖了解大陸公衆在新一輪疫情管控下的真實心態。我們發現,表面「靜默」之下,越來越多人意識到,清零政策已經嚴重侵犯普通人的正常生活,曾經認爲政府是在保護民衆而配合和體諒防疫的心情,正在轉變爲無法原諒的憤怒。
靜默下的人們
視頻中的母親,白髮和皺紋都增加了不少,和趙子朋記憶中的不太一樣。雖然人生有許多個三年,但被疫情和清零掌控的這三年,在趙子朋的感受裏,是被奪走的三年。
今年中秋節假期,母親在電話裏提及家中一位長輩突發心梗在中秋節當晚去世了,「坐在那兒摘菜,一起身就倒過去了,再也沒有醒來。」
上一次見到這位突然離世的長輩,是在2019年12月18日姥姥的葬禮上。葬禮結束後,趙子朋匆匆趕回北京。不久便是2020年春節,彼時被稱爲不明原因肺炎的Covid-19在武漢爆發,此後蔓延至全國多地。
那是趙子朋第一次一個人在北京過年。春節起,北京所有小區都需憑紙質出入證進出。他每週出門採買一次物資,戴着當時幾度脫銷的N95口罩,在超市跟每個人保持距離,結完賬匆忙離開。乘坐地鐵,不敢碰座椅,不敢扶把手,讓自己整個人和外物隔離。每次外出歸來的當晚,趙子朋會焦慮失眠,擔心自己被感染,第二天發現自己沒有發燒或者其他不適的症狀,才能鬆口氣。
那時,沒人能預料到,防疫政策和工具會經由健康碼和核酸常態化的發明,如今天那樣嵌入人們的生活。
2022年9月下旬,內蒙古赤峰一個小區響起了爆裂的鞭炮聲,聲響令人產生過年的錯覺。王芳望向身旁熟睡的兩個女兒,幾個月前丈夫前往省會打工後,兩個上小學的女兒喜歡跟媽媽擠在大床上。
王芳不知道爲什麼有人突然點燃鞭炮,聽着窗外的聲響,20多分鐘後她也睡了。第二天一早,女兒驚喜地發現小區的大鐵門開了,不用再走一旁的側門。原來,當地政府昨夜宣布9月21日凌晨起,解除主城區的靜默狀態,恢復正常生產生活秩序。但王芳看到,街上還是靜悄悄的。
內蒙古是今年下半年以來,大陸疫情的「重災區」之一。靜默的近一個月裏,四線城市赤峰的夜晚,亮着的多數只有路燈。除了陽光,白日跟黑夜沒有太大差別,人們困在家裏,街上無人,店面關張。
解封的自由並沒有持續多久。10月3日,赤峰再一次靜默,直至15日鞭炮聲才再次響起。晚上9點多,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在小區迴盪。王芳家的窗戶被小區附近那家洗浴中心的煙火照得發亮。裝修早已完工的這家洗浴中心,在慶祝終於可以開業了。
3月、5月、9月和10月,赤峰這一年已經長長短短實施了4次靜默。
被封在家裏,王芳最擔心的是兩個孩子的精神狀態和學業成績。10歲的大女兒這樣描述自己被封在家裏的感受:「就像一隻鳥不能飛,一直待在巢裏。」7歲的妹妹則覺得,只要跟姐姐和媽媽在一起,自己就是快樂的。爲了讓兩個孩子有一些活動時間,王芳利用每次下樓排隊核酸排隊的間隙,在小區空地跟他們一起做做運動。但每次不過十來分鐘,就會被社區工作人員喊着催上樓。
網課讓家庭成爲戰場。今年剛上一年級的二女兒要上網課,王芳丈夫新買了一部手機寄回家裏,憑添一筆額外開銷。家裏適合上課的空間有限,除了僅有的一張書桌,就只有飯桌,都在客廳。姐妹倆的上課時間基本重合,老師又要求能在鏡頭裏看到孩子「小手放好」。王芳只能把兩部手機的音量都調低一點。「只能相互遷就着點。家裏條件就是這樣,不可能給她們創造一個安靜空間。就算有,我也得看着她們(學習)。」
同爲母親的付麗,發現疫情已經不可避免地影響了二女兒的性格。跟哥哥相比,二女兒內向膽怯許多。武漢疫情爆發前三個月,孩子出生,到今年馬上滿三歲。三年間,付麗和丈夫只帶她和哥哥回過一次潮汕老家。離開深圳市,仍在廣東省,這是他們認爲最遠的安全距離。
