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十年獵頭,總是為別人做職業規劃,但到了自己頭上,2023年林盛華還是決定辭職轉行。「不好的時候就真的心灰意冷,算了,跑路了,就不幹了。」
經濟向好的時候,從業者覺得獵頭行業很有前景,林盛華前幾年專注在線教育行業,以為遇上了對的時機;當經濟開始下行時,獵頭也比求職者更早地感知企業在收縮、市場變謹慎,他們也敏感地出逃,尋找新的出路。從這些獵頭的進退和選擇裏,可以看到經濟在如何變化。
經濟晴雨表的屬性,決定了獵頭像飛蛾一樣有着很強的趨光性,獵頭最密集的地方也是錢最多和當下發展最好的行業。在多年前這是地產行業,房地產獵頭趙兆預估以前中國地產行業最好的時候,涌入了十萬以上的獵頭,但現在專業做房地產的獵頭不超過100個。趙兆強調這是他的保守估計:「以前那是瘋狂的發展,不是現在的邏輯。」
而原本主要做互聯網方向的獵頭吳齊,在這兩年行業縮編裁員越來越嚴重的時候,也將目光朝向新能源、衛星導航、重工業,「反正不停換地方,你跟着國家政策走就沒錯,什麼火你就做什麼。」但對另一些獵頭來說,雖然還可以從不景氣的行業換到另一個景氣的行業,就像孫超說自己從互聯網換到了半導體行業,但也開始迷茫了,因為他感覺現在沒有什麼行業好做。
在具體的領域裏,獵頭數量正在發生劇烈的變化,而整個獵頭行業也因為宏觀經濟下行而收縮。獵頭行業發展的好壞一直和經濟發展有着很強的關聯,在經濟好的時候,獵頭行業需求不斷擴大,從業者數量也迅速增長。據獵聘《2022年獵頭行業發展報告》,獵頭行業受到2014年中國創業潮的推動高速發展了十年,現在82%的獵企都是在那段時間成立的,但因為宏觀經濟下行等影響,獵頭行業也一年不如一年,2023年很多獵企裁員和倒閉,業內一家大型獵企因為大客戶騰訊阿里縮招,這家獵頭公司立即做出裁掉近一半員工的決定。獵頭們對2024年的就業市場普遍悲觀,工作會更難找,融資更加困難,一批公司即將倒閉,考驗公司的是怎麼在寒冬中活下來。
1. 行業沒了
林盛華在2017年決定深耕教育領域時,這個行業在當時還是大型獵企看不上的業務,直到疫情開始後,資本不斷注入在線教育,林盛華的專業度也受到認可,他掌握着幾大在線教育公司語文科目教研的職位推薦。
但2021年7月中國國務院印發《關於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被外界稱為「雙減」,現有義務教育學齡階段的培訓學校,一律登記為非營利性機構並禁止上市融資。當時林盛華出差去北京中關村觀望形勢,每個人都在談論「雙減」,很多公司當即宣布項目暫停開發。
這些龐大的公司並不是一下子倒下,其中不少試圖轉型,其中一個曾被看好的方向是教育信息化,不少公司開始做進校服務,希望做政府的生意並同時獲得家長資源。另一些公司則轉型做成人教育。
這也2021年後,林盛華仍然在教育行業徘徊了一兩年的原因,但這些機會也並不符合預期。進校服務投入很大但政府回款週期很長,且欠款很難收回,很多公司轉型做了一年就發現做不下去。「說白了就是政府沒錢,就像疫情時很多人承包路邊的核酸檢測亭,去年我有朋友在跟政府打官司要核算檢測的錢,但只是明確了債務關係,不執行。」
林盛華也為職業教育、考研考公這些新項目找人,但找了一段時間後他頻頻收到業務被砍的消息。「你發現每天努力做的所有事情都沒有結果。你沒有交付嗎?你交付了。你沒有努力嗎?你努力了。你沒有去點燈熬夜拼命加班嗎?你加班了。但最後你的市場就是這個稀爛的市場,不確定性太大了。」
