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確實實地告訴你們:一粒麥子如果不落在地裏死去,它仍然是一粒;如果死了,就結出很多子粒來。--《約翰福音》12:24
一個自殺的牧師能不能上天堂?1996年楊雅惠牧師創辦同光同志長老教會,簡稱同光教會。跟一般教會不一樣,這是一個接納同志的會所。當時社會氣氛很不友善,很多人會惡意滋事。為了保護會眾,同光教會早期招募的時候,約可能的新成員見面要在公園,說好帶著一本紅色的聖經,甚至加註碰面的暗號,要經過好幾層審核,才會確認可不可以讓此人加入。2008年,創立同光教會的楊雅惠牧師在一般教會找不到工作,自述「全台灣的教會我幾乎都投過了,也請身邊的朋友幫忙,但是最後都石沉大海。」
楊雅惠不是同志,卻願意挺身而出,走在時代的前方,孤身帶領群眾。由於疾病、經濟、批評等種種原因,楊牧師燒炭自殺,留下僅印刷150本的遺著《揹著十字架的女牧師--楊雅惠牧師的信仰歷程》。「死去的麥子落在地裏,會結出更多子粒」,這是《牧者》紀錄片的由來。但是製片起初來找盧盈良導演的時候,他是沒有興趣拍攝的,覺得同志議題在這時代已經稀鬆平常,好像沒有太多可說。
信仰與性向的恆久戰場
「許多感受是來自她(楊牧師)的自傳。所以我找一片荒野,她一個人,打著赤腳走。」
「隔一陣子製片失蹤,透過了解,發現製片跟家裏出櫃,他是第三代基督徒,被趕出家族。沒想到同志跟宗教扣在一起,衝突會這麼大。」盧盈良說,「經過介紹,我認識曾恕敏牧師,他給我楊牧師的自傳,看完非常感動。楊牧師對我來講是人權精神的展現,上網查詢,發現沒什麼紀錄著墨,維基百科只有短短兩行字,問了一些基督徒、同志基督徒,沒什麼人知道他。他的故事跟生命在我們的記憶中慢慢被遺忘,我覺得我要做點事情,決定要拍一部紀錄片。」
從2013年夏天拍到2017年年底,在十字架的巨大光環與陰影下,《牧者》跟隨三位基督徒的腳步,去窺看信仰與性向之間的恆久戰場。黃國堯牧師來自香港,因為創辦同志團契遭受排擠,數年前帶著妻子來到台灣,接下同光教會的職務;曾恕敏牧師則是出櫃同志,因為台灣教會很難接受同志牧者,必須打零工度日;小恩則完全被牧師之路抹除,當時長老教會總會年會的反同牧函通過,她在台南神學院的考試前,直接被取消資格。
「《牧者》主要立意是拍一部片紀念楊牧師,許多感受是來自她的自傳,所以想要重現她的形態,還有我感受到的意象。所以我才找一片荒野,她一個人,打著赤腳走,當時的狀況也像是這樣。」盧盈良說,「片中的同志基督徒是少數中的少數,如果我們不做點什麼,他們的聲音、他們的樣態很難被看見,我沒有什麼偉大的社會情節,我只是有被感動,照那個初衷把片子拍好,看未來可不可以有更多的討論,甚至改變。」
社會不懂「愛」的本質?
《牧者》拍攝四年半,前兩年的素材幾乎都沒有使用。生活的私密樣貌,其實是外在衝突的內在顯影,必須花時間去慢慢等待,捕捉那些信仰對生活掃出的刮痕。
盧盈良不是基督徒,一開始他就問,陷入這種宗教困境,解法不是很簡單嗎?改信佛教、道教都好,或者不信也可以啊。但拍攝工作走下去,他看見信仰在這些人身上不是附加物,而是往內裡滲透的。他解釋,「尤其在世代都是基督徒的家庭,認識的人都是教會的人,去的地方不是教會就是家庭。一把信仰抽離,他的世界就崩解了,人熬不過去,死的很多,我是說真話,死的很多。我發現不是單純不要信就好,這件事不能這樣去理解。」
同光教會創辦以來,已經過了二十多年,讓盧盈良覺得悲哀的事,台灣在性別跟信仰衝突這塊幾乎沒有進展,後繼的人們跟楊牧師的生命經驗還是有交叉之處,麥子艱苦的生存,在各自的生活中困頓。拍到後面,他非常困惑於社會到底怎麼了,更加不懂那個『愛』的本質到底是什麼?紀錄片沒辦法給解答,只能用比較溫柔的方式去質疑。他以非基督徒的角度切入困境,想讓一般人看見這個十字架中的夾縫。
《牧者》拍攝四年半,前兩年的素材幾乎都沒有使用。因為人面對攝影機會放不開,需要長時間去經營,才能夠呈現自然的樣貌,那是盧盈良想拍到的。這些人生活的私密樣貌,其實是外在衝突的內在顯影,必須花時間去慢慢等待,捕捉那些信仰對生活掃出的刮痕。就連拍攝同光教會的場景在溝通許多,先去跟會眾報告,讓可以入鏡的坐在被他笑稱為「搖滾區」的座位,其他人則坐在機器拍不到的地方。畫面沒有呈現出來的角度,其實還有很多人坐著,無法露面。
別人的生命與自己的生命
「曾牧師的生命歷程跟楊牧師很像,過去跟現在又交叉了。」
盧盈良跟著眾人的腳步,如同穿行在信仰的暗巷,今天穿出一條捷徑,柳暗花明,他跟著找不到工作的曾恕敏牧師去見證一場女同志婚禮,歡欣熱烈中,也關照到幾張空椅子,其中一方的家人還是不願意出席。下一刻又鑽回巷弄死路,拍攝中途,曾牧師突然消失,盧盈良找了對方好幾天,收到一則交代後事的line,訊息中拜託他幫忙轉送書籍,也很感謝認識了他。那天他恰好沒有工作,直奔曾牧師家,一直打電話、按電鈴,要曾牧師什麼都不用說,下樓一起吃個飯。