但她無能爲力。在小區這個孩子最常去的地方,付麗也會保持警惕。發現女兒玩伴的家長沒戴口罩,付麗會藉口把女兒支開,不願孩子們玩在一塊兒。「同一個小區樓下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家長都不敢讓孩子太接近。」在付麗家,她要求所有人出門必須戴口罩。「現在不戴口罩出門,就像少了件東西,怪怪的。」
被衝垮的生計
頻繁的封控讓王芳的神經緊繃。王芳在一所特殊學校擔任教師,這份收入對王芳一家來說很重要。靜默期間,爲了兼顧工作和家務,她常常感到分身乏術。
10月封控前,學校新招聘了一位在王芳看來能力出衆、經驗豐富的老師。封控快要結束時,新老師沒出現在線上會議裏。王芳從校長那得知,因爲疫情耽誤招生,學校無力承擔新老師的費用,她被辭退了。現在,王芳不得不更加緊張這份工作。
付麗和老公的生意也陷入了困境。深圳水貝國際珠寶交易中心是中國交易量最大的珠寶交易市場,有「中國珠寶看深圳,深圳珠寶看水貝」之譽。付麗和丈夫在水貝做了8年珠寶批發生意,過去她從沒見過水貝珠寶店鋪大量空置。
「空置店鋪非常多,以前需要轉讓費才能讓出來一間空鋪,現在降價了也沒人願意來。」因爲沒客流。付麗說,水貝市場以批發爲主,靠的是外地來水貝進貨的珠寶經營者。2021年商場中位置不太好的櫃檯店面,一平方米轉讓費也要16萬元,到了2022年一路下跌至現在的10萬元左右。轉讓費僅一兩萬元的普通位置店鋪更是無人問津。
生意是慢慢變差的。疫情爆發後,線下實體店受到重創,加上各地防疫政策壁壘,跨省流動受到嚴格限制。依賴線上業務,付麗的珠寶生意才看到生機。2020年是近三年生意最好的一年,付麗回憶,那一年營業額還能跟2019年持平。但從2021年開始,尤其是今年,生意越來越差。離2022年結束只有兩個多月,店鋪一年的營業額還不及2019年的三成。
付麗家的線上業務主要通過微信聯繫,幾乎都是老客戶。她說,從2020年開始就基本沒有新客戶了。因爲疫情,全國各地的老客戶拿貨數量也大不如前。爲了拓展銷售渠道,付麗也嘗試請人運營抖音、小紅書的賬號,但效果不佳。「2020年大家有點報復性消費,但誰也沒想到疫情和防疫持續到今天。」付麗說。
「2020年封控在家,對飾品有需求的人還是很多。但珠寶黃金畢竟不是剛需,後來失業的人越來越多,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大家都有經濟危機,不敢隨便亂花錢了。」依靠往年積累的客戶資源,付麗一家仍能維持正常生計。這兩年看到不少同行轉行,付麗動過心思但顧慮重重,「現在經濟形勢不好,其他行業也不是說轉就能轉,大家都很難。」
在重慶上大學,即將畢業的李詩詩,出國留學的計劃也差一點被疫情阻斷。父親的工作需要全國各地出差,因爲防疫,項目越來越難順利推進,收入也大幅縮水。母親在湖南長沙一家中小企業上班,今年降了薪水,公司也和其他公司一樣着手裁員,甚至面臨倒閉風險。
因爲家裏的經濟條件每況愈下,父母不再支持她出國讀書,母親勸她「能不能就別讀了」。最後,父母讓步決定賣房籌資,但這套「地段不錯」的房子有價無市。
已經大學畢業9年的趙子朋,早已察覺到寒意。2021年9月入職現在的這份運營工作之前,他已經待業半年。上一家公司因爲業務調整裁員,趙子朋拿到一筆還算不錯的賠償金後,在2021年3月離職。他原本計劃,休息一段時間後再找新工作。但沒想到往年的「金三銀四」(注:中國大陸每年三四月是求職招聘的高峰期)消失了。好幾次進入最後一輪面試,甚至反饋甚好的公司,最後都杳無音訊。
