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蘇珊的聲音回蕩。
我原地不動:「不是我不想走,是我根本分不清前後左右。」
眼前是清一色的黑,我沒有想過絕對的黑是這樣的,以往參加一個體驗失明人士的工作坊,戴上眼罩,尚且感受得了太陽的光暗。可是原來絕對的黑色,名副其實是個深淵,你無法判斷空間的距離,手掌放在鼻子前還依然看不見,恐懼得心怯。
唯一聽見,是嘩啦嘩啦的水聲。
這應該是地下水管,不幸中的大幸是沒有尿臭,不是屎渠。
「得—」一聲,一個白色的光圈出現了,蘇珊亮着了一枝手電筒。我看見就在我們腳邊,一條闊大約兩米的水道湍流着,幸好剛才沒有胡亂踩踏,不然一定濕身。蘇珊此時又多抽出三枝,分配給我們:「現在可以了吧,快往前走!」
老爸先行,我第二,握着德雅的手,蘇珊殿後,沿水道前進。
下水道很長,彎彎曲曲,有時左右分岔,甚至是三個分岔,蘇珊都指示着我們,像對這地下迷宮無比熟悉。
我一邊走,裝出一種比較感恩的語氣:「蘇珊大姐,剛才語氣激動了一點,若冒犯了你我很不好意思。今天你突然出現,從國安男手上搶救了我們,我們都很感恩。可是小弟我必須重申一次啊,你們那個中英角力,地下工作鬼打鬼什麼的,我和德雅也沒有興趣要參與,而我老爸明天也還是要上班的,真的很希望,你們能夠放過我們了!求求你,讓我們在下一個樓梯爬出去吧!我們一定會守密,誰都不認識誰!」
蘇珊似沒聽到,一直往前走——我終於知道她走在最後的用意,就是在狹窄的通道上,只要她走,我們就必須跟着走,不然落在這暗黑無天的密封環境,到時也是求救無門。
下水道很長,彎彎曲曲,有時左右分岔,甚至是三個分岔,蘇珊都指示着我們,像對這地下迷宮無比熟悉。我感覺到地勢明顯向下,時有階梯,我們愈走愈深。我心裏一直盤點,以步行時間來算,我們大概已經離開了尖東,問題是,我們朝着的是什麼方向?
像解答我心裏的疑問,下水道突然來到盡頭了。乍看還以為那是一道牆,水流像消散於黑暗的失去蹤影。看清一點,才發現水不是消失了,而是往下掉了——我們正站在一個懸崖瀑布上!
我忍不住往前,電筒光一照。
瀑布下是一個更大的污水澤,浮着一隻橡皮艇!這是什麼回事,地底行舟嗎?我無法相信自己變成了《盜墓筆記》的其一個主角。我記得曾有人在紐約市的下水道中發現鱷魚,還咬傷了一些修理工人。我看着墨綠色的水澤,彷彿冒出了幾顆氣泡,有點不安。
蘇珊平靜地說:「實情是隧道早建好了,也一直在運作,卻是港英政府最高級的秘密計劃,普羅大眾沒法知道。」
兩分鐘後,我們沿着一條鐵梯往下,都坐在橡皮艇上了。
「呼—」一聲,蘇珊發動馬達,船頭一盞大光燈驟然一亮。
船沿着一條僅能給艇子恰恰通過的水道,繼續前進。
我忍不住回頭問:「這是什麼地方?你要帶我們去哪?」
蘇珊一直看着前方,開着船:「麥理浩水管,七十年代開始建造的下水道設施,香港島絕大部份的地下污水處理,也經由這系統去運作。」
老爸質疑:「為何我沒有聽說過?」
「那是因為這是一個絕密的建築計劃,麥理浩當年親自參與設計,計劃卻建不了四分之一就被垢病說造價太貴,難產了……當然,這是向外的說法。」蘇珊平靜地說:「實情是隧道早建好了,也一直在運作,卻是港英政府最高級的秘密計劃,普羅大眾沒法知道。」
「那你為何會知道?」我本來想這樣問,話到嘴邊,已想到答案。
蘇珊逕自說下去:「中方的行動讓我們元氣大傷,我們失去了九龍城寨頂的大本營,也損益了不少人手,包括瀋女士。」說時她語氣黯然一沉:「本來,我們的隊伍跟總辦公室是分開的,這是為着萬一有任何差錯,也不會連累到政府。不過情況危急,現在沒有辦法了……」
橡皮艇脫出水道,來到另一個較闊的水潭,岸邊居然是個碼頭,貼着一塊金屬徽號,正是港英政府的標誌——
我忽然想到一點:「慢着,你剛才說這水道貫穿了香港島……可我們正在尖沙咀啊!」
蘇珊點頭:「沒錯,所以我們正在前往香港島的途中。」
我一愣,明白到這話意思——我們正在維多利亞港下面?
我們仨不其然仰望,電筒一照,頭頂居然是空的。
我原以為我們在一密封的管道中,卻不然,橡皮艇更像行駛於一個狹谷底部,兩邊削壁都是岩石斷層。下水道似乎是依着這奇特的地下結構來建造,特意要愈深愈好……到底通往何處?
很快,大概十來分鐘後,我們得悉了答案。
橡皮艇脫出水道,來到另一個較闊的水潭,岸邊居然是個碼頭,貼着一塊金屬徽號,正是港英政府的標誌——我突然想起來了,曾有一個都市傳聞,說港英年代的政府總部,地底建了密道,方便英國人逃走,還可以連接到匯豐銀行的金庫中取黃金。我沒想過,這傳聞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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