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是無名小姐

直到我們離開餐廳,侍應先生也依舊不知道我的姓氏,今晚這桌子的客人,是 C 先生與無名小姐的約會。
圖:Wilson Tsang / 端傳媒
風物

[繁花之地]迷航者以歌為引領,海妖以慾望的魅音灌溉繁花,肉身是流動的水,有液態的憂傷與歡愉。

圖:Wilson Tsang / 端傳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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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不見C先生,上周約會晚飯,約會的在一家海邊餐廳,那家餐廳我來過幾次,落地玻璃有着廣闊的海景。約會的那晚我因事遲了一點去到,早到的C在餐廳門前等位,穿着暗花直紋白裇衫黑西褲的侍應看起來乾淨有禮,他問着:「暫時沒有位置要你們稍等一會,請問你們貴姓。」

C先生說:「姓C。」

我們站在餐廳旁邊的小巷聊天,隔了好幾個月沒見的C一手把我擁在懷裏,我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談着彼此的近況,以及我旅行的有趣經歷。C不是我的情人,但以親厚的方式相處,我們平常也不特別說什麼話,只是每隔一兩個月會見面吃飯,相見的時候會擁抱,有時也會牽手,但這些與愛情無關。因為與愛情無關,在一起時才特別的平和安心。

但旁人大概覺得我們是情侶。

坐進餐廳以後,我問侍應要菜單、查詢今天的Daily specials、拿來drink menu,對於酒,C比我熟悉,餐桌上的白酒交給他處理,我挑了幾款前菜小吃,再一起選了主菜,決定好就揮手讓侍應來幫我們點餐。

因為與愛情無關,在一起時才特別的平和安心。

白酒送來的時候侍應拿了兩隻高腳酒杯,往C的酒杯了倒了一點,侍應先生說:「C先生,你試試這款酒喜不喜歡。」我坐在對面,抬頭望向背着我的侍應,反問:「為什麼只叫C先生試酒而不叫我試呢?」侍應回頭,說:「酒是C先生點的,小姐你也想試嗎?」C看着我微笑,心裏知道我是什麼意思,把酒杯遞給我,侍應連忙再倒一杯給C,我笑着說C你真知我心意,正想喝果香微甜的白酒。

食物是美好的,海霧一般的生蠔、清脆的凱撒沙拉、煮得軟腍紅酒雞,還有我好喜歡的龍蝦意大利飯,米粒飽滿而且帶着龍蝦的橘紅滋味,每上一道菜侍應都盡責地向C先生介紹。餐桌上的對話也是愉快的,我們恰好就談到讀過的性別理論怎樣才能應用在親密關係裏,我笑着說女性主義者可不是每樣都要贏,到最近我才明白原來如何擁抱軟弱也是需要學習的。

當我們談得愉快,不經不覺在緩慢的海邊吃完第五道菜時,侍應走過來問:「C先生,今晚的菜式滿意嗎?」

但我不是C太太,也不是C先生的情婦或者女友,即使我是以上任何一個身份,我也有我的姓氏與名字,這個稱呼與我身邊的男伴毫無關係。

C看到我皺眉反眼的表情。

我在餐桌上恍如透明。

結帳的時候我把那位殷勤的侍應叫來,「你們餐廳的禮儀是否只會問男性的意見?」

侍應大概沒有想過我會這樣問,呆了兩秒後說:「小姐你的職業是什麼?」

我不知道職業和稱呼的關係,但還是回答說:「文字工作。」

「今晚的約會是C先生安排的,所以應該要問C先生的意見。」侍應如此回應。

「不不,今晚是我約C先生,並且是我建議來這裏。」

正在收拾的侍應停下手來,禮貌地說:「那請問我應該怎樣稱呼小姐你?如果C先生是要把C太太你介紹給我認識的話,C先生自然會做的。」

彷彿這是我無法回答的問題。原來男女的關係,只能存在如此粗疏的分類。但我不是C太太,也不是C先生的情婦或者女友,即使我是以上任何一個身份,我也有我的姓氏與名字,這個稱呼與我身邊的男伴毫無關係。直到我們離開餐廳,侍應先生也依舊不知道我的姓氏,今晚這桌子的客人,是C先生與無名小姐的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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