趙子朋現在這份工作也岌岌可危。他加入的數字化業務部門原本被公司期待能帶來新的業務增長,但事與願違,招兵買馬一年多就不得不大規模裁員,被視爲棄子。他所在部門原有近40人,裁員後不足20人。爲了節省辦公成本,剩下的員工被要求搬到位於北京遠郊縣的總部辦公室。從趙子朋租住的小區搭乘公交、地鐵到總部,單程兩個半小時。趙子朋以爲其他同事會因爲距離主動辭職,沒想到大家都表示同意。「現在工作有多難找,你知道嗎?」
上午8點30分打卡,晚上10點踏入家門,每天5個小時的通勤時間耗盡了趙子朋的精力。最近,他終於決定搬到總部所在的郊區,即使自己的名字可能今天或明天就出現在裁員名單上。「顧不了那麼多了,距離打敗一切。馬上又有人離職了,會更少人。」
也有好消息,上個月趙子朋通過了健康管理師資格證考試。他想提高自己的競爭力,同時還在準備另一個資格證考試,想通過這些考試穩定自己的狀態。同部門98、99年出生的年輕同事,有人一邊工作一邊準備家鄉的公務員考試。「大家都需要活下去。現在逼迫年輕人逐漸意識到,老一輩讓考事業單位公務員是對的。爲啥看重『鐵飯碗』,因爲現在其他飯碗太容易碎了。」
暴力的核酸常態化
爲了維持最基本的生活和生計,人們不情願地服從於核酸常態化的暴力之下。
在北上廣深四座一線城市中,深圳是最早執行、也是最嚴執行核酸檢測常態化的城市,核酸陰性的時限要求從72小時甚至縮短至24小時。付麗的小區和深圳其他小區一樣,對本社區居民實行刷身份證、白名單准入的管控,即非小區門禁系統錄入的居民,和已錄入但核酸超時的居民不能進入小區。
9月底的一天早上,付麗去小區門口取快遞,返回時卻掃不開門禁,因爲核酸檢測結果超過了48小時。好在當時管控較爲寬鬆,她被門衛放行。
如今,路過核酸檢測亭就去排隊檢測,已經成爲付麗一家的「生存智慧」。「有備無患。核酸已經成了跟一日三餐一樣重要的事情了。你怕有啥急事,一定要保持24小時核酸(陰性),不然很多地方去不了。」
從重慶返回湖南長沙的途中,李詩詩就因忘做核酸被賦黃碼(注:黃碼是嚴重程度僅次於紅碼的一種防疫級別)。9月5日,李詩詩在重慶參加完雅思考試後回到長沙,按照當地防疫要求,她需要三天兩檢。李詩詩落地後在機場排長隊完成了第一次核酸檢測。隔天因爲上課,等李詩詩想起來,家附近的核酸檢測點已經關門。她計劃第二天下午沒課時再去,也就是返回長沙的第三天。
臨近中午,李詩詩接連收到五通電話,來電者之間彼此似乎沒有任何溝通,他們重複着基本一樣的問題,要求她立刻去做核酸。等她回過神來檢查自己的健康碼,已經由綠變黃。李詩詩被提醒,只能乘坐私家車到指定醫院做核酸檢測,不能乘坐公共交通。陰性檢測結果出來後,李詩詩的健康碼才恢復了綠色。而在重慶登機之前,她已經有48小時核酸陰性結果。
讓李詩詩更憤怒的是,在家期間,父母也會不斷提醒她去做核酸,好像做了才安心。「全民核酸弄一兩回就夠了,每天都來或者經常這麼做,甚至是長沙這種無病例地區也這麼做,我不知道到底想幹什麼。」
即使有核酸陰性證明,身在北京的趙子朋也回不去老家黑龍江佳木斯。趙子朋原計劃今年國慶假期回家看望母親。但9月底佳木斯突然宣布靜默,一直持續至今。媽媽告訴他,自己可以在小區裏活動,每戶有一個小時時間外出採買物資。如果在佳木斯市內跨區流動,則需要隔離三天。她的一位鄰居,從兒子家前往居住在另一個區的女兒家就被居家隔離了三天。
十分荒誕,但趙子朋並不驚訝。過去兩年,佳木斯的防疫政策一直很極端。去年春節前後,他被老家社區告知不論從哪兒來、不論出發地是否有確診病例,只要是外地返回,一律集中隔離14天。今年國慶假期前,進出京高鐵、航班被「刻意」控票;假期臨結束時,返京居民健康寶被隨機彈窗限制返京。爲了減少進出京的麻煩,趙子朋像大多數常住北京的人們一樣,「就地過節」。
到今年,他已經快3年沒見到獨居的母親。
二十大是藉口還是窗口?
