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4日,在芝加哥大學就讀的中國留學生張宇清在經停阿布扎比後,回到了北京的家中。他事先為這趟歷時幾十個鐘頭的飛行和轉機準備了10個N95口罩和一罐洗手液。他定了鬧鐘,在飛機上每六個小時換一個新口罩,定時洗手。一個月前,他還是「百萬口罩北美支援」小組的志願者,通過網絡協調北美華人捐贈的物資運往湖北。他沒想到,自己也成了新型冠狀病毒(COVID-19)的「災民」。
疫情在美國的蔓延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起初,美國是最早從中國撤僑並實行「旅行禁令」的國家,直到二月底,美國的確診人數還不足百人。然後,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裏,美國的確診人數飆升至3萬餘人。社會氣氛也驟然緊張起來。大多數州都關閉了公眾場所,僅有超市、醫院和少數公共設施運營。一些疫情嚴重的地區,譬如加利福尼亞州,政府已經發布「shelter-in-place」(就地避難)的命令,寂靜的街道、搶購一空的超市貨架、不斷飆升的感染人數,打亂了原本要度春假的美國人的計劃。
同樣是3月14日,身處馬薩諸塞州的中國留學生蔣語心還在等待第二天凌晨飛回深圳的航班。她就讀的曼荷蓮學院(Mount Holyoke College)是麻省五校聯盟中的一所女子文理學院。3月10日前後,聯盟中的艾姆赫斯特學院(Amherst College)和史密斯學院(Smith College)在無感染病例的情況下先後發出警告郵件,要求學生儘快離開宿舍。離兩所學院分別只有二十分鐘和半小時車程的蔣語心猝不及防。
學校的一位華裔教授說,這是「留學生遭受的第二次恐慌。」蔣語心深有同感——還沒有從國內災難般的場面中回過神來,駭人的疫情已經逼近眼前。
「太分裂了。」蔣語心對端傳媒記者說。她發現周圍的同學一點都不在意,「一天早課上,她們聊起來用的還是『flu』(流感)這個詞,覺得這次和流感沒什麼兩樣。」中國學生經歷了國內疫情的科學普及之後,看待疫情的態度更加嚴肅謹慎,而蔣語心發現,她的美國同學們竟認為不必要停課。在學校發出清空宿舍的郵件後,一些同學開始在宿舍樓下集體抗議。
確認了下學期將全部改為網課後,蔣語心已有充足理由啟程回國。3萬多人民幣的機票,14日凌晨1:15的航班,她起飛了。登機前,她仔細閲讀了父母發來的一張《旅途安全防護參考信息》,諸如要穿上兩層襪子以應對需要脱鞋的安檢、應先後消毒行李箱拉桿和護照、穿一次性雨衣等待登機的事項。
「記得帶好口罩,你要是病了,我們全軍覆沒」
不是所有的中國留學生都有回國的條件。就讀於美國中部名校的胡布凡,則擔憂回國可能打亂自己的學習計劃。她主修材料生物學,是敏感專業,美國簽證一年一到期,到期再更新,因此她十分謹慎地計劃回國旅途。
在美國的中國留學生有多達37萬人,是美國最大的國際生源,其中有45%的中國學生學習STEM專業,即科學、技術、工程、數學。近幾年中美關係惡化,也波及到這些留學生。許多STEM專業的中國留學生,特別是生物科技、計算機科學、機器人制造應用、航空航天等專業,大多只能獲得單次入境美國的簽證。雖然可以在美停留,但一旦離開美國再次返回,就要重新申請簽證。
對胡布凡來說,每一次申請簽證都存在巨大的不確定性。以北京的美國大使館為例,目前最早的簽證預約時間已經排到了2020年的11月,且在中美關係極不穩定的情況下,她的專業有可能被拒簽,或者經歷漫長的行政審查。下學期她還需要當助教,如果回國之後不能再入境美國,則會對自己的學業造成不可逆轉的影響。
南加州大學計算機科學專業的毛同學也很苦惱。她原本已經拿到今年暑假到Google實習的錄取信,目前來看極有可能會改成遠程辦公。她期望實習不會取消,「畢竟合同都簽了」。但即便是改為遠程實習,她依然錯過了和許多優秀同事面對面學習的機會,也無益於人脈網絡的搭建。這原本是她計劃畢業後留美的重要一步。
像胡布凡、毛同學一樣沒有回國的中國留學生,需要想辦法把生活和學業繼續下去。很多學校都停課了,清空宿舍,勒令學生在指定日期內離開學校。這對身在異鄉、無依無靠的年輕人來說,並不容易。
