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褲的權力與抵抗

男子選擇內褲的命途多舛,先是母親代挑,後是自己作主,但結婚後又將內褲管轄權拱手相讓給妻子。
基斯坦奴朗拿度在西班牙馬德里出席個人內衣品牌宣傳活動。
風物

[玩物誌] 玩物喪志還是養志,真不是一句了得!

我有病。糖尿失控,濕疹病變,由幾粒水泡惡化成右手半隻前臂紅腫難分,結果都是要帶着壞鬼右手入院,希望維修自己,痛改前非。突然入醫院,自然掛一漏萬,窘態百出,結果帶了《裙子底下的劇場》,卻沒有帶多幾條內褲替換,要麻煩身邊人為我張羅。抱歉。

《裙子底下的劇場》不是跟一襲華美的裙子有關,它說的其實是內褲。作者透過一件小內褲,淋漓盡致地描述社會上久存的文化壓抑,使人驚歎作者上野千鶴子教授利用女性解放理論來精確捕捉現實的敏銳力。

若仔細深思,隱蔽性器這件事,反而誇示那被隱藏的東西,「欲蓋彌彰」的矛盾就出現了。

是的,你沒有看錯,這是關於小內褲的經典作品。人類到底從什麼時間開始穿內褲?回顧這個性器隱秘歷史,可以溯及《舊約聖經》的失樂園,亞當與夏娃吃了智慧之果,採無花果的葉子遮掩性器。若仔細深思,隱蔽性器這件事,反而誇示那被隱藏的東西,「欲蓋彌彰」的矛盾就出現了。人類學家發現,新畿內亞的高地人的陽具盒(Penis case)是個很弔詭的東西。因為,這個以最小限的容器覆蓋性器,於隱藏之同時又突顯了它的存在。新畿內亞的陽具盒,是以該地特別的葫蘆做成。他們伐取各種尺寸的葫蘆,把覆蓋的陰莖前端用纏在腰間的紐繩固定。男人以這種姿態去戰鬥、耕作、跳舞,說陽具盒能支援這些功能,實在難以叫人信服。顯然,它的符號意義比功能意義強出許多 - 它把男人的性器藏起來的同時,又以更具象徵意義的替代物(fake)誇示它的存在。

上野教授繼續在內褲的象徵意義上落墨。她認為,正因為內衣褲管理其實關係着性器官的管理。透過內褲,主婦管理着一家的性器官。於是,挑選內褲對年輕男女都是種「過渡儀式」(ritual of passage),箇中都有其解放的作用。於男性而言,男性內褲由曾經被稱為「孖煙通」的大內褲變成三角褲,但現在二十歲左右的男子又由穿三角褲改為 Boxer 式的大內褲,變來又變去,箇中意味着什麼?

男生在內褲的管理上常被疏離,他們不准自己洗自己的內褲,無論多麼髒的內褲也非由母親主理不可。

三角褲基本上是母親身體的延伸。它猶如母親延伸的手,把孩子的性器官緊纏住,待適當時才幹適當的事。母親都喜歡對於自己子女如何依賴她,一面愚痴一面誇耀,經常告訴別人「這孩子連內褲都是我幫他洗」。但查實,洗內褲卻是母親的一種堅持。男生在內褲的管理上常被疏離,他們不准自己洗自己的內褲,無論多麼髒的內褲也非由母親主理不可。因此無論發生任何事,何時生理有所改變,例如「春夢遺痕」,母親都一目了然。

另外是關於男生穿着什麼內褲的管轄權的問題。挑選內褲的權力,一直掌握在母親手裏。待男生長大獨立,可以依自己的意思重新選擇,到時男生總以新的選擇: Boxer ,來對母親強迫三角內褲文化提出異議。有趣的是,天網恢恢,男子選擇內褲的命途多舛,先是母親代挑,後是自己作主,但結婚後又將內褲管轄權拱手相讓給妻子。男子的內褲彷彿都是按照女人選擇而穿,結婚後太太強迫用三角褲替代「從前」的Boxer,要年華老去,才可再度脫離太太的支配,重新選擇 Boxer 。如此看來,男性內褲選擇在三角與 Boxer 之間徘徊,正象徵着他們在服從和脫離女性支配的兩極間擺動。

在病榻上的我則有更多一層的思索,在三角與 Boxer 以外,究竟我要以口服還是打針來重新規管血糖。噢, why not both!

基斯坦奴朗拿度在西班牙馬德里出席個人內衣品牌宣傳活動。攝: Denis Doyle/GETTY
基斯坦奴朗拿度在西班牙馬德里出席個人內衣品牌宣傳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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