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孩子出生後,賈博文一家逃離到了南部生活共識社區。
他們原先在浙江義烏做外貿採購,生了二胎後,妻子沒再上班,賈博文一人養家。龐大的家庭開支、瑣碎的育兒日常,加之食品、空氣、環境等等問題……這樣的生活過了一年後,他感到無法在城市生活下去了。
他想起了關注好幾年的南部生活共識社區——一個坐落在福建鄉村的「烏托邦」,創始人唐冠華夫婦曾在山上自給自足居住了五年。在賈博文的想像中,那片山林是城市之外的另一個家園,貼近自然,沒有緊張的競爭關係和消費主義的束縛,居民們擇善而居,共同決定公共事務,做着自己喜歡的事情。
他翻看社區更新的照片,山林已經修整出了不少平地,山口處豎起了標有「南部生活共識社區」字樣的木質大門,平地上立着唐冠華夫婦居住的穹頂屋、成員們齊力搭建的田野餐廳和配套的廁所設施,未來還計劃在山上蓋幾座小木屋供訪客居住。
賈博文先行來社區考察。現實中,那裏的長期居民只有五位,大多租住在山腳下村民的房子裏。山上的雜草長到了膝蓋處那麼高,建築只有穹頂屋和前面的平台,他沒有見到圖片中的田野餐廳和廁所設施——社區仍然是一副在建設中的模樣,不及理想中盡如人意。
但賈博文和家人都實在不想在城市裏待着了。2018年中秋節,他們搬了過來。
城市外的另一種選擇
對城市的抗拒,也是唐冠華最初創立南部生活共識社區的動力。
今年剛滿30歲的唐冠華長着一雙丹鳳眼,身材高大。他來自山東青島一個文化商人家庭,17歲輟學創辦了自己的設計工作室。第一筆業務掙了十萬,每天喝昂貴的酒,遊走於澳門的風月場所。「那種地方每個人的狀態都不對。有時候消費也是買娛樂產品,消費後又產生壓力,回來繼續掙錢,循環往復的過程。看上去很高興,但實際並沒有真正開心。」唐冠華說。
他反感生意場的狡詐和算計。「所謂無奸不商,只要有利益就願意做,哪怕質量降得很低。」掙的十萬塊很快花光,第一筆業務後再沒等來生意,捱到最後幾天甚至吃不起一頓盒飯。他思考城市系統中的醫療、教育和養老,覺得和商場如出一轍。陪朋友去看病,有錢人進了病房,而走廊裏躺着的急診患者,無人醫治。隔幾天就能見到老師虐待孩子的新聞,他上學時也常碰見老師體罰孩子,「老師不教真東西,每天就擱那上班。」
唐冠華曾轉向藝術,做觀念攝影和行為藝術,曾在青島熱鬧的步行街上靜止站立12小時;去天安門廣場,手持導盲棍,眼蒙紅布仰望城樓上的毛主席像;還身着西裝,一手公文包,一手瓷碗,沿街乞討。媒體曾蜂擁報導過他,但無力感很快襲來。「就算有個人看我作品看哭了,過一段時間根本也忘了,不解決社會問題。」
他想探索城市生活外的第二種選擇,家園計劃逐漸在腦中成形。2011年,他上山,在山東省青島嶗山開始實驗自給自足的生活。這是計劃的第一步。他和妻子邢振建造木屋,自制發電機、廁所,釀造醋、酒,紡織衣服、布鞋等日用品。
「有70%達到了自給自足吧,剩下30%沒研發出來,比如玻璃、燈泡和柴窯就沒能自制成功。」但這五年的生活給了他們能力和信心。2015年,唐建華的想法得到了福州一家基金會的賞識,對方承諾為他的家園計劃提供500畝土地。
當年10月份,唐冠華邁出了計劃的第二步——建立社區。他希望構建城市系統外的另一種生活樣態,成員們樂於分享,彼此相伴,有精神追求。為此,他還制定了一個二十年發展計劃,不僅涵蓋了土地、水電、醫療、種植養殖等基礎設施,還囊括了運動場、圖書館、手工作坊和樂隊演出等休閒娛樂場所,儼然一個可與城市匹敵的生活系統。
而這一切,人顯然是關鍵。唐冠華希望在第一階段2016-2020年,社區能有30位長期居民。