林盛華也嘗試過別的領域。當時上海封城,被管控在家裏的林盛華一度把重心放在了作為保供企業的物流公司,在他成為某一家大型快遞公司的供應商後,公司把60多個獵頭拉到一個群裏,讓大家去競爭,最後誰成單誰拿錢。「我在群裏看到60多個人,我做個屁。」
促使他徹底離開獵頭行業的最後一件事,是一家教育深度規劃公司欠了他一單四萬八千人民幣的獵頭費用,他把那個入職者微信備註改成「四萬八」。2023年4月份,他跳槽到了一家甲方公司做招聘經理。
在教培行業遭遇「雙減」的同時,2021年房地產行業也頻頻出現公司暴雷。房地產獵頭趙兆在2019年就預感到事情不對勁。2013年他在深圳買了一套每平米售價三萬多人民幣的房子,2019年這套房的價格在三四個月內漲到了五六萬一平,到後來漲到了11萬,當時不只是深圳,全國很多城市的房價都在迅速上漲。
與此同時,趙兆能接到的房企招人訂單也越來越少了,2020年上半年還有少量招聘需求,下半年招聘全部暫停。那一年中國政府出台「三道紅線」要求,限制房地產公司的負債水平和融資,但為時已晚,房企債務極高,大量外界熟知的房地產企業開始出現債務違約。
趙兆觀察,在前些年擴張最快的企業現在都暴雷了。地產行業前所未有的蕭條下,剛剛進入公司的應屆畢業生是房企裁員的重災區,也有很多民企員工降職降薪加入國企央企,降薪幅度超過50%。以前99%的房企每年都招聘,2023年只有1%的房企還存在招聘需求,做房地產的獵頭幾乎都轉行了。據他所知,很多離開的人去了保險行業。
2、追風口的人
熱錢流向哪裏,獵頭就去哪裏。2016年林盛華和幾個同事合夥開了一家小型獵頭公司,當時互聯網金融行業正火,他們給一家業內有名的互金公司找了CEO。更早之前林盛華也追過移動社交、O2O(線下商機和互聯網結合的模式)的風口,後來他發現即便是追風口,也總是在別人後面跑。在中國做獵頭靠人脈和感情,這些都需要時間的積累和專業度的要求,即使是想賺熱錢,前提也是能提早佔到位置。
那幾年是國內移動互聯網高速發展的時期,創投圈流傳着靠PPT講一個好故事就能拿下融資的神話。剛入行時林盛華拿着北京知春路的電話黃頁一個個打,找那些拿到投資的創業公司合作。
當時前端開發工程師特別受市場歡迎,阿里的前端開發工程師一天能接到幾十個電話,都是兩三倍的薪水並給期權和乾股的機會。大家看到這個趨勢也一窩蜂去學代碼,不管是退伍軍人還是其它專業的畢業生,在北大青鳥這類IT職業培訓機構學習三個月,只要能做出App就可以找到月薪一萬八以上的工作。
「你去問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一萬五、一萬八都很正常。就像2006到2008年的股市,隨便買一隻股都可以賺到錢,你看現在還行不行?我是1988年出生的人,經歷過這個中國經濟蓬勃發展的階段。」林盛華說。
但到了2019年後,移動開發工程師很難找到工作,因為那時互聯網公司已經不流行做App了,取而代之的是小程序、大模型算法。
獵頭市場魚龍混雜,不管是做中低端職位還是高端職位,給每個候選人打電話的時候都會自稱是獵頭。獵頭本質上是為不缺工作機會的人找工作,而不是為離職的人找工作,這也是獵頭和人才中介的區別。有的從業者定義嚴格,認為真正的獵頭都是針對經理、高級經理等年薪百萬級別的崗位。
通常老獵頭手裏都有兩三個支柱型行業,只做一個行業很容易受到週期的影響。除了專業上的積累,獵頭也都會建立自己的人才庫,一些人來自推薦,一些是主動尋找,當然也有人主動找過來。公司也會積累通訊錄,但裏面的電話通常都被打爛了。這也讓很多獵頭更願意離開公司單幹,因為公司能提供的只是電話、電腦、工位和從業資質,但客戶的聯繫方式和招聘方都是獵頭自己開拓,而最後業績收入的80%都分給了公司。