和多數人一樣,趙子朋原以爲2022年清零政策會逐漸退出。行至10月,他無奈地感嘆:「現在來看,不知道是疫情先過去,還是整個社會好的(東西)先過去。」在老家鐵路系統宣傳部門工作的同學告訴他,現在宣傳口徑已經從突出爲人民做了什麼事情,變成了爲了疫情做了什麼事情,「每天都在歌功頌德。」
10月13日,在中共二十大召開前三天,中國國家衛健委疫情應對處置工作領導小組專家組組長梁萬年再次表態:中國具備「動態清零」的條件和「動態清零」的能力……因爲國家有強大組織動員能力,有制度優勢,中國老百姓有利他主義、集體主義精神……中國衛生健康系統相應的防控和救治能力得到了錘鍊,有強大的基礎。
事實是,被疫情劫持三年的醫療系統和基層公務員系統,已經被嚴重透支。
在一家省會城市頂級醫院工作的護士告訴端傳媒,她所在醫院今年的離職人員特別多。這名護士曾在武漢疫情爆發時支援當地重症監護室,並被多次派出支援疫情爆發後緊急進行全員核酸的城市。「我知道的一個病區走了6個護士。每個月每個星期都有人辭職,不僅是護士,也有醫生,甚至行政人員。」據她所知,有護士離職後去社會面的核酸檢測點擔任檢測員,因爲壓力小、賺錢多。而她自己,隨着科室收入下降,工資和獎金也逐年減少。
各地社區層面的基層防疫,多由各級公務員抽調組成。西北省份一名基層衛生官員說:「人員流失在很多基層已經出現了。如果再繼續這樣防疫,基層系統將會癱瘓和崩塌。現在被折騰最多的就是體制內的幹部、職工。」
「像是跳入一個慣性裏出不來了。」美國對外關係委員會全球健康高級研究員、西東大學(Seton Hall University)外交與國際關係學院教授黃嚴忠這樣描述中國的防疫處境:強調病毒的危險性和已經取得的成果,就要不惜一切代價清零。但越是清零,中國與全球的免疫鴻溝就會繼續存在;國內外免疫鴻溝繼續存在,就意味着必須繼續清零 。「(中國)還是面臨一個長痛短痛的問題。不願意忍受短痛,那麼就是長痛綿綿無絕期了。」
在黃嚴忠看來,中國已經具備比此前更多的條件來調整防疫政策。比如,Omicron病死率已經顯著下降;中國國內全人群疫苗接種率已經達到90%左右;感染者絕大多數爲輕症和無症狀。通過一系列公共政策干預,病毒風險可以降得更低,其成本比清零更小。他說:「中國本身的國家能力這麼強,所以它能夠堅持快三年,這已經是一個很大的『成就』了。但是不是還要這樣繼續,如果病毒一直不走,能挺多久,特別是對經濟的影響,對社會的影響。這就是要權衡的問題。」
黃嚴忠認爲,中共二十大召開也許爲中國的防疫政策調整提供了一個新的窗口。「問題不在於是否調整,而是怎麼調整。我傾向於它會漸進式地放開。但我也只能說它提供了一個改變的政治窗口,會不會有大的改變,怎樣改變?我現在沒有答案。能夠做的一個邏輯推斷是,如果一直不惜代價堅持動態清零,最終導致的結果,可能會是經濟崩潰。」
尾聲
現在,趙子朋還保持着隨身攜帶免洗消毒液的習慣。但他早已不再害怕病毒。不論是從官方媒體還是自媒體博主,趙子朋看到的都是病毒幾經變異,毒力早已不如從前的信息。「不再像剛開始『我要弄死你』的狀態,而是『我要跟你持久共生』了」。然而,防疫政策卻未見任何改變,「我們的生活還是極其受影響」。
