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光纖與公路,我想捕捉相遇的痕跡

如果數據是真實存在的東西,它如何帶着我們的相遇到達「雲端」?而我,則想用身體追上靈魂走過的路,感受相遇的真實重量。
Game ON 社會 遊戲

兩週前,我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來自陌生人的溫暖。沒有任何預期,沒有任何計劃,來的突然。

這發生在一個線上社交app,裏面有來自全世界各地的用戶,大家可以聊天,點贊動態,評論帖子等。有一個很受歡迎的功能是直播間——直播間由用戶自行創建,可以選擇不同的模式,比如視頻、語音、遊戲等。最常見的是群語音模式:點進房間後,屏幕上會出現幾個椅子的圖標,觀衆只要點擊其中一個椅子,就可以跟主播連麥實時聊天。觀衆也可以選擇不連麥,在公屏打字回覆。

閒暇之餘,我會點進一些直播間,聽聽主播分享的音樂或是房間裏的人聊天。大部分時候我都沒有想要加入的慾望,聽一段就會離開,回到現實。直到有次,我隨意點開一個直播間,主播熱情歡迎我的到來。我跟主播和一個坐在椅子上的觀衆攀談起來。主播聊起感情經歷,這時有新的觀衆進來,聽到主播的故事後有感而發,一下坐到了椅子上,也開始回憶起他的經歷。你一言,我一語,我們幾個來自世界各地不同背景的網友就在這個虛擬直播間裏熟絡起來。大家接二連三分享自己的故事,被彼此的調侃逗笑,也會為彼此傷感的回憶而哽咽。

自那以後,我開始惦記起那個app,關注主播動態,希望能再見到一起聊天的朋友們。那幾天,我心中感受到些許快樂和充實,好像回到學生時代。每天同一時間,都有一群人出現在特定的地點,期待你的到來。我們四個人達到了某種平衡和默契,能讓話題自然而然以舒服的節奏和溫度持續,大家在分享中時不時爆出笑聲和共鳴。

聊天的時間過得很快。每當返回現實世界,還會有些意猶未盡。雖然知道是虛擬的朋友,現實中大概率不會見面,但想起別人會因為我的存在感到開心,心中都會升起一絲暖意和意義。有好幾個時刻,我會產生一種錯覺,覺得這樣溫暖的時光會持續下去。

這不是回憶應有的模樣。

互聯網上的關係很微妙和脆弱,見面和離別只有一個按鍵之隔。這場聚會沒多久便散場——大家無法同一時間上線,主播也因為生活變化無法開播。失去了聚會地點的我們,只能隨着互聯網電流各自飄向下一站。如果有什麼比喻能來形容這場相遇,那可能像是幾個旅行者短暫的狂歡,我們恰巧在同一個營地裏偶遇,圍繞着篝火拿出最好的食物和酒水。相見恨晚,暢聊暢飲,在醉意和火焰中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大家便心知肚明地沉默,轉身沿着不同的路離開。

營地裏,只剩下燒焦的菸灰,還有飢餓的麻雀在啄食昨晚盛宴的痕跡。

如果快樂有形狀,在現實中的營地裏,快樂是人們散去時留下的腳印,喝空的酒瓶,圍繞着篝火堆擺放的石頭,還有殘留着餘溫的粉狀木炭。或許我們快樂的時候,呼出的氣體中含有的物質也會略微不同。我們幾個人呼出的空氣會融合形成快樂的氣體嗎?它會給營地帶來持續的快樂嗎?我們的笑聲會被周圍的樹木吸收,讓來年的葉子嫩綠茂盛嗎?如果下次有新的遊客來到這裏,他們會被這些快樂感染而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嗎?即使我們的友誼只存在過短暫的一夜,至少這些東西能實實在在證明它發生過。

那網絡的快樂呢?我們幾個人相遇的痕跡到哪裏去了呢?我們這一場愉快的相聚,給這個聊天室帶來什麼樣的改變嗎?篝火燃盡之後,我們有對這個世界造成些許不同嗎?如果網絡充斥着這一次次短暫的相聚快樂,和一個個略帶傷感和孤單的道別,那這些時刻都去哪裏了呢?在那些隨時誕生又隨時消失的聊天室裏,我們的快樂真的存在過嗎?我們那原本會交織在一起的笑聲和空氣,只能無奈地落在各自眼前的手機屏幕上,在液晶屏的藍光下散發着遺憾。我們的靈魂碎片在狹小的房間裏四處遊蕩,尋找還未形成便消逝的歸宿。

