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當高溫撞上大面積限電,激增的電費和煩悶的燥熱以一種矛盾又荒謬的方式,同時出現在四川居民的生活中。剛剛過去的8月,乾旱導致的水電缺口、西電東送的電力調度、入川輸電通道偏小,以及炎夏空調耗能暴漲,給四川帶來了一場「供電危機」。
危機在城市和鄉鎮呈現出了不同的面貌。城區居民在限電高峰期「只用」經歷8小時左右的斷電時,鄉鎮居民面臨的是更不確定、更頻繁也更漫長的斷電生活。在極端氣候的造訪下,被遮蔽的農村供電問題,重新暴露於公衆視野。
村裏停電後,吳素瓊成了「空調遊民」。白天家裏停電,就騎車去鎮上有冷氣的侄女家。晚上侄女家也停電了,一行人又一起回到剛來電的吳素瓊家。40℃的持續高溫下,一家人「不斷追尋着冷氣。」
吳素瓊感到今年夏天前所未有地熱。家住四川達州市農村,今年50歲的她變得「離不開空調房」,白天也不敢再下地幹活。
入夏過後四十多天沒有下雨,地裏「幹得一塌糊塗」。吳素瓊只能趁深夜降溫「搶救」部分農作物。家裏的一畝水稻通常在三月中旬播種,四月下旬插秧,處暑後(八月下旬左右)收割。但今年的連續高強度日曬,讓收稻子的時間被迫提前。立秋過後七八天的八月中旬,吳素瓊就帶着家人下地,凌晨一點掛着手電筒割水稻,一直忙到天亮。
因爲持續高溫乾旱,「農村已經沒有菜了」,吳素瓊說,除了水稻和春玉米,今年種的油菜、綠豆、花生等其他作物「都指望不上了。」
今年夏天,中國大陸包括四川省在內的多個省份遭遇了罕見的持續高溫。7月21日至8月30日,中央氣象台連續41天發布高溫預警,期間35℃、37℃和40℃以上高溫影響面積分別達到了452.9萬平方公里、328.6萬平方公里和141.8萬平方公里,影響人口10.5億人、8.1億人和3.0億人。
地處西南的川渝地區成爲全國高溫中心,最高氣溫持續超過40℃。8月18日,重慶北碚國家氣象站氣溫升至45℃,連續兩天打破站點氣溫歷史極值。四川達州、遂寧、南充、宜賓等地衝破41℃。據四川省氣候中心監測評估,7月28日至8月26日持續高溫事件綜合強度爲1961年有完整氣象觀測記錄以來最強。
60年來罕見的持續高溫還伴隨着極端乾旱。7月以來長江流域大部分區域降雨量較常年同期偏少四到五成,流經川渝地區的河段水位嚴重下降。
今年56歲的謝霞是重慶人,她告訴端傳媒,往年很多人夏天會到嘉陵江游泳,但今年夏天嘉陵江就像進入了冬季枯水期,甚至比枯水期最低水位還嚴重,一些原本淹沒在水中的灘塗裸露出來,嘉陵江幾近斷流,「水都沒有了,乾透了。」
高溫和乾旱,導致以水力發電爲主的四川電力供應大幅下降。爲避免更大面積的拉閘限電,川渝地區在8月中旬暫停了部分工業用電,對居民用電分時段採取限電措施。川渝居民也因此見到了城市的另外一面。八月中旬,重慶地鐵車廂內照明燈未開,只留下上方滾動的電子標語透出些許紅光,市民摸黑前行;成都春熙路上,大型購物中心內燈光暗淡,廣告牌不再亮燈,仍供電的部分路燈在大片的漆黑裏顯得格外扎眼。
當高溫撞上大面積限電,激增的電費和煩悶的燥熱以一種矛盾又荒謬的方式,同時出現在川渝居民的生活中。吳素瓊家是一棟兩層樓的住宅,她告訴記者,今年八月一個月的電費就相當於前半年電費開支的總和。「就算足不出戶,從空調屋移到其他屋子也待不住,像火烤一樣難受。」停電後,屋內更加悶熱,吳素瓊只能靠一把扇子消暑,「(熱得)心裏很難受。」