在山谷中吶喊
南部生活共識社區坐落在農田密布、青山連綿的福州郊區。五位長期成員聚居在山下村民的房子裏,唐冠華夫婦住在88號一樓,二樓分別是藝術家于伯公和安置訪客的房間,往下走兩棟住着去年中秋新入住的賈博文一家六口,80號二樓是日籍建築設計師吉富遙樹的房間,喜愛耕種的大王則租住在通往山上五百畝地的入口處。
在唐冠華眼裏,社區成員們保持着有距離的親密。他們定期小聚,在邢振的手工工作室或是大王家裏打火鍋,幾個人圍坐一圈,喝酒聊天,商量社區的公共事務——在山上造房子、舉辦生活節、鋪設電纜。只有待滿一年的居民才享有公共事務的議事權。「一年以上能在這待着的人,肯定是互相之間彼此都認可……共識社區的理念就是互相玩得來,大家哪怕什麼話不說,不言而喻都能明白。」
社區成員們確實共享着一些特徵。對社區的發展,他們盡人事、知天命,「直覺吧」、「這沒什麼」是他們的口頭禪;他們活在此刻,認同「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不排除將來離開社區的可能;問起外界的質疑時,會第一時間反問:「我們為什麼要在乎別人的看法?」
說這話的是唐冠華的妻子邢振。三月下旬下了二十幾天的雨,終於放晴的那天,她開設了一個編織工作坊,接受採訪時她正坐在工作室屋外的凳子上,和兩位學員聊天。
南部生活共識社區每年開設工作坊、夏令營和生活節,擴大社區知名度的同時補貼生活所需,這惹來了一些爭議。有人質疑社區眾籌資金是依託城市資本,社區成員也遠沒達到自給自足。藝術家於伯公和建築師吉富遙樹每年有半年在城市奔波,以支撐餘下半年在社區的生活,唐冠華也常外出活動。目前成員們居住的都是當地村民的住宅,一位新搬入社區的成員私底下納悶,「這一點也不自給自足啊!」
「青島那幾年證明了有獨立生活的能力就行了。」唐冠華盤腿坐着,一邊喝啤酒,「共識社區不是與城市對抗,而是城市之外的另一個選擇,人們有足夠的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不為生存裹挾。」
但社區建立四年多來,發展似乎止步不前。居民們來來走走,熱鬧時可以有十位常駐居民,冷清時只有五位,離2020年30人的目標差了一大截,山上即將完工的曠野餐廳和廁所設施在去年夏天被拆,如今只剩下穹頂屋和露台,更不要說醫療中心、建築規劃院和藝術家研究中心了。
「(共識社區)此前在中國從未有過,所以要把一條沒有的路走出來,它本身就是一件困阻重重的拓荒行動。」唐冠華將建立共識社區比喻成在山谷中吶喊,發出聲音是他的使命,至於社區能否建成,得看有多少人聽見了他的呼喊,這他無法掌控。
計劃沒有實現?「計劃只是一種願景和可能性,沒必要非要達到。」
走的人因何而離開?「我不需要分析他們為什麼離開,我只要搞清楚在這住的人就行。」
在他眼裏,現住的幾位居民各有千秋。於伯公是他欣賞的藝術家,堅持、理念獨特,而且知行合一,能將思想實踐化;新搬來的賈博文學宗教學出身,能多角度剖析宗教信條的來龍去脈,是一個具備思維廣度的人;還有社區的元老大王,天天背鋤頭上山,風雨無阻,一會培養種子、一會種植花卉和藥材、一會種植蘿蔔,雙手勞動、自食其力的品質讓人尊敬。
大型真人實景「過家家」
下午飄着細雨,高瘦臉尖的大王正握着一把鋤頭,站在山上的田地邊,給一位從荷蘭來的學生講授農法,這是他在一間自然學校裏謀的教職。很快,雨大了,他們躲進田地旁的草棚,熱水、泡茶、取暖。
大王是南部生活共識社區的元老,他見證了社區創立之初的模樣。