過去兩年,趙子朋時常處於焦慮狀態,偶爾享受一刻坐在窗前看着樓下行人發呆的閒適。「現在即使我安靜地待在家裏,大腦還是在不停地胡思亂想,總是在思考一些事情,總是在擔心一些事情。」
曾對防疫冷感的李詩詩,形容自己像從一個懵懂小白的狀態中醒了過來。去年,李詩詩忙於學業,8月卸載微博後,她甚至覺得「疫情好像結束了」。直到2022年4月上海疫情爆發,跟她合作一個項目的上海同學被封控。李詩詩記得,那位男同學開始還有吃有喝,但漸漸憔悴起來,頭髮和鬍子越來越長。「上海當時那麼瘋狂和變態,我是非常後知後覺的。」
回到家鄉長沙後,父母不再掩飾家中的窘況,她才看清,防疫是如此深刻地左右着所有人的生活。她感到難過與憤怒。
一個月前發生轉運大巴側翻事故的貴陽,在國慶假期前解除了靜默狀態。核酸檢測頻次從解封時的一天一次,到兩天一次、三天一次,慢慢放鬆至現在的五天一次。
與側翻事故殞命的27名居民所在小區向陽大院僅一街之隔的艾託,每天通勤路過時,她感覺,好像一切如常。10月15日夜間,距離艾託不遠的白雲區又新增了3例確診感染者。艾託說,結果公布當天,白雲區開始了新一輪的靜默。第二天,市民們又討論起了搶菜囤貨。
端傳媒實習記者Nancy對此文亦有貢獻
應受訪者要求,除黃嚴忠外均爲化名
为奴隶的中国人
中國, 一個沒有宗教的國家,共產黨是唯一的信仰, 黨主席就是教宗. 任何人不服從 教宗的領導, 就是對這個宗教的褻毒, 一定要受到懲罰.
中國文化大革命 V. 2.0 已經在這個資訊的時代, 鋪天蓋地展開. 人民的一舉一動,
隨時隨地被監控.
中國30年來建設的結局, 竟然是一個數據鐵幕 (digital iron curtain),把人民 牢牢地鎖住.
身边观察,开会就像一块砖,觉得会放开和会收紧的都把开会视为转折。一个会(而不是实际的民生经济情况)能被寄托这么多期望这件事本身就够无语的了:(
以及香港有八位兒童因新冠去世,夾在老人和長期病患者中間被“無數”修飾,太誇大其詞了
在醫院工作起碼要知道甚麼叫背景死亡率吧......七十歲以上的背景死亡率是多少,難道没有新冠只有大腸桿菌他們就全都不會死了嗎?
常态化让自由成为奢侈,直到真切的被不断告知你无权踏出脚下的一个框时,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框里。
关注关注国内大学生的生存状况吧
六不要三罢免,记住斗争。
不用质疑“为什么政府不引进更好的疫苗?为什么劳民伤财做核酸?”这个出发点一开始就错了。CCP本质上是一个暴力垄断的黑帮,连“政党”都算不上。CCP掌中的中国政府根本不是一个讲科学的政府。民生惨烈,与他何干?三年大饥荒和十年文革不够惨烈吗?毛泽东受到惩罚了吗?甚至颠倒过来更符合他们的形式逻辑:正因为民生惨烈,才说明我们为了习近平同志的伟大胜利,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才能更加体现我们的忠诚!才更能表明胜利多么来之不易!