不過林盛華的獵頭創業公司不到一年,就因為收益分配不均解散了。2017年他決定深耕教育行業,一邊做獵頭一邊和朋友開線下教育培訓機構,自己做了甲方後,他做獵頭也有底氣跟其他甲方拍桌子叫板。後來因為疫情,他們的培訓機構面臨了很大的資金困難,合夥人決定不領工資,因為房貸壓力,他去了一家教育行業內的獵頭公司工作。
疫情剛開始時,儘管線下的教育機構生存危機嚴重,但在線教育開始迅猛發展。2020年全中國所有的衛視、央視春節聯歡晚會的冠名商都是在線教育品牌。各公司不斷去做廣告投放,購買客戶名單,獲客成本居高不下。林盛華記得價格戰最瘋狂的時候,A公司售價2700的課程,B公司會標價2300並再贈送一年。
重要的是,在線教育行業一度是高校畢業生就業的「蓄水池」。根據公開報道,「雙減」之前猿輔導員工有五萬人,作業幫和學而思都有三萬五千人,字節跳動旗下的大力教育有一萬多人。即使不是師範專業的應屆畢業生,也可以在教輔行業裏做一對一的講師或輔導老師。在線教育公司會在低成本的城市建立輔導老師基地,比如西安、成都、鄭州等大學生多的城市,且往往會開出當地較高甚至是最高的工資水平。林盛華認為,「從2017到2021年很多大學本科畢業生都被在線教育行業給消化了。如果在線教育仍然在發展,沒有被任何政策影響,青年失業率不會有現在這麼高。」
3、地產獵頭的黃金十年
「房地產行業是中國時間最長、週期最長、規模最大、影響力最大的行業,而且目前也還沒有死」,即便是現在,趙兆對地產行業仍然樂觀。在地產行業,動輒百萬千萬的薪酬,讓這裏一度成為獵頭最聚集的地方。
趙兆是被錢吸引加入地產行業的。2006年剛入獵頭行業的時候,他的客戶是富士康、華為等製造業公司,高管職位的年薪一般在30至50萬,無意間他聽地產獵頭說房企高管年薪一百萬時,「我有點瘋掉了」——獵頭收費是候選人年薪的35%,巨大的收入差異讓他在2010年徹底轉行,那時候各家房企剛開始全國化發展,直到2015年獵頭們才整體涌入地產行業。
地產行業的高速發展離不開兩個大規模的刺激。2008年中國政府推出四萬億計劃,對房地產行業全面鬆綁,那時候龍頭房企也就幾百億規模,很多房企在衝擊百億規模時逐漸開始啓用獵頭。2015年中國政府主導開始棚改貨幣化安置,拆除城市中的老破小區域並給拆遷戶現金補貼。這一政策拉動了住房銷售,也讓房價暴漲,房企的高槓杆操作更加激進,金融風險累積。這被趙兆稱之為「地產獵頭的急速爆發期」,多數企業從百億規模逐漸達到千億規模,獵頭們的競爭也變得激烈。
華夏幸福、泰禾、萬達等公司,是2012到2015年使用獵頭最多的幾家房企,他們的共同特點是用幾倍的薪酬挖人,平均每年獵頭費用超過三千萬,華夏幸福曾達到上億的獵頭費用。2015年中梁開始大規模使用獵頭服務,這家房企從百億規模到千億規模只用了四年時間。
趙兆把房企的用人風格分成了兩個階段,2015年之前用人專精,但2015年之後是速度型,獵頭之間比拼的是誰先推薦人誰就取得先機,因為項目太多,企業的用人標準也一直在降低,副總經理可以應聘上總經理的崗位,大公司的部門經理可以去小公司做區域分管領導,公司內部也開始大量和大幅度地提拔,房企高管的年薪能開到上千萬,地產獵頭做幾單生意就能有上百萬的業績。
這給人一種錢不是錢的錯覺。雖然年薪開得很高,但相比於巨大的土地成本和開發成本,人力成本佔總成本的比例仍低於10%,這也導致管理方式大開大合。在地產行業久了,趙兆對這些高薪習以為常,「整個經濟體一大半的錢都到房地產了,地產涉及家電、物流運輸、建材這十幾個周邊行業,一旦房地產崩了,GDP就崩了。」