他和這裏的緣分可回溯到2015年10月,他偶然從網絡上看見唐冠華發起的號召,「當時這點蠻吸引我的,有特長的人可以互相交流、分享技能,比如我感興趣的教育、手工釀造、農村建築。」那時他剛結束川藏線的徒步旅行,自己帶了帳篷睡袋、鍋和小錫爐去到福州郊區。
先行來到的十幾個人暫時安置在自然學校的宿舍裏,他們找插座用電腦,取熱水壺燒水,睡帳篷、簡易床或打地鋪。「我覺得條件比想像中好,坐公交車就到村口,還有超市、(小攤)賣菜和房子!」一天後,唐冠華來到社區,大家圍了一圈自我介紹。唐冠華說,「這是一次社區生活實驗,每個人的一舉一動都影響未來共識社區的實現。」來的人大多剛辭職或是自由職業者,擅長音樂、戲劇、手工、教育、農業,80後單身人士居多,還有一個單身媽媽帶着兩個孩子來參加。
第二天唐冠華、大王還有一位成員同去村裏看房子。他們收集了幾個房源回來,第一次採用了羅伯特議事規則投票,山腳下一棟四層混凝土村屋成了實驗的據點。後面陸續有人加入,成員們自嘲,「大型真人實景過家家」拉開序幕。他們熱火朝天地討論着每天的衣食住行,試圖從零開始,探索如何用區別於城市的方式滿足人的基本需要。
一切都很原始,「通訊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大家齊力拉了電線、搭上樓梯扶欄後,在五層小樓裏,六至八個人佔領一層樓,在水泥地上支起帳篷就睡覺。
「不太好解決的是吃的問題。」大王回憶,當時嘗試了好幾種方案。一開始吃大鍋飯,廚師毛遂自薦,掌勺給大家做飯,但沒人願意天天做,後來所有人分成三組,輪流做飯,每個組值兩天,但大家作息不一,難以協調。「早飯可能要從早上七八點吃到十來點鐘,吃完了到十點還得收拾,然後下一頓。這樣(輪到我時)我一天都花在做飯、買菜上。」而且有的做飯特別好吃,有的就不怎麼樣,大家難免有抱怨,這個方案也沒能持續多久。
最後只能自由組合:自己做、幾個人一起、去村外餐館吃或村民家蹭飯都行。
吃飯這件事像個縮影。「該有的方法其實大家都試過,沒有什麼太新的花樣,就是在不同的階段,大家不斷地變化。」
實驗持續了三個月,生活自由而散漫。人們起床時間視各自脾性,睡覺時間有公約,超過晚上十一點不能說話,但有時也聊到深夜。偶爾會有一隊人上山除草、墾地,不想去的人就待在屋裏翻書聊天。不同樓層的人經常串樓,他和唐冠華、邢振還有一男兩女住在三樓,收拾出了一個角落,放了一張桌子,大家經常一塊討論如何建設社區,搭建木屋、開設青年旅館和廣場酒吧、舉辦藝術節,想法層出不窮。
「但你會發現好多人光在那發表意見,最後去做的人很少。很大一部分人本來也沒打算在這長待,圍觀一下就走了。」大王說整個實驗期間來了差不多六十多個人,但最後只有不到十幾個人留下。
開放性和穩定性之間的矛盾初見端倪。「到後來,我們其實不太介意(社區訪客)來個一兩天,其實大家就聊一聊。」大王說。
五位居民們常調侃,關注社區的1000個人裏,有10個人可能會來社區參觀,最後能有1個人留下就不錯,更不要說住滿一年以上,成為長期居民了。
唐冠華承認找到同類是目前最大的困難。「(我做的事)就像搬木頭去修橋,橋能不能建成取決於有沒有更多人和我一塊搬木頭。有些人過來幫我,搬了一會就不搬了,還有些人就是看看熱鬧。我不需要關注這些事,我只負責閉着眼睛往前走。」
「不怕摧毀,摧毀正好再建」
雨聲嘀嗒中,一輛出租車停在了唐冠華和邢振租住的房屋前,邢振叫了一聲「于伯公回來了!」于伯公是駐社區的藝術家,五位長期居民之一。他們夫婦興奮地撐傘陪于伯公進屋,招呼他上樓安置行李。晚上,他們一起吃了個火鍋。
