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端網絡觀察：真人版宮鬥劇！輿論如何熱議哈里梅根專訪?

「小端網絡觀察」主要處理網絡熱議事件，簡析事件原因、始末、經過及相關的網友反應，主要發表於端傳媒臉書平台，為端傳媒社媒組特色欄目。

英國哈里王子（Prince Harry）及夫人梅根（Meghan）在美國接受主持人奧花雲費（Oprah Winfrey）專訪，梅根透露自己曾有自殺念頭，並指控王室中人對其長子作出種族歧視。專訪上週日（3月7日）晚上在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播出，創下約1710萬人觀看的成績，為一年來收視僅次於職業美足NFL年度冠軍賽超級盃的節目，被傳媒認為是近年來最受期待、最重磅的電視專訪。

CBS近日陸續釋出專訪的不同片段，引起歐美輿論的高度關注，英國、美國許多公眾人物都為此發聲，但比起在美國得到許多鼓勵與支持，哈里與梅根在英國則飽受批評。有民調顯示，專訪播出後有三分之一的英國民眾並不同情這對夫妻，並有47%認為他們接受採訪時的發言並不適當。

《紐約時報》將圍繞著此次專訪展開的討論稱為哈里、梅根和英國王室的「公關戰」，並指「在採訪播出之前，英國王室和這對自我流放的夫婦已經在各自施展手段，以求將敘事的主動權掌握在本方手中」。

哈里和梅根的專訪已成為現象級的輿論風暴，英國各大媒體不斷推播最新報導，新聞留言區也都有數千則討論，美國各個電視節目近日也持續關注此事。端傳媒就傳媒報導、公眾人物及網民的發言等進行梳理，試圖整理出各地的輿論脈動。

哈里和梅根對公眾拋出哪些震撼彈？

梅根在專訪中透露自己曾有自殺念頭，並以「公司（The Firm）」一詞形容王室，與哈里就王室文化提出諸多批評。而其中引起輿論關注的兩大焦點，是對王室作出種族歧視的指控，以及對英國小報文化的攻擊：

• 種族歧視：梅根表示，懷有長子阿奇（Archie Mountbatten-Windsor）時，在對話中獲悉阿奇將「不會獲得王室頭銜」、「不會享有保安」，且有王室中人質疑和談論阿奇的膚色「會有多黑」。但她拒絕透露是誰說出上述說話，指一旦點名將對對方造成巨大傷害。哈里並指，種族歧視是促使他們離開英國「很大部分原因」。

• 英國小報文化：哈里形容英國小報「偏執狂熱」、創造了「充斥操控和恐懼的惡性氛圍」，而經小報傳播予社會公眾的種族主義是讓他離開王室和英國的原因之一；梅根則批評這些報紙並不是在「報導新聞」，而是在「創造新聞」，並指社交媒體令他們與小報的關係進一步惡化，而當他們面對失實報導的攻擊時，王室公關未能保護他們。

英國新聞界如何報導這場重磅專訪？

觀察英國當地週二（3月9日）的報紙，有傳媒將專訪稱為王室85年來最大的危機，或質問這對夫妻「做了什麼」，而數間媒體以「危機」、「動盪」等詞彙描繪王室現正面臨的挑戰：

《衛報》（The Guardian）以「在毀滅性的種族歧視指控後，英國王室陷入危機（Palace in crisis following davastating racism claim）」為題，《獨立報》（The Independent）也有類似標題：「王室因種族歧視指控面臨危機（Palace faces crisis over racism accusations）」。

被視為偏保守派立場的《泰晤士報》（The Times）則用「動盪（turmoil）」一詞形容專訪風波，頭版標題為「王室因梅根聲稱的種族歧視陷入動盪（Palace in turmoil over Meghan’s racism claims）」。

《每日電訊報》（The Telegraph）的頭條有別於上述報紙，將焦點放在美國的反應，以「拜登表示公爵夫人展現了勇氣（Duchess has shown courage, says Biden）」為題。