在外資獵頭公司工作的黃曉曉習慣從人去評估行業,她感覺地產行業裏每個人的價值都虛高,普遍很浮躁,房企裏百萬年薪的HR總經理在她看來不如外企裏工作十年,30萬年薪員工的水平,這也讓她在決定創業做諮詢公司時,避開了當時火熱的地產行業,選擇了高科技實業。
趙兆從2010年做地產獵頭,和地產從業者一起享受了行業上升週期的紅利,進入下行週期後他開始一邊做自媒體一邊服務國企央企。他承認包括他自己在內的很多人,都積累了其它行業難以獲得的財富,比如能在一線城市有兩套房以上的資產,所以他們受到行業下行帶來的影響並不大,因此現在他也並不失落,他指出受到影響最大的是2017年之後加入地產行業的人。「這幫人一腳踏進房地產,幹了兩三年,但是沒紅利了,也沒享受到高工資,又有很大就業壓力,轉行怎麼轉?又比不過畢業生,這都很難。」
4、新風口
很多行業因為觸及到了政策紅線而消失,半導體行業則受益於政治因素,在中美地緣政治摩擦下,國產科技替代風潮興起,從2019年以來,資本不斷涌入中國半導體產業。2017年鄧君做獵頭進入半導體領域時,外界以為那只是個跟製造業相關的小領域,市場上的機會也少,當時管理層的年薪50萬,但兩年後,一兩年工作經驗的從業者就能拿近百萬年薪。
資金涌入後市場一片繁榮,搶人很兇。背景還不錯的畢業生能收到好幾個offer,因為最後入職的往往只有十分之一,公司招人也發很多offer。有的獵頭會直接去一些公司樓下舉牌子:xx公司有xx崗位xx薪水。有的獵頭開始去學校裏挖人,一個本科生30萬,碩士生50萬。
市場上的人才緊缺,很多公司也只能降低招人門檻,甚至生物、化學、環境、材料這些被稱為「四大天坑」就業難的專業,只要學校背景不錯並會編程,半導體公司也願意降低門檻招人。一些特殊的領域或者崗位國內從業者不多,獵頭就盯着美國硅谷的人才,他們一旦回國就能給到聯合創始人、總監這種頭銜。
新能源汽車行業也是這樣,一家公司從零開始建立自動駕駛中心,兩年招了1000多人,每一批招兩三百人,其中研發工程師便宜的30萬,貴的200多萬,公司請了十幾家獵頭公司,把求職者安排在酒店大堂一字排開面試,一天的時間就能完成面試和發offer。當時成立諮詢公司不久,專門為新能源、新材料和半導體產業提供組織發展諮詢的黃曉曉描述自己的感受是:「招這些研發技術,跟買白菜一樣。」這樣的招聘會出現很多人和崗位錯配的情況,離職率也很高,只是能完成招聘任務。
半導體行業的發展也讓鄧君公司的人員規模和客戶量每年維持着50%到60%的增長,最高一年的增長達到了100%。2017年他進公司的時候才十多人,到後來公司最多的時候接近200人,並在其它城市開設分公司。
不少獵頭當時都轉向了半導體和新能源汽車行業。之前做互聯網的孫超,在2017年開始轉行做半導體,2020年他也進入了新能源汽車行業。甚至教培行業裁員之後,一些原本在教育機構線下培訓門店工作的人也去了新能源汽車公司,從介紹學習課程變成介紹汽車。
黃曉曉2002年從大學畢業後,先在外企做IT銷售,那時她發現很多產品不能在中國售賣,後來中國政府停止使用任何國外產品,IBM的電腦只能賣給聯想。再後來她開始做獵頭,而這家人力資源服務公司的服務器在海外,90%的集團業務都沒法在中國做,印度分公司有幾千人,但是中國分公司只有兩三百人,生意有很多限制。比如人員外包這種跟大量人員信息有關的業務他們都做不了,國企的生意也做不了。
這也是2016年黃曉曉決定離開外企的原因,政治壁壘越來越強導致外企發展受限,外企給中國分公司的權限也越來越小。不過與她相反的是,很多曾經跳槽到民企的人近些年又在想辦法「迴流」到外企,特別是那些年紀大一點的,外企年齡歧視沒有國內公司嚴重,職場壓力也更小。
