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露一點點

[關起門來的事]情慾是最不需要言詞的事，但卻常是最困惑的事，因此有寫。

電影分級制度的標準，經常以電影中有無露點來區隔。女性兩點全露，大概就要列入十八禁。

小時候曾經莫名其妙地看了一部限制級電影，那還是沒有有線電視台的年代，想看電影要到 VHS 錄影帶出租店，回家用倒帶機把帶子倒回開頭，裝進錄影帶播放機裏看。熱血青春偶像電影《七匹狼》風潮延燒，大我們十來歲左右的小阿姨小舅舅們，去租了《七匹狼》主角之一、葉全真主演的文藝片《花祭》。

明明那時我年紀很小，也許連青春期的邊邊都還沒搆到，但卻模糊地記住了電影裏灰暗的一幕。與葉全真狂情烈愛的古惑仔死於飆車，她哀莫大於心死，在冷風陣陣的黑暗，褪去衣衫，如鬼影行走於街，也如女神獻祭，一個弱智男子看得如痴如醉。

我們一屋子二十歲到十歲的小孩，當然是面面相覷，也許幾個已經在角落玩起撲克牌。那當然不是 A 片，那麼，是藝術片嗎？好像也不是。A 片是全部露給你看，藝術片則是露得有理由。

後來，從《色戒》被蔚為奇觀的高難度姿勢性愛，到金棕櫚獎大片、原汁原味呈現女同志性愛的《藍是最溫暖的顏色》，好像愛情藝術片就必須露點，男女主角們敢脫就是敢為藝術犧牲。我也常去思考，露的那些點，與片中角色的情感，有什麼關係？

穿過百葉窗的黑白光束，交疊在兩具赤裸交纏的身體上，隱喻着不是所有危險關係都是非白即黑。

看過這麼多露點電影，唯一讓我折服、並複習再三的，是路易・馬盧的《烈火情人》。茱麗葉・碧諾許與論及婚嫁的男友參加聚會，認識了任職公部門高官的男友父親（傑瑞・米艾朗飾演），兩人眼神交會的瞬間，已經完成了所有事。隔天碧諾許打電話到米艾朗的辦公室，他們已經知道要做什麼，直接問：幾點？在哪？

兩人的地下情一次比一次危險，隨着老爸對兒子的妒意越來越深，與未來媳婦之間的性愛就越來越激烈。女生跨坐老男人腰間，兩人歡暢抽動同時互相以手矇住對方的眼睛，暗喻着兩人多不希望看見對方的現實身分；兩人在百葉窗下，邊前戲邊進入滑過整列廚房中島，穿過百葉窗的黑白光束，交疊在兩具赤裸交纏的身體上，隱喻着不是所有危險關係都是非白即黑。但請注意，電影進行至此，儘管激烈赤裸，都僅是全裸不露點。

但電影最後總計露了五點。露在哪呢？

結婚前夕，碧諾許為自己與未來公公租了個愛的小巢，兩人在裏頭翻雲覆雨時，兒子意外造訪，眼見自己的未婚妻被自己老爸壓在身體下，發出甜蜜喘息，碧諾許轉頭發現被發現，但來不及了。她推開老男人，露出上身兩點。兒子被悲傷擊倒，不斷後退，從高樓中空的樓梯間狠狠摔下墜地，疼愛兒子的老男人顧不得一絲不掛，大喊着兒子名字，衝下樓梯，此時三點全露。

全部露了。不倫戀情、人性糾葛、秘密與慾望，全露了。

我真心覺得這樣的露點，才沒有被電檢制度虧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