《每日郵報》（Daily Mail）在頭版大大寫下「他們做了什麼？（What have they done?）」，並加上這段文字：「惡毒的指控。對他們的家族像放火般的種族歧視指控。王室瀰漫著震驚，而94歲的女王正緊急商討，在『那個』有刺的專訪後（Toxic accusations. Incendiary racism claims against their family. Palace left reeling and Queen, 94, in emergency talks. After THAT stinging interview ….）」

被視為通俗小報的《鏡報》（Mirror），將此次事件稱為「85年來最嚴重的王室危機（Worst Royal crisis in 85 years）」。85年前、1936年，愛德華八世（Edward VIII）為與曾離過婚的美國人華里絲·辛普森夫人（Wallis Simpson）結婚，自願放棄王位。

《每日快報》（Daily Express）在頭版放上女王的相片，並輔以大字標題「真難過一切會變成這樣（So sad it has come to this）」。

其實在專訪播出前，哈里及梅根便已經受到許多英國報紙的攻擊。CBS上週四（3月4日）釋出節目預告，同樣被視為通俗小報的《太陽報》便為梅根創造暱稱「Megxile」，意指「梅根流亡」，並在標題寫下「梅根可能永遠回不來英國，在她用重磅的奧花雲費專訪激怒王室家族後（Meghan Markle may never return to Britain after angering Royal Family with bombshell Oprah interview）」。

報紙之外，英國獨立電視台ITV主持人摩根（Piers Morgan）也成為輿論熱點。他在《早安英國》（Good Moring Britain）節目上大力抨擊哈里及梅根，稱他們糟蹋了王室對他們付出的一切，「要如何相信他們有同理心？」

摩根表示，哈里及梅根的專訪「可恥地徹底背叛了女王和王室。我早就想到梅根會有這一切卑鄙、毀滅性、自私的胡扯。但哈里竟讓她這樣拆他的家族和君主制度的台，丟臉。」摩根也稱，梅根就算是播報氣象他也不會相信，並推文戲謔梅根「現在提名奧斯卡是否太遲？」

摩根也直指，自己並不相信梅根真如她所言，曾有自殺念頭。但該節《早安英國》的另一名來賓 Alex Beresford 卻在節目上直接反駁摩根：「我知道你不喜歡梅根，你在這個節目上說過很多次了，我也知道你曾跟她有過私人關係，而她切斷了這個關係。如果她想要，本就有權利和你斷絕關係。你們之間的關係結束後，她曾提起任何你的事情嗎？我認為她沒有，而你卻一直詆毀她。」

Alex Beresford 此言一出，摩根便拆除麥克風離開節目現場。不只是受到節目來賓的批評，摩根的發言也引來大量觀眾的不滿。英國通訊管理局（Ofcom）收到4.1萬個對他的投訴，是該部門成立17年以來排名第二多的投訴量，當局表示將展開調查。摩根隸屬的ITV則在9日宣布，摩根將離開主持六年的《早安英國》，即時生效。

王室風波後，是時候來廢除英國君主制了？

英國網民從專訪延伸出的核心論題之一，是對王室制度的反省。不只是英國網民，也有美國網民就此留言討論。TVBS駐美記者倪嘉徽便捕捉到一位美國網民對英國網民的調侃：「哇！我不敢相信你們還有君王，你們怎麼會讓那麼過時的制度繼續存在？」（英國網民對此的回應則是：哦，你是說私人醫療保險制度嗎？）

主張廢除王室、反君主制（anti-monarchy）的英國民間團體「共和國（Republic）」便在哈里與梅根的專訪播出後，在 Twitter 上發起「#AbolishTheMonarchy」（廢除君主制）的網絡活動，並稱「這個腐爛的制度必須消失」。

共和國執行長 Graham Smith 表示，梅根和哈里的專訪凸顯了英國人已知多年的事實：君主制已經爛到深處，且未能彰顯英國價值。他又稱，英國君主制會被容忍，是奠基在「長年小心翼翼管理維護、卻不真實的形象」上，而人們正越來越清晰地看見君主制真實的模樣，而這真面目「看起來不大好」。

他指出，「我們現在需要一個針對君主制的誠實討論，這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對民主的替代選項誠實，對王室的貪腐誠實，對開支、旅遊、以及保皇者多年來濫用的每一分錢誠實。」