隨後幾天,我心裏空空地刷着那個app,想在其他直播間裏找回相似的溫暖,可是卻再也沒有碰到。

越尋找,越落空,越難受。

就這樣過了幾天,這種落空變得無法忍受。我想我是被某種不捨和不甘心的情緒拴住了。如果我必須接受這場相遇的短暫,那我希望至少可以給它畫上句號。可這要怎麼做呢?每當我想要回憶的時候,腦中都一片空白,腦海裏沒有能和我當時感受匹配的畫面。最多隻是那個直播間裏椅子的圖標。而這個圖標跟那個app裏每天被創建和解散的幾萬個直播間裏的椅子圖標毫無區別。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不是回憶應有的模樣。

看着這段時間累積出的一屋子的失落,我決定振作起來,帶着回憶找回到它們真正的誕生之地。

要從哪裏開始找起呢?

那些「直播間」有真身嗎?

又有什麼能證明我和這些網友的相遇是真實存在過的呢?

尋找數據中心

從技術角度來說,那幾天的歡聲笑語被轉換成電子聲波和像素,最終變成0和1組成的數據,隨着光纖網絡流入」雲端「。如果數據是真實存在的東西,那它們如何帶着我們的相遇到達「雲端」?「雲端」又到底在哪裏呢?

接下來幾天,我迫切地追溯着我快樂的行蹤。「雲端」並不是字面意義上把數據送到雲上,而是把數據傳輸到這個世界上的一些電腦裏。這些運算能力強大的電腦被集中放在數據中心,專門用於數據傳輸和儲存。而跨國在線社交app,為了能讓大量用戶快速從全球各地同時連線,需要使用數據中心,才能傳輸、存儲用戶數據,再根據用戶需求分發內容。

我通過搜索找到了這個app使用的雲數據庫服務供應商,並拼湊出了我網絡數據傳輸的過程。我每次和網友聊天時,我們的數據會經過供應商提供的內容分發網絡完成傳輸。當我從手機上發送出一條語音信息,信息就會找到離我最近的供應商數據中心,再從那裏以最快路徑到達網友所在的地方。反之,網友發送的數據也會通過網絡到達數據中心,返回到我的手機。這就意味着,我和網友們的數據都曾路過離我最近的供應商數據中心裏。它們曾經在那裏相遇。

如果我能找到這個信息中心,是不是就可以窺探到我們幾個人真實的相遇場景呢?
我在這個服務供應商官網上得知,離我最近的的三個數據中心開車只需要一個半小時。看着屏幕上數據中心的地址,我心裏咯噔了一下。原來這些數據是真實存在的,也是可以被找到的。我決心啓程尋找這三個數據中心,還原相遇的痕跡,也把我靈魂的碎片放生回它嚮往的方向。

我想用身體追上靈魂走過的路,感受這個相遇的重量。

兩週後的週末,我出發了。天陰陰的,我心裏卻在雀躍。我小心翼翼把查好的地址輸進谷歌地圖。看着預覽路線跳出來時,突然覺得這件事情挺滑稽的。只因為心中一些說不清的衝動,就決定去幾個跟我生活毫不相關的、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的建築。
自嘲的情緒很快就被內心揚起的喜悅和期待蓋過。這不就是旅行嗎?或許去的地方並不重要,我只是需要一個理由出發而已。我放上喜歡的音樂,踩下油門。

本想沿着光纖網絡電路的路線開過去,可惜沒找到公開的路線記錄。通過少有的公開記錄發現,大部分網線是沿着高速公路和鐵路鋪的(數據旅行也要走最快的路)。所以如果按照平常走的高速,應該重合率也挺高的。

美國國家地圖道路基礎設施地圖。本想沿着光纖網絡電路的路線開過去,可惜沒找到公開的路線記錄。通過少有的公開記錄發現,大部分網線是沿着高速公路和鐵路鋪的(數據旅行也要走最快的路)。所以如果按照平常走的高速,應該重合率也挺高的。

出發以前,我還原了我發送的每條信息的旅行路線:我的聲音會先被轉換成電子信號,通過手機天線轉換成電磁波,傳播到家裏的路由器和調適解調器裏。調適解調器隨後會將收集到的電磁波轉換成光信號,由鋪在地底下的光纖電路沿着高速公路和鐵路以最快路徑到達灣區的信息中心。之後,這些數據會再次被發出,通過海底線路傳遞到太平洋的彼岸。這跨越半個地球的旅程,都只在短短的幾百毫秒完成。數據像換乘交通工具般在此過程中被轉換成了聲波、電子信號、電磁波、光波,途中經過土地、石灘和海洋等等地域。

這不就是一個實打實的環球旅行嗎?