飯後,邢振和于伯公在一旁商量開設工作坊的事務,唐冠華飽腹後有些倦怠,人也鬆弛了一些。他說社區成立以來主要做了兩件事,一是接待(採訪、訪客、志願者),二是建設(開墾土地、建造房屋),他每天都在思考如何在這兩件事上盡力,小至配合一次採訪,大至山上房屋的建造。去年夏天搭建曠野餐廳時,沒有宗教信仰的他經常在夜裏禱告。屋內一片漆黑時,他或躺或立,或蹲或坐,雙手合十,希望上天保佑房屋建造成功。
但沒想到,一次本地電視台的採訪拍攝給曠野餐廳帶來麻煩。
曠野餐廳花費了全社區成員兩年的心血才建成,建造的資金來自眾籌。建築設計師吉富遙樹最初正是為了建造餐廳才加入社區。
時間倒退回2016年9月,福州天氣尚熱,每天早晨八點鐘,社區的七八位成員聯同五六名招募來的志願者集合去山上鋪設電線和水管,勞動到下午三點鐘休息,持續了一個月左右才完工。
兩年後,整體結構都已搭建完畢,地板也鋪設完成,只剩下屋頂的表皮。那時誰也沒料到,電視專題片播出後的12小時,他們收到政府的一紙公文,入鏡的曠野餐廳和廁所設施被視為違規建築,勒令幾日之內拆除。
唐冠華向當地電視台要解釋,對方几番遮掩,唐冠華怒了,「以後和你們有關係的媒體可都別踏入我們社區了!」彼時吉富遙樹還在上海,接到消息後他很意外,幾日後趕回,社區成員們圍坐在一起開會,氣氛壓抑,想不明白蓋了兩年的房子怎麼說拆就拆。當地政府不允許在山上建築,這意味着社區原計劃裏所有房屋建造的項目都將落空。
唐冠華打電話和各地開農場的朋友通氣,了解到當時全國各地的農場都面臨拆遷。
「那段時間特別敏感,中央巡視組在各地巡視,對地方政府來說可能比兩會還要敏感,正好讓我們碰上。」吉富遙樹事後分析。
事情發生時,唐冠華在博客中寫道,「如果有搞不定的觸及法律模稜兩可的地方,我自己先轉移實驗室。我們本就是搞建設的。不怕摧毀,摧毀正好再建。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要上。在鄉村搞建設,該補辦的手續要繼續辦齊。能不能辦下來不重要,重要的是要開始辦。」
那幾天他和吉富遙樹一同去縣城鄉管理局詢問,對方回覆說建築最好自拆,木材可以重新利用。雖然政府打擊違規建築是一時之舉,但保險起見,這一年來他們都沒敢在山上建造房屋,這拖慢了共識社區的建設進度。
事後社區成員們圍繞「如何將建造房屋合法化」想了各種方案。有人提出註冊一個公司,但資金是個問題,他們不願和商業利益掛鈎。有人說可以考慮和政府合作,南部生活共識社區在成立之初就因契合國家「鄉村振興」的號召,有不少地級市表達過合作的意向,但他們擔心一旦捲入政府力量,事情會變得複雜。還有人天馬行空,既然附着在土地上的建築不被允許,為什麼不將眼光投向別處呢?做架飛機,在天上飄;或做艘船,在海上浮。
最後,他們用曠野餐廳的木材造了一輛房車。唐冠華說,這輛房車可以被汽車牽動,毋需依附土地。同時,社區也在爭取政府的支持,前幾天他外出參加上級基金會的會議上,有人提出將土地問題反映到兩會上試試。
「可能是因為自由吧」
建設社區本身的挑戰性和不期而遇的阻礙使社區的發展停滯不前。未能完善配套設施的共識社區,在大多數人眼裏,自然無法與發達的城市系統相抗衡。
社區成立以來,大王接觸過不少有意向在此居住的人。他總結,絕大多數是城市中產,關心教育和食品安全。「他們覺得城市教育風氣不好,比如教育的單一化、孩子間的競爭和物質的攀比。說到食品,他們第一感覺是味道和小時候不一樣了,可能用了很多化肥和農藥。有條件的都會去有機農場訂購產品或是自己家裏就有個小菜園。」