「#AbolishTheMonarchy」的標籤成為英國網絡熱搜，有網民發推指「保皇主義者總是在嘮叨君主制多年來幫英國打造了良好形象，但是時候來re-branding了」、「在民主政體中，這應該說普世接受的事實：直接繼承公職，並不ok」、「君主制讓這個令人驚豔的國家看起來荒謬不已。我們值得更好、也可以做得更好」、「王室用暴力偷走了我們的財富和權力」、「已經2021年了還有人在扮演國王和女王」、「王室家族應該被轉換成無條件基本收入（Universal Basic Income, UBI），我們已經維持這個貴的荒謬、破壞的博物館藏太長一段時間了」。

針對成為熱搜的「#AbolishTheMonarchy」，上文曾提及的主持人摩根便發推表示，「恭喜梅根和哈里，你們的任務完成了。」也有其他支持君主制的網民表示，「做得好梅根，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哈里，你已經讓你的奶奶心碎，英國人不再認可，留在美國吧，這裡已經沒有任何你的東西了。」

數據網站 Statista 五日前發布民調數據，顯數多數英國民眾仍支持君主制，其中65歲以上的英國民眾有84%支持度，50至64歲、25至49歲、18-24歲族群的支持度則分別為72%、62%、42%。數據顯示，年輕族群更支持以民選方式選出國家元首，在18至24歲族群中有34%支持度，與之相較，65歲以上族群則只有11%。

如上所言，有三分之一的英國民眾並不同情梅根和哈里。觀諸英國輿論，許多網民對梅根提出諸多批評，有網民表示：

「梅根因為在乎自身利益而惡名昭彰，她嫁入王室。他們為了自己的好處打破了王族應盡的責任。他們享受這個決定，而現在後悔了。他們沒有數以千萬的資產，但也有數以百萬，而他們覺得他們和我們一樣只是普通民眾，並想要我們憐憫他們。很好。」

「不要關注他們！不要相信她曾想自殺，相信個一分鐘都不要！這只是場戲，她想要一個稱號，但是不願意遵守隨之而來的規則。」

「和這個女人有關的一切都已經夠了。她有蛇蠍之心，人們要想看見她的真面目只是時間的問題，可憐哈里了。」

但也有網民對梅根和哈里表示支持，並指「留言處有好多仇恨意見，這些留言正正是這個專訪必須存在的原因」、「不論人們如何看待這個女孩，種族歧視都不能被正當化。」

同時也有網民認為，此刻應將注意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例如2019冠狀病毒疫情，稱「我們應該視這些人為楷模嗎？現在有個大流行病，而某個地方正在進行專訪，奧花雲費正在笑話這荒謬的一切。」

而有網民則說，「等不及看到新一季的《王冠》了。」

英國之外的輿論，如何看待哈里和梅根的控訴？

與英國輿論差異頗大，去年因非裔美國人喬治．弗洛伊德（George Floyd）之死、在全國掀起Black Lives Matter運動的美國，則是將討論聚焦在種族歧視的指控。

CNN的非裔主播 Don Lemon 表示，「種族歧視就是種族歧視，不管你是住在簡陋的木屋，還是住在皇宮裡」，並指「梅根和哈里的故事，是一個說明制度、社會和文化有多難改變、談論種族有多麽困難的故事」。

已故民權鬥士馬丁．路德．金恩（Martin Luther King Jr.）的么女伯妮絲．金恩（Bernice King）則表示，「王室身分無法抵禦種族歧視造成的破壞和絕望。」

有在主持Podcast節目、美國非裔維權人士 Brittany Packnett Cunningham 表示，「梅根和（其妯娌）凱特（Kate）遭到差別待遇，是現實生活中赤裸裸敵視黑人女性的實例，也提醒我們，若他們能那樣對待一名公爵夫人，黑人女性則是『每一天』都得面對這種事。」

在拜登總統就職典禮上登台演說的非裔青年詩人高爾曼（Amanda Gorman）也發出多條推文指，「梅根本來是新世代王權改革、新生、和解的最佳機會。他們不只是沒善待她的光芒─他們遺漏了它。」以下節錄幾則高爾曼的推文原文及翻譯：

「梅根並不是在過一個沒有痛楚的生活，她是在過一個少了監獄的人生。」（Meghan isn’t living a life without pain, but a life without a prison）