我突然意識到,互聯網早已變成我們生活中隱形的環球旅行路線,而我們發送的數據也代替了我們的身體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旅行。

此刻,我正沿着以人類身體能走的最快路線重複這個旅行。離目的地漸漸近了,心裏油然而生出強烈的使命感。像是要第一次和網友線下見面,又像是要解開什麼不得了的互聯網秘密。

心跳加快。腦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我們的數據在纖維網絡裏旅行的時候,會不會也在尋找它的靈魂呢?

然而真正來到數據中心跟前,我只能看到靈魂的反義詞。從遠處看,數據中心就是一個個相貌平平的辦公樓。如果平常從樓旁邊經過,我肯定不會多看第二眼。它們被完美地融入到了環境背景裏,像是被刻意設計成想被人無視一樣。

數據中心。攝:滑滑梯。

走近才看出,這種不起眼源自於建築的高私密性和排外感。大部分樓都不透光,被遮得嚴嚴實實,很難看出內部構造。它們被高高的黑色欄杆和鐵絲網包圍着,攝像頭隨處可見。其中一個較新的樓最為嚴密;每一扇門門口都配有一個攝像頭,以及顯眼的「禁止入內」標識。

數據中心。攝:滑滑梯。

門口的保安亭裝着單面反光玻璃,讓人看不清裏面的動向。

作為互聯網用戶,這種排外感讓我安心。畢竟大公司的用戶數據庫如果被黑客入侵,會有巨大的財產損失和用戶隱私泄漏。不過與此同時,此刻的我更是一個來尋找快樂和回憶的人類,這種冰冷的景象未免讓我有點心寒。看着那一排排整整齊齊的隔間和樓內隱隱約約機器轟鳴的聲音,我清晰感受到自己是站在一個大型信息工廠裏。

對於建造這裏的人來說,每一個活生生的用戶都被簡化成了能帶來收益的0和1。而他們的任務就是把這些數字信號以效率最高的方式從 A 點傳送到 B 點。而歷史上種種事件都告訴過我們,當效率是唯一標準時,人類會不經意做出違反人性的事。

我的相遇已經屬於別人

看到數據中心,我想起一個主播在玩《我的世界》時,做出了最有效率的村民自動化生產機。遊戲中,村民可以給玩家提供寶貴的物資。時間久了,一些玩家發現,村民只需要身邊有床和一個3×3的空間,就會認為這個地方是家,可以安心生活。而此時如果身邊有另一個村民和足夠的食物,兩個村民就會相愛並且生下孩子。這個視頻裏,遊戲主播把兩個村民放在一堆床中間,讓他們站在鏤空的地板上,這樣當他們生下孩子的時候就可以直接掉到地上的玻璃方塊中,方便玩家「collect」。為了最大化生產效率,村民被物化成了資產。

遊戲《我的世界》截圖,滑滑梯提供。

當我們生活中越來越多的部分轉移到網上——工作、購物、交友和戀愛,互聯網就會承載越來越多喜怒哀樂,相遇和離別。如果我們把人生旅途中這些重要的節點都工廠化、單一化、效率化,那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我沿着數據中心的外圍遛彎,思考這些暫時沒有結論的問題。

地面上插着的一些小旗子引起了我的注意。湊上前一看,每面旗上都寫着各種線路的種類,比如天然氣管、水管、電線等。原來,這塊地底下埋着各種各樣的線路。一些管道和周圍的植物纏在了一起。地面上發出嗡嗡的像是電流的聲響。或許這些地下的線路已經成為了自然生態系統的一部分。

數據中心外圍路上的小旗,攝:滑滑梯。

外牆上張貼的警告牌上有許多關於柴油的危險警示。數據中心的供電需求大部分由柴油和天然氣發電機完成。數據中心外圍的樓正是用來放置這些發電機的。為了保證高速運轉的服務器24小時不停歇工作,數據中心每天耗費大量的柴油和天然氣用以供電。同時,服務器運作的過程中也會產生大量熱量。為了避免服務器過熱導致機器停止工作甚至引起火災,數據中心都配有很強的製冷系統,不間斷工作。電力空調每天都會通過管道排出大量的熱量到空氣中。

數據中心建築外牆上的警告標示,攝:滑滑梯。

為了讓我們能實現異地零延遲的實時交流,互聯網竟由如此大的工程和能量運作支撐。而我之前卻把這件事情視為理所當然。我第一次直觀面對互聯網的壯觀和自己的無知。與此同時,我感受到,我的身體與互聯網上我的痕跡相隔的遙遠距離。我站在冰冷的鐵絲網、欄杆與鐵皮牆外,而它被隱藏在這重重高牆的另一邊。

其中一個數據中心與一家Costco超市和住宅區隔街相望。不知不覺中,數據中心已經成為我們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了。不知道此刻在Costco消費的人中有多少知道這個信息中心的存在呢?