5、紅利期消失
2022年12月,中國政府放鬆了疫情管控措施。不少人以為疫情之後經濟會變好,一些獵頭企業在2023年初新招了人,希望可以打個翻身仗,直到半年過去訂單仍然很少,經濟和消費的低迷超出了大家的預想,一些大公司開始砍掉直接可見的支出,例如領導力培訓,一個知名經濟學講師的課程在去年下半年接二連三被取消。
黃曉曉卻不愁客戶,因為她們工作核心內容是「降本增效」,這幾乎是最近所有公司和組織的優先考慮。超級大公司降本最直接高效的方法是裁員,但大部分公司都還在發展階段,改進流程、降低物料成本都是會先考慮的。即便如此,不少公司還是走到了裁員這最後一個方法。最近還有HR跟黃曉曉發消息抱怨工作:「去年前半年還在招人,後半年就一直裁員,今年也在裁員。」
2023年5月OPPO芯片設計公司哲庫的解散,也被外界視為是中國消費電子公司造芯潮遇挫的縮影。2019年成立的哲庫,在四年多的時間組建了3000人的芯片團隊,一直對外表示堅持自研核心科技和長期主義,但這家頭部公司在2023年突然解散。至於公司倒閉的原因,有人說是因為造芯投入太大,老闆不滿意成果,有人說是政治因素。2023年半導體行業也更加困難了,拿到融資的芯片公司不多,不僅沒發年終獎,甚至也沒錢去做研發。半導體的風口來得猛烈但短暫,鄧君公司也隨之裁員了三分之一。
互聯網獵頭鄭俊的公司,在2023上半年收到的招聘崗減少了三分之一,這些職位也都體現着「降本增效」:銷售人員的崗位特別多且置換崗少,以前走了一個人就要招一個人,但現在不招了。同時招聘週期變長、要求變高,因為投遞的簡歷太多,一些互聯網大廠的用人要求提高到非985不看,一些新能源汽車公司則要求必須QS世界排名前100。求職者接到獵頭的電話都很開心,但也草木皆兵,獵頭給入職者做正常的回訪時,也會讓對方很緊張:「你是聽公司說了什麼嗎?」大家對於穩定和安全感的需求更高了,只有感覺快被裁了才跳槽,跳槽也很少漲薪,大都是平薪或降薪,黃曉曉的職業規劃群裏有很多人失業,原來年薪百萬的人現在不得不接受月薪兩萬的工作。
隨之而來的是越來越多挫敗和不可控的時刻,有時候公司已經發了offer,但臨時會說人頭批不下來,公司HR會說公司業務在調整,但大家心裏都明白是因為沒錢了。
投資公司的日子也不好過,國家管控等因素導致門檻變高,黃曉曉預估今年一些投資公司也會倒閉。現在資本耐心不多,以前按照之前投資互聯網公司的風格,要求被投公司不用盈利趕快做大規模,但現在資本會要求公司得有穩定的現金流和利潤,但通常實業需要六七年的積累。她能看到自己合作的很多公司淨利潤在下滑,甚至支撐幾個月都很難,她預估一些公司會因為融不到錢而倒閉。這也是考驗企業經營管理能力的時候,收縮的經濟環境不再能允許蠻荒增長,2024年很多企業的目標都是儘可能活下來。
這種頹勢的出現就像多米諾骨牌,從教輔、房地產、互聯網行業傳遞到了半導體等更多行業,影響着更廣更深的場域。鄭俊2017年也開始布局新能源汽車和出海,他說出海業務今年還不錯,但新能源車的週期也不長。「這幾年每個行業的週期都是越來越短的。以前做個行業可能七八年都沒有問題,但是現在的行業週期也就兩三年。」
從教育獵企辭職的林盛華又一次追了風口,他為自己選擇的工作是文旅行業的招聘經理,「這是我判斷經濟下行、沒有什麼太多有效的刺激經濟舉措下,政府僅有的抓手了。從進淄燒烤開始,各地文旅都在發力,我給自己找工作就往這個方向來了」,但是他今年也35歲了,他覺得留給自己的機會不多了。
(採訪對象皆為化名)
能不能不要一堆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