「這並非是梅根公主的『快樂』結局。但有時改變、帶給我們最多傷痛的抉擇，並不是為了快樂，而是為了療癒。」（This isn't Meghan's princess ‘happy’ ending. But sometimes change, the decisions that bring us the most hurt, aren't about happiness, but healing.）

「不確定這能否改變皇室家族，但梅根的堅強必定會在每個地方重新定義這個家族。」（Unclear if this will change the Royal family, but Meghan's strength will certainly redefine family everywhere.）

而在中國，「#梅根稱英王室曾擔心阿爾奇膚色太深」已成為近日中國社群軟體微博的熱搜話題，有網民稱「有一說一，這次英國王室棋逢對手」，而更多討論則如同美國輿論，緊扣種族歧視的議題。但諸多中國網民並不像美國網民那樣同情、支持梅根，有網民稱「黑皮就是她的保護傘，動不動就說你種族歧視，惹起起嗎」、「梅根說的話也不一定是真的，怕是想利用膚色問題污衊英國皇室。心機真重」，也有中國網民質疑梅根控訴的可信度：「我感覺有些可疑，因為如果皇室真的歧視有色人種也不會讓梅根嫁進去啊！混血兒生的孩子肯定會有黑人血統，皇室又不傻」。

另外，有中國網民認為，亞裔比起非裔受到更嚴重的種族歧視，稱「英美國家的種族歧視是非常嚴重的，以為不歧視，那是扯淡，另外，他們並非最歧視黑人，真正最歧視的是亞裔黃種膚色人種。這個世界上，真正不種族歧視的只有黃種中國人，中國人普遍對外國人比對自已人要更寬容」。

而在香港，亦有許多網民並不支持哈里及梅根，這則香港網民的留言可大抵呈現出許多香港人的想法：「梅根既然已經離開王室，又說想過普通人的生活，但後面又拼命攞王室的事情來謀利消費，說難聽點，只想要王室的富麗堂皇，又不想執行義務又想被捧。」

也有港媒發布報導解讀英國女王的聲明，指其「以『記憶不同』低調反駁指控」，引來不少香港網民於留言區讚揚女王和王室的聲明「情理具備」。

在台灣的社群平台ptt，「梅根」已成為八卦版的熱搜關鍵詞。

白金漢宮打破沉默，承諾處理種族問題

奧花雲費專訪梅根、哈里的節目播出後，英國王室並未回應。有駐守白金漢宮的記者在直播報導時稱，在新聞週期變化如此快速的2021年，王室竟未即時回應，可見專訪對白金漢宮的震撼程度。

《每日郵報》引述消息指，女王伊莉莎白二世（Elizabeth II）、查理斯王儲（Prince Charles）、威廉王子（Prince William）於當地週一（8日）整天討論如何回應哈里的專訪。消息人士形容哈里對家人按下「核按鈕」，白金漢宮為此瀰漫着震驚和傷感。

在當地週二（9日），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和王室發佈聲明表示，他們對哈里王子和妻子梅根在過去幾年的經歷令整個家族感到難過，同時認為奧花雲費採訪中談及的種族問題「令人擔憂」，王室會「非常嚴肅」對待，「私下解決」，最後表示哈里、梅根和阿奇永遠都會是他們所摯愛的家族成員。

直至本文截稿之前，還有不少有關的新聞持續在推播更新。這場重磅專訪引起的現象級輿論風波，可能還會在英國、美國等多地延燒一段時間。

我們可以大方地告訴別人，自己想要自殺嗎？

梅根在專訪中透露自己曾有自殺念頭，許多媒體在報導這則新聞時都做了同樣的處理：在文章尾端附上該地自殺防治專線，供讀者參考。

《紐約時報》更是發布專文報導，討論梅根的受訪如何改變人們談論自殺的文化？報導指出，對許多人而言，自殺是不能輕易說出口的，甚至心理健康專家也會特意避免說出「自殺」一詞。而這次梅根的自我揭露，幫助破除有關談論自殺的刻板印象，並讓人們知道自殺風險具有的普遍性，「沒有人是免疫的，不論生活在皇宮還是貧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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