每一次在互聯網上旅行,我都會被分成兩半;我的意識去向遠方,而我的身體停留原地。代替我身體完成旅行的是隱藏在視野外的數據,而代替我身體運動和排出熱量的則是金屬架子裏閃爍的服務器和硬盤。它們屬於運營着數據中心的互聯網公司。

此刻我能做的,只有偷偷摸摸從圍欄外往樓裏窺視,嘗試找到屬於我的快樂和記憶。可我無從找起,也沒有資格去找。我相遇的地點已經屬於別人。我快樂的證明也已經屬於別人。

我為此付出的代價之一,可能是身體與意識的脫離和對於互聯網的依賴。互聯網成全了遙遠的相遇,卻也導致了相遇的破碎。我們的意識以接近光的速度完成一次次環球旅行,而我們的身體卻還留在原地。

在數據中心頂上做 Spa

在車上看數據中心,攝:滑滑梯。

我現在更加明白那幾天在直播間感受到的不真實感。為什麼我們幾個人的相遇明明那麼難得,竟沒有深刻印在我的心裏。它像是夢一樣,以飛快的速度來臨又消失,不留痕跡。我現在知道,這只是我們意識碎片的相遇;碎片也會跟承載它的肉體——光纖網絡一樣,以每秒兩億零九百八十五萬四千七百二十米的速度轉瞬即逝。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有好幾天我都在那個app上漫無目的地滑着。因為每次從一個光速環球旅行中回來,回到一個人安靜的房間裏時,落差感是撲面而來的。身體其他部位並沒有感受到意識旅行帶來的熱量和變化。互聯網上短暫且不穩定的關係,會讓我們多次經歷這樣的落差與不安。久而久之,我們會越來越難以面對自己緩慢的肉體,越來越沒有勇氣和動力開啓現實的旅途。畢竟,當我們的意識已經體驗過那麼多次旅行,要在現實中拖着麻煩的身體出門,又怎麼會有動力呢?在現實中漫無目的的人只能選擇回到互聯網,回到我們意識所到達的豐富多彩的虛擬世界,即使它只是短暫的海市蜃樓。

可是如果有一天這些網絡碎片甚至快過我們的意識,快到大腦都還沒來得及把相遇的快樂儲存到記憶裏就消失,人的相遇還會帶來快樂嗎?如果我們的生活都到了互聯網上,而我們喜怒哀樂的證據卻都被鎖在了數據中心裏無從查閱,那還有什麼能證明我們的存在是真實的?當我們的意識和身體走過的路相差的越來越遠,每次回到現實時心裏必須累積的那些失落和無意義感,這一切我們又能承受多久?

當我走完第三個數據中心的時候,下起了雨。我回到車上,感慨看着眼前的數據中心。我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我拿出手機,聽着歌打開了那個app刷了起來。內心有一種感動和充實,覺得此刻在直播間裏獲得快樂多了幾分真實和重量。因為我找到了互聯網相遇真正發生的地方。雖然它並不屬於我,但至少現在它就在我眼前確確實實的發生。

音響裏播着蔡健雅的《遺書》:

「平常不過的夜晚

這是我最後一次給自己交代

確定沒留下任何遺憾

沒有任何的不安跟未知對談」

這趟旅程,以一個不尋常的方式圓滿了。雖然我走的路程根本就不及數據走過的百分之一,但是我獲得了難得的充實,還有如此多對於世界嶄新的理解和思考。更重要的是,我完成了這段旅程,也可以安心放下心中的不捨和遺憾了。

真正完整和美好的旅途是身心合一的。雖然我們的身體運動得沒有網絡快,但是我們全身上下各個感官和細胞吸收到的信息和刺激是成倍的,更是彼此相互作用的。身體的每個部位都會用它們的方式幫你記得此刻的快樂。