家住綿陽市三台縣的羅穎也爲今年夏季的頻繁停電煩惱。以往的夏季,她家所在的中心鎮很少停電,今年入夏後頻繁的停電已近半個月,8月17日後甚至每天停電兩三次,「七八個小時,沒有風的時候像蒸籠一樣。」唯一不受影響的是洗澡,「因爲水直接是熱的,」羅穎略帶無奈地說。
不過,羅穎所在的三台城區「情況還好」,她從不同朋友口中聽說,周邊鄉鎮「嚴重更多」。「城區和鄉鎮的情況差異很大,但具體原因不太清楚,可能是政府的調配問題吧。」
限電下脆弱的鄉鎮
在這場大面積的限電中,鄉鎮遠比城市脆弱。三台縣西平鎮村民張莉救助過一名倒在路邊的老人。8月17日當天下午5點半左右,有村民發現一位老人倒在了路邊。張莉在社區微信群看到老人倒地不起的照片後,立刻坐上鄰居的電瓶車趕往老人倒下的地點。五分鐘後她趕到現場時,120救護車也剛好抵達。
張莉和醫護人員一起把老人抬上了救護車。這天,西平鎮的日間氣溫仍然高達40℃。「我摸到他的時候,(感覺)體溫非常燙,」張莉回憶道,「老爺爺的假牙都鬆了,就在嘴裏晃,呼吸特別急促。」
「當時老人還揹着揹包,也沒有人給他脫下來。」在現場幫忙的張莉很着急,叫人一起給老人卸揹包、解衣服,希望能緩解老人中暑的症狀。但趕來現場的醫護人員好像並不太緊張,她聽見一名護士打電話給縣人民醫院的領導,問「如果老人半路死了,是往殯儀館拉還是往醫院拉」。老人的子女當時仍在外地,沒有家屬能決定老人的去向。兩天後,張莉從村幹部那裏聽說,老人在醫院離世了。
從8月初到8月中下旬,三台縣幾乎每天都在經歷高溫紅色預警,40℃左右的氣溫是常態,體感溫度逼近50℃,夜晚溫度也維持在34℃左右。與高溫同時出現的,是頻繁的長時間停電。張莉說,8月10日開始每天停電的時間越來越長,最糟糕的時候「一天停五次,一次三四個小時,相當於一天可能就來電四個小時」。她八個月大的孩子全身起滿了痱子。
兩年前父親患病後,張莉從成都回到西平鎮老家。她從事網絡社群運營工作,不用坐班,可以同時照顧父親和孩子。張莉家隔壁住着一位獨居的患癌老人,她有空會過去幫忙照看。停電這些天,她去老人家敲門時心裏會害怕,「我怕他在家裏不行了。」
同在西平鎮的楊惠目睹了鄰居老人的離世。老人80多歲,因爲阿茲海默症已經被困在輪椅上多年,靠兒媳婦和兒子照顧。楊惠說,限電以後一天停電10個小時左右,老人吹不了風扇,家裏也沒有空調,朝西的房間即使到了晚上,溫度仍然偏高,老人這才「熱過去了」。楊惠認定老人「就是熱死的」,儘管沒有醫學證明老人死於熱射病。去世後隔天,老人的家屬就安排了下葬。
「持續高溫下,老人是最脆弱的群體之一,」香港中文大學賽馬會公共衛生及基層醫療學院博士後何盈恩告訴端傳媒。何盈恩的研究方向是高溫與公共衛生,她解釋道,當外部環境超過人體大致正常核心溫度37℃,爲了維持體內熱平衡,人通過排汗、減少運動、吹冷氣等方式降溫。一旦外部環境溫度過高,降溫條件不足,人體自身無法實現熱平衡,高溫對人體的傷害也隨之產生。人們會出現頭痛頭暈、噁心嘔吐、肌肉抽筋等輕重程度不一的症狀,嚴重時可能死亡。
何盈恩說,有研究表明,60歲後老人的體溫調節能力普遍開始退化,可能無法及時意識到高溫給身體帶來的傷害,從而耽誤救治。「如果症狀已經產生,你的身體叫你停下來,其實已經晚了。」她補充說,有基礎疾病的老年人更易受高溫影響使病情加劇。以心血管疾病患者爲例,高溫下相關器官需要更多能量幫助身體散熱,導致運作壓力加劇,患者情況極易惡化。加之目前公衆對高溫如何危害身體健康仍普遍缺乏常識,老人可能更無法判斷自身身體不適是否與高溫有關,甚至可能盲目忍耐高溫。「最好有人密切關注他們的狀況。」何盈恩說。