在加州大學聖地亞哥分校就讀的曾桐認為,她的學校措施「相對温和」。在學校醫護中心的兩位醫護人員確診感染之後,校長連續數日發郵件通知學校政策的更新。她的學校有30%學生都是國際生。
一方面,如果學生們沒有特殊狀況,例如無法獲得穩定的住宿、出於經濟、安全或其他原因無法回家、家處於 COVID-19 爆發高風險的地區,學校鼓勵他們回家。另一方面,為照顧無法離校學生的需求,食堂和小賣部依然開放,但嚴格執行社交遠離(social distancing)原則。此外,學校也禁止十人以上的室內聚集,暫停當面考試。
為了鼓勵學生們離開,凡是在3月29日之前搬離宿舍的學生,加州大學聖地亞哥分校會退整個春季學期(三個月)的住宿費。以曾桐所住的三人間宿舍為例,一學期宿舍費約4200美元,退款直接轉賬到她賬戶。她在中國留學生的轉租群裏找到了一間帶傢俱的空房間,每月1200美元。新房東半開玩笑地囑咐她,「來的時候記得帶好口罩。你要是病了,我們全軍覆沒」。
曾桐原先的學校宿舍長Dora Ogbonna對她說,最近這幾日常有學生流淚找她傾訴,那些由於家庭原因或經濟條件而無法輕易回家的學生一下子慌了陣腳。許多學生一邊上學一邊在學校裏打工,譬如在圖書館、健身房做些兼職,用來減輕經濟壓力。現在,學校停課了,這些場所也關閉了,很多學生需要重新找一份工作,但卻不知道新工作在哪。
「這口罩不會是和病毒一起寄過來的吧?」
同是中國留學生的Sohee在加拿大與2019冠狀病毒有過一次近距離接觸。今年大四的她此時本應在渥太華最大的醫院Ottawa Hospital實習,但由於疫情的原因,實習工作在近日暫停。在此之前的3月16日,Sohee所在的部門安排她照顧一名感染了2019冠狀病毒的病人。這名病人是輕症,依據加拿大醫療部門的準則,不需要住院治療,而應該回家自我隔離。但由於他住在政府提供的庇護所,並沒有固定住所,出於防止繼續傳播的考慮,醫院將他留在了住院部。
加拿大有全民醫保,醫院床位在平日就十分緊缺。截至3月15日,僅有11%的2019冠狀病毒肺炎患者會留院治療,而絕大部分都被醫院建議回家自我隔離。這樣的政策在華人圈引起了一些爭議。有人質疑完全依靠自願的自我隔離並不能保證患者不涉足公共場所。
在Sohee實習的醫院,患有2019冠狀病毒肺炎的住院病人是住在單人間裏,護士和醫生在出入時都會穿着防護服並戴口罩。為了預防可能出現的物資緊缺,Sohee與同事已經被醫院告知口罩要節省使用。Sohee強調,就她的觀察,對2019冠狀病毒肺炎感染者的隔離措施,與其他患有傳染病的病人並無太多。
每日在醫院電視屏幕上滾動的新聞是Sohee了解疫情的主要途徑。她覺得加拿大的系統比較透明,不相信會有隱瞞病例的情況出現。她也上微博,看到了許多中國留學生回到國內的消息,但她覺得對待此事應有的態度是「Alert but not anxious」(警惕但不慌張)——她引用了加拿大衞生官員的一句話。「人類在全球流行病(面前)太渺小了,因為總感覺能打遍世界,但我們能做的只是管好自己。」Sohee感歎道。
在美國和加拿大確診數量不斷攀升的時候,國內的官方媒體開始大力宣傳對疫情的有效控制。《人民日報》的公眾號連續多天在早上推送巨大的「0」字海報,提醒着海外的華人,疫情中心已經轉移。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趙力堅在推特上拋出病毒可能是由美國軍隊帶入中國的信號,被特朗普以「中國病毒」的稱呼回擊。
在北美,普通人的反華情緒被激發出來。這使得已在美國生活六年的中國留學生Andrew陷入兩難。
Andrew生活在波士頓。在疫情爆發初期,多數人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在當地藥房和超市買到了一些口罩,放在家中備用。平日他在高峰期乘坐地鐵上學,自認為風險比較高,都會戴上口罩。不過自三月開始,病毒在美國蔓延開來,他反倒不戴了。
「我擔心戴上口罩會給我帶來比感染病毒更高的風險。」他對端傳媒記者說。
歐美文化語境裏,病患才需要戴口罩。這和東亞文化裏,因為空氣污染、愛美或者防止傳染病而普遍戴口罩的習慣截然不同。再加上因疫情而仇視中國人的事情不斷在美國各地發生,一個亞洲臉孔在美國的公共場合戴着口罩,就有可能成為被攻擊的目標。