反正只要大部分中國人民買單就好?
“不要核酸要吃饭,不要封锁要自由”、“不要谎言要尊严,不要文革要改革”
四通橋勇士
Bulu 身為這兩年,直到現在還在醫院和老人院前線的護士,有些話要對你這位,在醫院工作的人分享。2月及3月份的疫情造成大量長者死亡,就我所理解和分析,問題在於香港政府過度防疫和缺乏防疫。
1,所謂的過度防疫,1,在omicron爆發之前,政府用最高的規格去治療武漢肺炎的病者,要連續多天的PCR陰性才能出院,即使是年輕力壯的病人。2,大肆誇大武漢肺炎的危險,後遺症,導致市民初期一爆發時,就大量湧入急症室導致人滿為患。
病房要跟指引,明明康復的病人不能出院,急症室的病人不能上病房。最先入到醫院的病者,一定是反而不需入院的青壯年,而明明無關武漢肺炎的長者送往急症室時,急症室的同事不勝負荷,也沒有老人科的職員的照顧長者經驗,而長者沒有機會上病房得到基本的護士和治療,導致在急症室感染和死去。
及後,香港和中國大量興建方艙,就是嘗試分流患者,日本及後爆發時,也列明了入院的條健,因此,病床能比較能給予真正有需要的人。
政府一開始,不但沒有宣佈常識,反而跟隨大陸政府製造恐懼,過度防疫,那些非關武漢肺炎的長者,會死少很多。
2,缺乏防疫,omicron疫情在外國比香港早爆發,衛生處,醫管局和疾病預防中心根本就可以收集到數據,包括傳染途徑,傳染率和死亡率。但,他們不但沒有做好準備,給於清晰的指引於市民,在大爆發時,更要求院舍不要送長者送院,引致院舍大爆發。他們在硬件上沒有準備人手和硬件上防疫,他們也在指引和領導上沒有充足的防疫。
流水账
一天作2次核酸?有這個錢為什麼不乾脆全中國人人發快篩和一組paxlovid,中標了原地在家吃藥還不勞民傷財。建議端發展中國核酸產業專題,查出到底誰在背後中飽私囊?
其實正常理性的政府寧願選擇用這三年改善醫療系統,打疫苗增設ICU床位遠距醫療分流等舉措聽起來有難度,但相對大規模封城和高頻率核酸簡單可行太多了,現代社會是工作高度分化細緻複雜化的互動有機體,封城等同全身癱瘓+經濟割喉。側面顯示中共的政治機制只對上階負責,根本不需要不用在乎人民的聲音,才能做到這般慘烈地限制人民自由。
身為台灣人, 覺得清零宗最好的唯一的政策就是堅持武漢肺炎清零, 請繼續堅持下去!!
单单是上海和新疆两地,就有五千万人被封控了两个月以上。我很好奇今年以来到底有多少人被静默管理两个月以上?多少人被封了一个月以上?端传媒有相关的统计数据吗?