潘月的奶奶患有高血壓,高溫停電的日子裏,老人的食慾和休息狀況都不如往年,血壓也增高了不少,「她總說自己頭暈犯困。」幸運的是因和家人同住,潘月奶奶沒有出現更嚴重的症狀。
就讀於西南某大學的潘月,暑假回家爲商科類資格考試做準備,但暑熱讓她無法專心。潘月一家住在三台縣東部某下轄鎮,每天停電的情況持續了近半個月。最初一天停兩次電,每次兩小時。8月18日過後,停電情況愈發嚴重,每天停三個小時、來三個小時,停電時間有時甚至在夜間十二點和凌晨三四點之間。
因爲鎮上不少商鋪有自備發電機,潘月家親屬會約鎮上其他老人一同去商店吹空調,「人多起來之後,鋪子裏未必很涼快,但比家裏好。」潘月感嘆,晚上休息時一家人「根本不敢在房間裏睡覺,涼蓆都是燙的」,爺爺奶奶只好在屋子外的躺椅上過夜。
潘月朋友的母親在縣中醫院工作。據她透露,8月中下旬中醫院和縣人民醫院重症監護病房住了不少熱射病患者。三台縣人民醫院一名醫生也證實,當地熱射病患者較往年確有增多趨勢。
熱射病是今年夏天中國大陸媒體和社交平台討論的熱詞。何盈恩說,今年引起廣泛關注的「熱射病」並非醫學領域的新詞,而是公共輿論場中的新詞。相較於中暑症狀可能達到的嚴重程度,中文語境下「中暑」一詞往往語義過輕,不足以讓人重視高溫的危險性。當人體核心溫度達到40℃時,由於高溫影響器官正常運作,人體器官存在衰竭風險,身體的自動調節也可能隨之停止,「最後很可能導致死亡。」何盈恩說,過往有研究表明,高溫天氣下,醫院收治的病人總數和死亡率都有升高趨勢。
斷電不僅加劇了高溫對人體的危害,還帶來了其他安全隱患。家住三台縣城區的孫偉是體制內文員,和長輩一起居住。他和爺爺奶奶有時會去車庫或河邊乘涼。但身處昏暗環境時他不免擔憂:假如老人在缺乏照料的情形下獨自前往,誰來保證他們的安全?
「很多年齡比較大的老人,凌晨一兩點還坐在地下車庫裏。他們沒有網絡也沒有人聊天,只能坐在那裏靜靜等電來。」孫偉說,很多老人不敢出門,因爲擔心和家人失去聯繫。停電發生後,孫偉時常在微博上分享他蒐集的相關信息,包括停電時間表、投訴熱線等。「很多地方停電的同時伴隨着斷網,一些獨居老人的兒女聯繫不到老人,會在網上找我幫忙。」
與鄉鎮朋友相比,孫偉家幸運許多。在三台縣城區,孫偉和家人每天「只用」經歷八小時左右的停電,通常在下午和晚上兩個時段。而前不久,一名被派駐到鎮上的同事因中暑倒地,至今仍在醫院治療。
備受質疑的地方供電公司
與高溫限電一同折磨着鄉鎮居民的是,停電時間長而且不確定。什麼時候停,停多久,這些問題每天懸在他們心頭。
家住三台縣潼川鎮的自由職業者伊伊,即便在來電時,也「活在精神緊繃的不確定中」。她曾撥打綿陽政務服務熱線反映停電情況,對方讓她「儘量克服」,並告訴她「這是錯峰停電,隨時停,不會通知。」伊伊也給當地電力公司「永安電力」打過電話,但電話長時間打不通。
孫偉也曾給當地政務部門打過幾十通電話諮詢停電安排,「得到的回覆永遠都是不清楚、不知道」。對方讓他詢問永安電力,但後者的電話總是無人接聽。
8月18日當天斷電四小時後,伊伊終於撥通了永安電力的電話。對方不確定什麼時候恢復供電,只說「三台每個片區輪流拉閘,上面把閘關了才會通知他們」,並提到「之後停電會越來越嚴重,一天四五次都有可能」。當潘月詢問是否有停電安排時,對方回應沒有。
在「問政四川」的網站上,不少投訴三台縣長時間停電的帖子都會提到這家叫「永安電力」的公司。帖子指向同一個困惑:爲什麼三台縣停電格外嚴重?