這些人認同南部生活共識社區「拒絕消費主義和競爭」的理念,專程從北京或上海來到社區參觀。「來之前他們想像這是一個成型的社區,各方面都很完善。」但來到之後發現首先經濟問題就要自理,社區沒有學校,教育問題也無法解決,還有醫療、文化設施,均處於萌芽期,不少人失望而歸。
「我們的公眾號從來沒有美化這裏的生活,你翻看公眾號,會發現我們天天在幹活。只不過大家覺得我們很容易。比如夕陽西下的時候,我拍了一張蘆葦的照片。你看到照片會覺得這個地方好美,但你來了不能光看蘆葦,你要生活,對吧?夏天這裏很熱,蚊子又很多。照片是二維的,但生活是五六個維度的。」
來的人裏,九成是獵奇,餘下一成有生活意向,但看到社區現狀就離開。前年秋天有一對學醫的夫婦帶了孩子來社區居住,他們已經下了決心要在鄉下生活,但待了一年後,也搬走了。
「城市系統裏更高的薪酬、更高的社會地位、更有力的社會關係,足以留住大部分人。」大王說。
新搬來的賈博文一家在這住了半年有餘。剛搬來時,他們一家四口住在吉富遙樹對面那間十幾平方的屋子裏,實在是擠,廚房衞浴特別不方便,妻子不停抱怨,說「這個地方我們不能住,條件這麼差,孩子們在這什麼也做不了。」
賈博文讓妻子回憶在城市的生活,「生了老二後,每天都很煎熬。」他們是做外貿採購的同行,工作時間很緊張,國外的客商來了之後,他們作為翻譯要協助客人與當地商戶交涉。下班後接送小孩、做家務、帶孩子,人像上緊了的發條,無法停轉。讓他們更不能忍受的是,這份工作逼着人當兩面派,名義上要為客戶爭取利益,背地裏卻拿着當地商戶的回扣。「客商的佣金給得很低,如果你不拿回扣,連來這一趟打車的錢都不夠。」
每談至此,妻子便默不作聲。後來,他們自費租住了隔壁一棟村屋,賈博文把傢俱置辦得齊全,房屋寬敞整潔,站在陽台上可以望見路邊成片的蔬菜大棚和遠處的蒼山,這之後妻子就很少抱怨了。
「首先在這裏我們不用面對健康危機,原來在的城市空氣污染比較厲害,小孩子經常打針輸液。而且老大在那邊上學壓力比較大,班裏孩子都愛攀比,他成績不好還被老師批評。我和老師說,我們不重視成績,不要使勁去要求我的孩子,老師不接受,孩子在那個環境裏,大家也會去嘲笑他。」賈博文說。
但搬來共識社區後,本該讀小學的老大賈易一直在家。社區成員們也在積極出主意,大王和吉富遙樹覺得賈易可以去鄉下的學校上學,鄉下攀比不嚴重,賈易也可以結交同齡夥伴;邢振和于伯公常年開設工作坊,擔心由社區成員輪流教學的話,時間精力上難以把握;唐冠華覺得都可以,不上學也沒問題。
記者問賈易喜歡哪裏,他答說喜歡南部生活共識社區。為什麼?他想想說,可能是因為自由吧。這位十歲的小男孩活潑好動、語言能力強,他說自己沒事就往山上跑。平日裏他負責帶領社區來的客人上山轉悠,一路上他認出了落山花、蘆葦和草木灰,一隻蝴蝶撲閃着翅膀飛不起來,他彎着身子向前探了探,抓住蝴蝶的一角說,「因為它翅膀殘缺了。」這些都是爸爸教給他的。
看到這個主題,我就好奇一句:”這個地方難道沒有王法嗎?”
除非真的隱入森林、滅絕人跡,不然還是不得不處理好政府規定的問題啊。
朴门主义 女子!
其实人能惬意地山居可能有个前提,就是城市和市场经济把其他大多数人集聚在了一起。田园生活,单位面积土地上能供养的人口非常有限,如果不是城市吸纳了其他人,田园会变成两百年前的农村,毫无惬意可言了。
這就是中國「無家可歸」者的一個流浪漢營地。政府和社會把中產們逼得想要逃離現有生活,有家也不想歸。
看繁體字版,有「於/于」跟「發/髮」不分的問題。
已修正,謝謝提示!
然后被拆除……真是太真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