「曾牧師下來就哭了,後來我上樓看,他繩子都綁好了。看到我他還問,你沒帶攝影機喔?一方面他習慣我帶著機器,一方面是他那個最不堪的東西,還是願意給觀眾看。還好沒有。我們真的沒辦法解決他的問題,很擔心他回去還一個人待著,我把他帶回我家睡了一晚。他的家庭系統是我們切不進去的,他也不願意。」盧盈良說,「曾牧師的生命歷程跟楊牧師很像,過去跟現在又交叉了。」
耐心去爬梳別人的生命,他也開始審思自己的,拍完《牧者》後,他將攝影機轉向,朝著自家人。他跟原生家庭的關係很疏離,生命中有許多矛盾跟疑惑。他家裡有神壇,哥哥從小就是通靈人,別人來問事,問題總能獲得解決,生意一帆風順。善渡人者卻渡不了自己,哥哥載浮載沉,就是翻不了身。「為什麼神明幫得了別人,幫不了我哥?在我不斷去理解別人生命的時候,也會想說為什麼不去理解我哥哥的生命,所以想回家拍這部片。很多創作者到最後都會回到自己的生命去思考,我覺得滿自然的。」盧盈良說。
可以為別人站出來
「她(楊牧師)說她的神跟其他人的神不一樣,看到不公義的事,可以讓她為了別人站出來。我紀錄的主角群,他們都具備跟楊牧師一樣的特質。」
《牧者》拍到2017年底,期間經歷大法官釋字748解釋,他當時有種感覺,好像跟著這些人一起,終於盼到一個可以吐一口氣的可能,盼到一個出口。後續的愛家公投又摧毀這個希望。
「這個社會有些結構其實滿可怕的,大家都覺得事不關己,很多人會覺得,這是同志的問題,這是基督徒的問題,都不關我的事。台灣好像很平等,其實沒有,我們沒有辦法在一個平等對立的立場去溝通。基督教派在台灣的動員,渲染的負面訊息,尤其是給老一輩的人帶來的影響,都是很荒謬的。」他說,「婚姻平權不止關乎同志權利,而是台灣對於真正的平等、真正的人權的思考,我們能不能照顧少數人的權益,原住民、新住民、勞工,如果說決定什麼事都要符合社會大眾的共識,那美國的黑人還在當奴隸,全世界的女人都在家裡。專法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就是大家名正言順歧視你。」
即便如此,他認為就算民法修改了,教會也一時不會有所改變。但拍出一部片,也許能夠加速思考跟討論,讓改變可以降臨得快一些。盧盈良回想,「楊雅惠牧師的自傳有一段讓讓我很感動,她說她的神跟其他人的神不一樣,看到不公義的事,可以讓她為了別人站出來。我紀錄的主角群,他們都具備跟楊牧師一樣的特質。牧者不只是宗教含義,有點雙關,對我來說是走在前面的少數人,即使孤單,也能挺身而出,願意做一些事的人。」
「婚姻平權不止關乎同志權利,而是台灣對於真正的平等、真正的人權的思考,我們能不能照顧少數人的權益,原住民、新住民、勞工⋯⋯」
楊雅惠牧師漸漸受人遺忘,家人不公開她的葬身地,也無處哀悼。網路還留存一些2008年的討論,主要討論的,是一個自殺的牧師能不能上天堂?就連紀錄片放映後都有人提出這個疑問。那天同光教會的黃國堯牧師在場,回答是這樣的:「她上不上天堂這件事不是我們來定義的,楊牧師為了她的信念離開,這應該交給神來決定,而不是我們去定罪或揣測。」盧盈良則補充,即使她下地獄,也是她明知道會下地獄還是這麼做的。一個跟整個教會勢力挺身做對的人,在保守的年代創辦了同志基督徒的容身處,讓他們不用繼續隱藏,此人之後不論去向何處,她一定都會奮力改變境況。
而受苦的靈魂到底能不能由她的神所收納,那似乎就是她跟神的事了。
感谢导演给我们带来这个纪录片,感谢端给我们带来这篇文章。
向以四位牧者为代表的全世界为同性恋奋斗的基督徒们表示由衷的敬意
《卡拉馬佐夫兄弟們》《地糧》
有的時候有些激進的信徒們最惱人的就是不去懺悔自己的罪,忙著幫別人定罪。
聖經本身就是人寫的,而且修改過不只一次,還不說不同語種翻譯流失、誤譯的部分,且聖經禁止的東西可多了,帶殼海鮮不可食,混織物不可用,更不要說各種歧視女性、要女性順服的文字,當代基督徒有照單全收嗎?沒的話卻單挑關於同性戀的部分出來講,那這是人本身的選擇,當年禁止黑人、白人通婚引用的也是聖經,人類自己的仇恨,不要事事推給基督
圣经里明确写了同性性行为是罪。如果一个基督徒不承认这一点,那么就相当于在说圣经不都是对的,那么这个人实质上也就不再是基督徒了。而接不接纳同性恋者,其实是另一回事。不认同一个人的行为不代表对这个人没有爱心,且每个人都是罪人,没有谁比谁高尚。但是若认为同性恋行为是对的,那么此人也自然不是基督徒了,更别说是牧师。
原本还以为台湾的社会已经很大程度上接纳了同志。。。
唏噓......
前兩天遊行中有見到他們,對於這樣處在絕大多數教友都反對的環境中仍願意挺身而出的人們,實在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