上文提到的芝加哥大學留學生張宇清也很擔憂美國出現的反華情緒。學習國際關係的他熟知美國歷史。在特朗普喊出「中國病毒」後,他更堅定地認為美國可能會出現排華動亂。他向端傳媒記者舉出了上世紀美國的排華法案與1992年在洛杉磯出現的排韓暴亂。作為沒有持槍資格的留學生,張宇清雖然無法買槍,但他另有準備:他購買了胡椒噴霧與防彈衣。在他看來,特朗普上台之後的愈演愈烈的民粹主義,以及華裔相對較低的持槍率(華裔在美國的持槍率比非裔、拉美裔更低),都可能會使中國留學生成為種族暴力的受害者。
胡布凡也時刻關注着疫情。幾天前,她在亞馬遜上買到了口罩,並郵寄到她所在的大學。當得知口罩是從中國的工廠寄出後,同實驗室的歐洲同學問,「這口罩不會是和病毒一起寄過來的吧?」儘管是玩笑話,但在和端傳媒記者複述時,她依然難掩憤怒。
「在網上上課還收和正常課程一樣的錢,是不公平的」
孤立無援的中國留學生們開始組團取暖。在最近一兩週裏,微信上出現了各種信息互助平台,例如「紐約回國機票交流群」、「灣區跑毒群」。群裏每天都在交流航班價格、機場安檢狀況、各個第三方轉機國家的入境政策,是否需要檢疫或集中隔離等。千變萬化的入境要求也使得留學生的回國之路困難重重。據端傳媒記者查詢各個訂票網站,3 月底 4 月初從美國紐約、洛杉磯等主要大城市回國的直飛航班幾乎已經全部取消,剩下的均要進行 1 到 2 次中轉,許多中轉地如日本和韓國需要過境簽證。香港則規定所有外來旅客入境後需要強制隔離。而就算順利抵達中國,還有14天的強制隔離期。
離開難,留下更難。被學校「趕」出宿舍的學生們需要到處找房子。由中國留學生創辦的北美租房公司 Tripalink 甚至推出了「消毒房」的短租項目,提供給受這次疫情影響發生住所變動的學生。但這一切都建立在有經濟基礎的條件上。
還有醫療保險。中國留學生均有醫保,且美國國會已通過了免費檢測2019冠狀病毒的法案,但一旦感染,治療中仍會產生許多未知費用。且如果去了承包範圍之外的醫療機構就醫,就需要自己承擔費用。目前美國已經進入全國緊急狀態,各地的醫療資源緊缺,將發生什麼,大家心裏都沒有數。
留下的學生還要集中精力處理另一件事:學費。3月12日,南加州大學的學生WJ Sun在網上發起了一項減免學費的請願,稱「從3月11日到4月14日,學校的課程都改成了在Zoom上進行的網課」,「教學質量有所下降」,「和老師、同學面對面的交流也取消了」,「學校的各項活動取消,公共設施也不能使用」,因此要求學校減免一部分學費,目前已經有超過6200個簽名。留言支持者也多為華裔學生,其中Yue Liu說,在網上上課還收和正常課程一樣的錢,是不公平的。另一位Qing Kang則表示網課的效果不理想。南加州大學每年的學費為五萬六千美金。
但知道現在,學校還沒有給出學生們明確的回覆。許多美國大學校園都發起了減免學費的請願,但大部分都被校方駁回,哈佛大學、賓夕法尼亞大學明確表示不會退學費。
「目前學校對於國際學生還算友好,依然保留了學生的簽證和學生身份,」張宇清說。原本按美國國務院的規定,在美國連續五個月沒有上課(不包含網課)和沒有進行學術活動,將被取消學生簽證,而這項政策目前因肺炎疫情有所寬限。「但很難保證後面不會發生轉變。」張宇清覺得。
他原本是今年六月中旬畢業,但芝加哥大學目前「還沒有決斷」,他猜測學校「也是在看疫情的發展趨勢。」他原本想繼續深造,申請了劍橋大學的History and Philosophy of Science(科學史與科學哲學)項目的博士。不過,英國目前也已經有超過5000個確診案例。「目前來看,也許此時並不適合在海外學習。」
應受訪者要求,蔣語心、曾桐、胡布凡、張宇清為化名
我得亏去年没回中国探亲,否则我现在说不定还在中国困着呢。
坐标湖北,除了学校没有复课医院口腔科没有复诊电影院等娱乐场所没有复工,生活基本正常一段时间了,没有隔离没有交通封锁,公交正常。外出的所有人都戴着口罩但很多人已经戴得不那么标准了,不少老人觉得闷只是挂着做个样子。年前从加拿大回国过年,现在决定等加拿大疫情控制好了再回去。留学的朋友们甚至比在疫情高峰期的我承受了更大的心理压力。毕竟我是和家人在一起,与孤身在外的感受是不同的,哪怕一家人都在险境。两周前我还是会建议他们回国,反正学校也是网课。但现在在回国途中感染的概率加大,那就不值得了。回不回国根本没有什么政治因素的考量,冷嘲热讽问信不信党信不信体制的人并没有设身处地地为留学生考虑,没有同理心,只是接着所有的话题来发泄。于人没有益处。语言是一面镜子,什么样的心境什么样的素质,都可以反映出来。端传媒的评论区相比两年前差了太多了。想要世界变得好一点,那就让自己变好一点吧。
