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物

榮念曾:每一座城市都是香港!

「每一座城巿都是一座開放的舞台,都是我們未來的劇場,都是香港。」

特約撰稿人 鄧小樺

刊登於 2015-11-06

#劇場

實驗劇場《看不見的城巿》。

卡爾維諾的小說《看不見的城巿》在九十年代曾風靡兩岸三地,是後現代小說的代表作之一。近日,榮念曾與18位九十後香港青年,一同創造實驗劇場《看不見的城巿》。榮念曾的實驗,持續實踐他關於「開放對話」的大夢,在這個幾乎完全對話不能的城巿上空,幽靈一般飄動。

白紙作為創作的起點

《看》的底本是榮氏曾在東京做過的一個實驗。對象有80人,在大禮堂中圍圈坐地上,榮念曾給予每人一張A4紙,讓他們去感覺紙的質量、大小、顏色、質地、吸光的程度,拉近、拉遠……在過程中,想像紙的其他命運,例如憲章,社論,詩,遺囑……白紙既給予我們認知,可以阻礙我們看見,紙遮住臉,別人便看不見我們的表情。榮氏希望參加者在過程中,建立 out of box 的看法,理解到有時資訊反而是認知隔閡。城巿生活總被資訊所中介,榮引用張愛玲的名句:「像我們這樣生長在都市文化中的人,總是先看見海的圖畫, 後看見海;先讀到愛情小說,後知道愛」。

解構主義理論家保羅.德曼(Paul de Man)「盲視與洞見」的理論稱,盲視與洞見乃是一個銅板的兩面,遮蔽了才有所見,所見也產生遮蔽。《看》是一次關於「看到什麼,看不到什麼」的思考,榮念曾一如以往,關注抽象的結構:「想法是如何呈現?句子結構和我們的關係又為何?我希望大家以批判的眼光,看我們本身認知與表達的結構。像約翰.伯格的藝評作品《ways of seeing》,我希望大家能在這個作品中,思考如何看報紙、如何看電視。」

實驗劇場《看不見的城巿》。

《看》中亦有進念二十面體早期的練習風格,通過行走坐臥、呼吸、思考,探索自我的邊界。「赤腳走一百圈,了解自己,環境,群體;學習聆聽,否則只是活在自己的圈子裏。探索聲音如何運用,如跑到最急時去吹口琴、從無聲的跑步到有聲的跑步,從中聆聽集體的聲音。」

劇場與香港的可能性

《看》中有八個詞語反覆出現:交流、表演、問題、思考、認識、討論、實踐、論述──仍是榮念曾一向的抽象風格。他希望透過劇場形式,讓三十多個同學,探問何謂「青年一代」、「青年藝術家」、「人的本位」,「劇場也可以是一個另類的教與學的環境。」

榮念曾的理性與抽象依舊森嚴萬象,他認為香港社會總是太感性、太浪漫,香港需要倡議政策中的知識基礎。他批判現時的媒體太注重感官性的促動,學院一直無法建立文化智庫,嫌難以賺錢;政黨更是短視。筆者參與了近日由進念主辦的兩岸文化對話,在座的劉慧卿只顧大談欲與中央對話而被拒諸門外,完全不能標示出香港的獨特位置與尊嚴──只有香港這地方才可以進行內地禁止的開放對話呀──果然是令人搖頭嘆息。榮念曾一向熱衷於推動跨範疇的對話,他的信念是藝術家要建立對話,突破框框,以創作推動創作。他的對話熱情,把許多政治人物比了下去。

藝術不考慮 marketing,有時只是反映出自己的限制,再尋求超越、擴充的可能。觀察、敏感,最重要是對自己誠實。

然而榮念曾在內地,也是一個「被看不見」的人物。他記得在一次大型記者會上,他說自己參與每一件事,都是在反思與批評過往的自己,也在評論現存的體制,尋求體制的進步;末後大量記者湧前,說榮老師你講得很好,但你說的百分之九十不能刊登。他嘆息香港的存在是如此重要,讓許多問題可以更直接地討論,建立平等討論、健康的評論氣氛。

旅人的觀點與文學的看法

眾所周知進念改編文學作品,多是以他人作品,澆自己塊壘,但榮念曾持續閱讀,對文學作品有自己的看法,隨口評論《金瓶梅》、《海上花》,都與一般評論不同。他稱,卡爾維諾《看不見的城巿》,結構上十分可觀,既是詩,又是散文,馬可孛羅與忽必烈大汗的對話採一千零一夜的結構。「是一場旅行者馬可孛羅,與不動者大汗的對話,尋找彼此的共通點。大汗怎麼看馬可孛羅?是娛樂者?教師?心理治療?純粹講耶穌?總之他們都迷失在藝術的論述中。藝術不考慮 marketing,有時只是反映出自己的限制,再尋求超越、擴充的可能。觀察、敏感,最重要是對自己誠實。」

《看不見的城巿》原著中無數的遊歷,如幻似真的城巿,最終馬可孛羅承認,當他談及每個城巿,都是在談論故鄉威尼斯。《看》的文宣也寫着:「每一座城巿都是一座開放的舞台,都是我們未來的劇場,都是香港。」

看不見的城市

時間:2015年11月6日至7日晚上8時15分

地點:香港文化中心大劇院

主辦及製作:進念‧二十面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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