我觉得应该有很多人和我一样好奇。
大概一個月前,知乎上有個釣魚🎣反串的問題,說(在中國)推行12小時核酸的障礙是什麼?那時有不少人在問題下方冷嘲熱諷,結果沒過多久,好幾個地方都在推行核酸一天兩檢了🙃,也不知道背後的邏輯何在😂
文中提到的醫療系統的透支只提到了人力資源的透支,完全沒有提到因為核酸大量消耗醫保資金,導致病人在藥物報銷上的門檻明顯提升,影響其他病患的治療。
我也是在醫院工作,但我不同意犧牲的說法。
如果你我的記憶沒有錯誤,理應該記得第五波役情的表面原因。大量,不分輕重症的病人湧進醫院急症室,把整個公營醫療服務壓垮。容易重症的病人(就是小孩,長者,和長期病患)得不到應有的照顧,死亡率才會節節上升。
但這只是表面的原因,深層的原因是對政府防役的消極反應。在社會運動後對政府的信任已經消耗至盡。反口覆舌的接種獎勵,毫無exit plan可言的防役計劃,只為監視公民而設的安心出行,一切都顯出政府根本無心設計防役,只為滿足中央需求,在Omicron真正來臨前浪費了寶貴的時間。
我認為Omicron就像洪水一樣,防治有許多方法。中國的像鯀一樣障水,能擋住原本的肺炎和Delta變種,但在Omicron前面難道要建10米,20米的防水牆?防水牆愈建得高,壩漬時就愈慘烈,製造虛偽的安全感覺,才是對公民最大的不負責任。
与此报道没有太大的关联但不知道端传媒是否知道10月13日的四通桥事件,从那件事情一出我就在等端的报导。最近国外的一些中国留学生已经开始行动,甚至一小部分国内的朋友也在行动(在厕所等没有监控的地方贴标语)。破窗效应已经开始,他们在用他们的方式抗争着。希望端以及浏览评论的各位也可以多多关注。也希望认为现状不改变是因为人民没有做出努力的港澳台朋友可以看到,抗争很艰难,但有人在努力。
Bulu所說的誠然為真。但是這三年來大陸的醫療資源只有因為醫護不堪重負而辭職的報復性下降,而沒有鋪開能夠更好應對大規模爆發的基層醫療。醫療體系以外,大陸也不願意接受防護效果更好的mRNA疫苗,至今也僅有少數地區短暫地使用過更快捷的RAT,反倒是各種幾近人道災難的方艙遍地開花。這種完全的路徑依賴抹殺了疫情初期所有的成果,墨守成規才是真正的「躺平」。
也不能以偏概全,目前大多数老百姓是反感,毕竟给生活带来诸多不便。但是反感的同时也有庆幸,毕竟是真的安全。至于体谅被愤怒取代,有点过了。被反感取代吧,大多数的人还不至于因为这个愤怒。小心用词,别在细节处引导舆论。
我覺得在評估內地老人的健康與福祉時還考慮到核酸對於醫保開支的擠佔以及出行限制對於優質醫療資源的削減,甚至是在封城狀態下對於不熟悉互聯網生態的老人,各種物資照顧的缺乏導致的生活質素與預期壽命的下降。不可直接套用香港的情境。Omicron疫情與delta時期也不可相提並論。
如果以超額死亡率和預期壽命去計算,中國無疑是疫情中最優秀的國家。至於在疫情中,關於經濟與公共健康,少數人的生命與多數人生活質量的取捨,我認為這是價值問題大於是非的問題,只能說是食得鹹魚抵得渴,只能尊重祝福。
我是2022年初香港第五波新冠疫情的康復者,在醫院工作時染疫。
居家自治的14天裡,家人也相繼染疫。萬幸的是我們都跨過了這個挑戰,但在我工作的地方,無數的老人、兒童、基礎病患者,一一被送進了裹屍袋,逐一填滿了殮房、病房、走廊、集裝箱。香港跨過了某些人口中的短痛,代價是1/700的死亡率。
699個人的生活不便,是某一個人的生存條件。當然,這些人我們未必會看得見,因為87%是70歲以上的老人。他們不懂發聲求助,不會上網吐槽,更沒有傳媒關注。
現在的中國是允許生,不讓活。
問題是我身邊還有想回國探親的長輩,真是無語。
这已经不再是一个公共卫生事件,而成了一场自上而下开展的新时代“叫魂”。最令人感到心寒的是,德先生赛先生引入中国已逾百年,这片举世罕有的政治制度试验场上,不知已经发生过多少场激烈彻底的流血革命,帝制与旧文化的沉疴看似已被冲击破碎,集权与愚昧的幽灵却从未远去。习时代与毛时代并无本质区别,高度集权的体制就是没有刹车的车子在开下坡路,可以想见,能有十年文革,就能有十年静默。
牠們支持這這政權,牠們擁護人民領袖,牠們指責反抗的人群。所以,牠們活該有此報,牠們應該繼續偷著樂。
大部份中國人仍然習慣了奴隸生活,他們只懂跪著,不懂站起來,還會指責站起來的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