「一提到電力公司大家都在罵。」潘月說,以往每年夏天也會停電,冬天會停,遇雷暴天氣也會停,一停幾乎一整天,打着手電筒吃晚飯是常事,但都沒有今年這樣頻繁。年紀小一點的時候,每次停電爺爺都會給永安電力打電話。對方的回覆不是線路過流負荷不了,就是某些地方出現了故障。
「很久以前村民就在反映供電問題了,只不過今年更離譜。」孫偉說,因爲供電問題常年存在,縣裏許多商戶早已自備了發電機。
此次限電中備受質疑的永安電力,全稱爲四川省水電投資經營集團永安電力股份有限公司,成立於1993年,是一家省屬國有企業,由國企四川省水電投資經營集團有限公司(下稱「四川省水電集團」)控股。
8月18日,永安電力發布高溫期停電官方聲明解釋,缺電爲多種不利因素影響,包括乾旱導致水電不足、國網每日批准的下網負荷小、高熱天氣致居民生活用電負荷飆升。這些因素都與該公司自有設備和經營情況無關。永安電力同時稱,目前發電負荷「遠未達到設計上限」。
居民對這一答案並不滿意。當針對永安電力的質疑和傳聞不斷積累,國家電網成爲了部分三台縣居民眼中的唯一齣路。在伊伊看來,「如果國家電網不能取代永安電力,三台縣未來遇到相同的狀況,還是一樣的結局。」
根據受訪者提供的信息,此次限電,由國家電網供電的鄉鎮區域斷電時長和頻率要好於三台縣鄉鎮。八月,達州石梯鎮天祠村的吳素瓊家停電四天,每次停電五小時左右。四川省簡陽市農村獨居老人唐立軍告訴端傳媒,八月上旬起,家裏共連續三晚停電,每次不超過一小時。兩人居住的地區均爲國家電網供電範圍。
面對「問政四川」和微博等社交平台上三台居民「併入國網」的要求,永安電力在18日的聲明中否定了這一可能,稱「加入國家電網涉及不同級別國有資產管理權限的調整」。
三台縣發展和改革局則在「問政四川」回應稱,永安電力的緊急停電屬無奈之舉,決定權在國家電網手中。「電力系統的所有電源、輸配電網絡均是統一調度管理,而調度由國家電網掌握,因此永安電力只有服從綿陽市國家電網調度中心統一調度。」調度中心要求永安電力接到停運避險通知後,在5分鐘內降低下網負荷上萬千瓦。「爲了縣域電網不發生嚴重安全生產事故,永安電力被迫選擇採取緊急停運避險停電措施,便無法滿足提前告知用戶停電需求。」
小水電的大隱憂
在科普媒體《知識分子》9月6日發布的文章中,作者、能源領域學者袁家海、林江和張浩楠梳理了今年四川缺電危機的原因。文章指出,乾旱導致的水電缺口、國家西電東送的電力調度、入川輸電通道容量偏小、火力和新能源供電效率偏低以及炎夏帶來的空調耗能暴漲,是四川缺電的主要原因。
永安電力公司在8月的聲明也給出了類似解釋。然而,主流媒體和供電方尚未解答的是,在四川省內,爲何地區間存在明顯的電力供應差異。
首先是城鄉之間——不論是在地方電網還是國家電網供電的地區,農村居民面對的停電都更爲漫長和不確定。其次是鄉鎮之間,由地方電網覆蓋的鄉鎮比國家電網覆蓋的鄉鎮更爲嚴重。
要理解這種現象,不可忽略的是四川省內的不同供電主體。
2002年,在中國國務院部署下,南方電網和國家電網兩家央企成爲中國大陸最主要的供電公司,佔據絕對市場地位。前者覆蓋廣東、廣西、雲南、貴州、海南五省;後者則囊括除南網五省之外的大陸地區。《財富》雜誌公布的2021年世界500強企業榜單上,國家電網有限公司以3866.18億美元的營業額名列世界第二。
除兩者之外,還有十餘家地方供電公司存在,它們是中國電力市場改革形成的「多元化主體」。2002年4月國務院出台《電力體制改革方案》,啓動電力工業市場化改革。這場改革意在改變當時中國電力行業指令性計劃體制和政企不分、廠網不分的狀況,實現市場主體多元化。