去往目的地的路上,胸腔會感受到由期待所引起的緊張和心跳加快;清涼的新鮮空氣會隨着鼻腔到達肺部將我們喚醒;腳一步一步感受到地面,與大地連接;眼睛快速捕捉眼前掠過的風景和顏色。這些感官都在幫助我們身體準備着一個新的體驗的到來。和新的人相遇時,我們的眼睛想要對視,我們的耳朵想要聆聽,我們觀察着彼此的微表情,感受着空氣中微妙的氣氛。我們因彼此的笑而笑,我們因彼此的悲傷而悲傷,我們通過身體傳遞給彼此溫度,建立連接。再見時,我們會轉過身配合着我們的不捨,畫出一個柔軟的弧度;我們會回眸渴望獲得再一次對視的確認,我們會抬手在空中搖擺,全力說着再見。再一次上路時,我們心中懷揣着一絲絲酸楚、一些反思、一些感嘆和一些再次出發的興奮和期待。在做出這些動作和反應的時候,我們的身體和心靈都會吸收和散發熱量。這種熱量的到來和流逝或許就是活着最好的證明。

「It‘s easy to forget in the age of the internet that distance still matters, even for digital information. We‘ve just gotten very good at making it seem like it doesn’t. 」 (在互聯網時代,我們很容易就忘記了距離的重要性,即便對於電子數據來說也一樣重要。我們只是特別擅長於讓它看起來不那麼重要而已。)

–Sydney Roy (Whalen), Wowza

互聯網縮短了旅途的時間,歌頌著我們旅行的距離,使得我們把注意力都放在0和1兩個結果,卻忘記真正的生命存在於從0到1過程中生成的熱量。快樂的答案也從來都不關乎旅行的速度,而是在於我們在旅程中的感受與收穫。

不過我們不得不面對的是,大部分人的生活已經離不開互聯網。為了換取速度和距離,我們有一部分的生命熱量難以避免的要交給互聯網去揮灑。我希望這些熱量最終能回到我們的生命中。就像篝火能聚集和溫暖圍繞着它的人們一樣,如果這些數據中心能將它散發的巨大熱量變成互聯網時代的篝火,那該多好。

有一群人已經在往這個願景努力着。歐洲一些國家正在徵集有效利用數據中心熱量的設計方案。英國數據中心供應公司 Deep Green 設計出了環保散熱系統:將數據中心建在泳池下面,將電腦散發的熱收集起來用來加熱泳池,於是泳池四季都能低價擁有熱水,同時電腦也得到了免費的製冷。

如果有機會,我想讓數據中心成為新時代的相遇場所。按照泳池的思路想下去,我們是不是能在數據中心頂上放一個24小時休閒 Spa?如果網友們能在相遇的數據中心頂上泡澡、汗蒸、按摩、游泳,圍着圓桌吃着熱騰騰的火鍋和石鍋飯,一起歡笑,感受相遇產生的熱量,那會是多麼美好的畫面。

這次旅程後,我更清晰地意識到與這個世界的聯結。我發現自己會留意身邊互聯網的痕跡。比如當我找到家附近的信號塔時,我心中會有一絲激動,因為我知道,這個信號塔曾將我身體發出的信號傳遞給世界和遠方的朋友。它提醒着我,我和世界上其他的人是連接在一起的。

我家附近的信號塔,攝:滑滑梯。

此時,手裏握着的智能手機正微微的發着熱。手機是許多互聯網旅行開始的地方,也是結束的地方,見證了我和無數個陌生人的邂逅和靈魂交織。

我感受着這個溫度,體會着生命的誕生。

(作者:滑滑梯,遊戲設計師,喜歡在生活中尋找遊戲,在遊戲中尋找生活。遊戲設計播客《妙挖碰碰車》主播)

References:

What is CDN

CDN and live streaming

Building a Global RTC Infrastructure with Zenlayer – Part 1: What Is RTC?

US network maps

At&t cellular tower map

US Fiber optic infrastructure study and map

Small but powerful: tiny data centre heats UK swimming pool | AFP

The Best & Easiest Villager Breeder

讀者評論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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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如果我们把人生旅途中这些重要的节点都工厂化、单一化、效率化,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写的好,仿佛能想象在未来,每一个人生新阶段,都有系统和算法”关怀”你,推送合适的赛博相遇和信息,让你潜移默化做对的事,工作,恋爱,工作,旅行,工作,工作,在整个社会普及优化过的人生模式,变成理性制造快乐和酸甜百味的边沁工厂…这会只是幻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