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维诺的小说《看不见的城巿》在九十年代曾风靡两岸三地,是后现代小说的代表作之一。近日,荣念曾与18位九十后香港青年,一同创造实验剧场《看不见的城巿》。荣念曾的实验,持续实践他关于“开放对话”的大梦,在这个几乎完全对话不能的城巿上空,幽灵一般飘动。
白纸作为创作的起点
《看》的底本是荣氏曾在东京做过的一个实验。对象有80人,在大礼堂中围圈坐地上,荣念曾给予每人一张A4纸,让他们去感觉纸的质量、大小、颜色、质地、吸光的程度,拉近、拉远……在过程中,想像纸的其他命运,例如宪章,社论,诗,遗嘱……白纸既给予我们认知,可以阻碍我们看见,纸遮住脸,别人便看不见我们的表情。荣氏希望参加者在过程中,建立 out of box 的看法,理解到有时资讯反而是认知隔阂。城巿生活总被资讯所中介,荣引用张爱玲的名句:“像我们这样生长在都市文化中的人,总是先看见海的图画, 后看见海;先读到爱情小说,后知道爱”。
解构主义理论家保罗.德曼(Paul de Man)“盲视与洞见”的理论称,盲视与洞见乃是一个铜板的两面,遮蔽了才有所见,所见也产生遮蔽。《看》是一次关于“看到什么,看不到什么”的思考,荣念曾一如以往,关注抽象的结构:“想法是如何呈现?句子结构和我们的关系又为何?我希望大家以批判的眼光,看我们本身认知与表达的结构。像约翰.伯格的艺评作品《ways of seeing》,我希望大家能在这个作品中,思考如何看报纸、如何看电视。”
《看》中亦有进念二十面体早期的练习风格,通过行走坐卧、呼吸、思考,探索自我的边界。“赤脚走一百圈,了解自己,环境,群体;学习聆听,否则只是活在自己的圈子里。探索声音如何运用,如跑到最急时去吹口琴、从无声的跑步到有声的跑步,从中聆听集体的声音。”
剧场与香港的可能性
《看》中有八个词语反覆出现:交流、表演、问题、思考、认识、讨论、实践、论述──仍是荣念曾一向的抽象风格。他希望透过剧场形式,让三十多个同学,探问何谓“青年一代”、“青年艺术家”、“人的本位”,“剧场也可以是一个另类的教与学的环境。”
荣念曾的理性与抽象依旧森严万象,他认为香港社会总是太感性、太浪漫,香港需要倡议政策中的知识基础。他批判现时的媒体太注重感官性的促动,学院一直无法建立文化智库,嫌难以赚钱;政党更是短视。笔者参与了近日由进念主办的两岸文化对话,在座的刘慧卿只顾大谈欲与中央对话而被拒诸门外,完全不能标示出香港的独特位置与尊严──只有香港这地方才可以进行内地禁止的开放对话呀──果然是令人摇头叹息。荣念曾一向热衷于推动跨范畴的对话,他的信念是艺术家要建立对话,突破框框,以创作推动创作。他的对话热情,把许多政治人物比了下去。
艺术不考虑 marketing,有时只是反映出自己的限制,再寻求超越、扩充的可能。观察、敏感,最重要是对自己诚实。
然而荣念曾在内地,也是一个“被看不见”的人物。他记得在一次大型记者会上,他说自己参与每一件事,都是在反思与批评过往的自己,也在评论现存的体制,寻求体制的进步;末后大量记者涌前,说荣老师你讲得很好,但你说的百分之九十不能刊登。他叹息香港的存在是如此重要,让许多问题可以更直接地讨论,建立平等讨论、健康的评论气氛。
旅人的观点与文学的看法
众所周知进念改编文学作品,多是以他人作品,浇自己块垒,但荣念曾持续阅读,对文学作品有自己的看法,随口评论《金瓶梅》、《海上花》,都与一般评论不同。他称,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巿》,结构上十分可观,既是诗,又是散文,马可孛罗与忽必烈大汗的对话采一千零一夜的结构。“是一场旅行者马可孛罗,与不动者大汗的对话,寻找彼此的共通点。大汗怎么看马可孛罗?是娱乐者?教师?心理治疗?纯粹讲耶稣?总之他们都迷失在艺术的论述中。艺术不考虑 marketing,有时只是反映出自己的限制,再寻求超越、扩充的可能。观察、敏感,最重要是对自己诚实。”
《看不见的城巿》原著中无数的游历,如幻似真的城巿,最终马可孛罗承认,当他谈及每个城巿,都是在谈论故乡威尼斯。《看》的文宣也写着:“每一座城巿都是一座开放的舞台,都是我们未来的剧场,都是香港。”
看不见的城市
时间:2015年11月6日至7日晚上8时15分
地点:香港文化中心大剧院
主办及制作:进念‧二十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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