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國際深度

「胡錫進」的前輩們 ——大衆政治時代的反動新聞人

他們擁抱災難,擁抱極端事件。平靜的世界對他們是毒藥。知道如何利用/解釋災難,一直都是這些人的必備技能。

米哈依爾·卡特科夫(Mikhail Katkov)、貝尼託·墨索里尼(Benito Mussolini)與哈桑·恩格澤(Hassan Ngeze)。

米哈依爾·卡特科夫(Mikhail Katkov)、貝尼託·墨索里尼(Benito Mussolini)與哈桑·恩格澤(Hassan Ngeze)。

刊登於 2022-08-27

#新聞業#新威權政治#民粹主義#民族主義#評論

胡錫進及其同輩的言論在中國的輿論場上一再回響。他們的言論不打官腔,很「接地氣」。但同時又往往被人看成是政府動向的某種風向標。在許多中國自由主義者的眼中,他們是被鄙薄的對象,是政府的「夜壺」和政壇邊緣的「舔狗」小人物。

但這種鄙薄,恐怕是小看了他們的危險性。胡錫進式的人物其實常常出現在世界歷史舞台上——當一個缺乏統治合法性的政府面對大衆政治的壓力時,常常會啓用一批「白手套」,讓他們來引導輿論,分擔壓力。但政府在如此做的時候,也就將大衆政治能量的一部分交給了他們。在下面的歷史案例中,我們將看到一些危險的「胡錫進」的前輩。

2019年6月5日中國北京,《環球時報》主編胡錫進。
2019年6月5日中國北京,《環球時報》主編胡錫進。攝:Chance Chan/Reuters/達志影像

一 沙俄時代的民族主義者

沙俄政府當然很欣賞這位非官方的代言人,於是他和帝國政府的關係迅速升溫。他刊物上的涉外評論據說在很大程度上預示着官方外交政策的變化。

米哈依爾·卡特科夫(Mikhail Katkov)是十九世紀中晚期俄羅斯帝國著名的新聞人,主編《俄羅斯導報》和《莫斯科新聞》報,在那個時代風頭無雙。卡特科夫其人頻繁出現在別林斯基、赫爾岑、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爾斯泰這些俄羅斯文學巨匠筆下,「有人愛他,有人恨他,可沒有人能忽略他」。在他1887年去世的時候,《聖彼得堡新聞報》痛稱「俄羅斯所遭受的損失是不可估量的……失去了一位在關鍵時刻將健康的公衆輿論集合在自己周圍併爲之指明方向的思想人物」。沙皇亞歷山大三世向其遺孀去信致意,聲稱「俄羅斯絕不會忘記他的功績」。但很顯然,亞歷山大三世這個說法並沒有成真,世界迅速遺忘了卡特科夫。

卡特科夫是貴族之子,就讀於莫斯科大學哲學系,與別林斯基相交莫逆。他很顯然極爲聰明能幹,別林斯基稱他爲「科學和俄羅斯文學的偉大希望」。在1862年之前,他是一個相當有名望的自由派人物。在彼時,卡特科夫經常讚美英國的制度,因此被冠以了「崇英派」(anglophile)的帽子。他的《俄羅斯導報》也是當時俄羅斯境內最具有現實關懷的雜誌之一。《俄羅斯導報》是最先提出一系列改革綱領的雜誌,要求廢除農奴制,實現新聞自由,實行地方自治,進行司法改革。諸多種種,讓《俄羅斯導報》成爲「政治自由主義的著名闡釋者及向社會灌輸立憲思想之主要渠道」。當時的激進主義者,如車爾尼雪夫斯基和赫爾岑都引其爲同志與戰友。

一般都認爲,讓卡特科夫發生大轉變的是1863年的波蘭起義。赫爾岑在《警鐘》上發表文章,號召人民支持波蘭起義。卡特科夫對此深惡痛絕。他發表多篇文章,號召使用一切可能的手段來鎮壓起義。他認爲,一個獨立的、信奉天主教的波蘭始終會給俄羅斯的民族建設帶來挑戰,兩者的並存將會撕裂這塊大地上的衆多心靈。他說道,「在這兩個相關的民族(俄羅斯人和波蘭人)之間,歷史總是給出的是生死攸關的問題。這兩個國家不僅僅是競爭對手,而是不能並存的敵人,是死敵。」

這位格魯吉亞貴族之子在自己身上發現了一個俄羅斯靈魂,而這個靈魂很顯然受到了自由主義觀點的威脅,於是他幾乎是果斷的拋棄了後者。取而代之的是一整套民族主義話語。卡特科夫把俄羅斯帝國的多元成分看成是封建遺蹟,是需要在現代化過程中掃除的對象,他催促帝國政府儘快建立統一的民族國家體制,實行同化政策,建設一個大俄羅斯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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