很多留学生都没断奶,出了什么事连用英文看病都成问题,病毒来袭可不得急着回国?(这不夸张,我在悉尼,身边有留学生已经在澳洲读了4年书但是连割到手打破伤风都要等两天只找会说中文的医生打,因为不知道怎么和洋人医生沟通打破伤风…)其他评论里有人说“出门在外没人照应比较心慌,留在爸妈身边比较踏实”类似的话,我觉得是真的很能反应回国留学生的心理状态了。要是留学生懂得生活自理(e.g., 自己从网上买菜,自己做几道简单的菜,自己督促自己的日常学习生活,自觉少出门,怀疑自己“中奖”了懂得就医程序等等),你告诉我待在国外和待在国内到底有多大的区别?反正我是觉得没什么区别。以及,Propaganda的那些原因就不说了,说多了我都想笑。每天信息来源就是微博和朋友圈,然后一边看着这些媒体展现中国如何教全世界做人和黑全世界从澳洲黑到欧洲边喝采的留学生们还是赶紧回国吧,对大家都好。
相不相信政府应该还用不到谈及这个层面,单单看各级领导把资产往何处转移、其子女和亲属往何处移民就够了。普通民众做怎样何种选择的都有,只有统治阶级的真实作为才能反应这个国家的长期以来的真实态势。
那个说用脚投票的你是不懂啥叫投票吧?一群留学生毕业不回国留在美国工作移民拿绿卡,这叫做用脚投票,因为特殊原因回国暂时避一避这个不叫用脚投票!😂
这次我在伦敦,还是赶着回国了。
对中国政府吧,我还是信任的,也许他们讲的话不一定可以全信,但我觉得对付过SARS,他们还是有经验的。
英国政府,我是真没看懂他们要干嘛,真的害怕。异国他乡,身边也没有人照应。确实有点恐慌。还有家人也在中国,觉得离家人近一点心里有点安全感。
我室友没有回国,他说他抢不到票……
只有相信中國政府的人才會回中國。當然假如相信中國政府的話就沒有必要在國外了,省得每天都在國外忍辱負重。
我就待在澳洲没回去过年,回去的都后悔了
小心被當成中國0感染復升的替罪羊。
这种是否离开的纠结其实不应该只归咎于propaganda。很多留学生所处的信息茧不断传递着的恐慌情绪的确是一个原因,但欧美疫情正处于上升期,且中国疫情经历了初期的混乱后已经得到了一定的控制也是不争的事实。
其实对于很多迁徙成本很低的留学生(不用考虑家庭,工作)来说,这只是个在1月22日的武汉市民是否要离开武汉的问题。不应过分苛责。留下来的人面对的是包括医疗体系,物资物流,和自己健康等方面的诸多不确定性。毕竟没有人能保证年初的武汉和当下的意大利的情况不会再纽约,伦敦等地重演。所以这也并非是一种非理性的考量。
感染人数确实少很多是真,但零是不靠谱的。大部分朋友都没有回国,不愿意折腾吧,有不能停下来的工作和学业,回国的路上也未必不被感染
😂說實話最近和小伙伴討論要不要回國躲避還真不是因為國內控制得多好,而是在第一例發現至今900多例確診的土澳新州,每天高峰期上下班擁擠的火車,各類娛樂飲食場所和人員爆滿的海灘。不敢想像實際感染人數。即使下令禁足公共場所關閉,海灘都封了也還是有人拖家帶口去。對這幫豬隊友真的服了。更別說得了病了還未必能得到檢測和治療。海外留學生求個心安,即使回國也要承擔金錢和健康的風險,放到這還要被人無端揣測,真的心累。
@雨月 50年代还有好多知识分子回国呢,propaganda骗出来的东西有意义吗
主要还是美国很多地方不禁枪,病毒还是其次,秩序的崩溃可比病毒可怕多了.
回國吧
不要再到美國讀書了
回國有黨呀
感觉信不信任是一回事,但人们的用脚投票说明了一切。如果在美国能获得及时检测,在英国真的感到安全,国内真的有大规模瞒报,我想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顶着国内的“嫌弃”气氛纷纷飞回国。
不过旅行过程中的交叉感染,真是蛮可怕的。
不回国还有两个重要的考虑,第一是旅行和隔离过程中的交叉感染;第二是对中国政府的不信任,我个人不相信新增感染已经清零。只要物资充足,有合适住所,我觉得留在美国是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