四川供電企業主要爲國家電網和地方電力公司四川水電集團。其中,國家電網爲大部分城市和鄉鎮供電,而以中小水電站和農村電網爲主體的四川水電集團,則在包括三台縣內的至少31個縣級供電區域提供供電服務,供電人口1800萬人,約佔四川全省總人口22%。
豐富的水電資源是四川中小型水電站發展的優勢。「四川地方電力建設主要面向老少邊窮地區,治水、辦電相結合。」四川省社會科學院碩士研究生彭樹青在2014年完成的一篇論文中寫道,這些小水電成爲四川省廣大山區的電力提供者。
然而,小水電面對極端氣候的調節能力有限。《知識分子》的文章提到,四川小水電大多是無調節能力的徑流式水電,不配備大型水庫,若來水偏枯則會導致發電量驟降。
分散的小水電站也增加了管理難度。爲了「理順關係」,四川省政府在2011年發布《四川省「十二五」無電地區電力建設規劃及實施方案》,指定省電力公司、省水電投資集團分別組織實施無電地區電力建設工程,統籌地方自發自管和小水電供電區。
「國地電爭」這一歷史遺留問題,則是三台縣居民「併入國網」的需求無法得到實現的最大阻礙。中國能源研究會能效投資委員會原副秘書長韓曉平在接受《中國新聞週刊》採訪時曾表示,地方電力公司所存在的區域,基本都是國家電網在最初沒有併網的地區,這些地區有一些共同的特徵,比較窮困落後。當國家電網想將其再次併入時,因爲當地地電企業已經發展壯大,所以比較困難。「在四川、陝西、廣西等地都存在這種情況。」
而從企業的角度看,電力企業爲農村居民供電也未必是一門「好生意」。「爲了幾戶人家投入的資源和運維成本,放在幾百萬人家會有不同的效果。」某大型電網公司高層王競表示,農村設備的運營維護成本遠高於城市,爲農村供電是「高投入低迴報」 。
「比如貴州的農村,很多少數民族住在山上面,幾戶人家,牽電力線,需要投資幾百萬的建設成本,而實際負荷很小。附近沒有工業需求,只有日常照明。一年使用下來,只有幾萬塊錢的電費,預計這投資成本幾十年都收不回來。這就是中國企業需要承擔的社會責任問題。」
同樣遇到電力故障,農村比城市更難維護。「城市一個故障,開車20分鐘就能解決,而貴州、四川地區農村,山路坎坷,開車一兩天還到不了,運維成本相當高,故障修復時間沒那麼快。這也是爲什麼城市用電更穩定。」王競說。
事實上,農村電力供應問題積弊已久。2005年發表於《農電管理》的《電荒中被遺忘的農村》一文早已指出:農村電力短缺是收入、服務不到位、城鄉差異以及電力分配次序的四重短缺,本質是多年來城鄉二元結構在電力領域的反映,是農民在公共資源配置上的權益缺失。農村被遺忘只是三農問題在電力配置和消費中的折射。
可以預見的是,未來氣候風險將持續加劇,高溫天氣用電負荷也將慣性增長,依靠地方電力公司的鄉鎮地區,顯然需要更完備的應急預案和綜合規劃。但王競對此並不樂觀,「比如,建一個成本2千萬元的水電站項目,如果將各種極端情況考慮在內規劃建設成本4千萬元的項目,建好之後,往往實際使用不到那麼多資源。」
「這需要超前規劃,而超前規劃考慮的因素是多方面的。考慮經濟發展,考慮電力負荷增長,考慮建設輸送的週期和成本等。」王競說,「而規劃是根據多年的常態做預測,很難判斷今年突然遇到極端天氣,也很難預測今年水量會這麼少。如果將所有極端問題疊加在一起,規劃的成本就太高了。」
應受訪者要求,吳素瓊、謝霞、羅穎、張莉、楊惠、潘月、孫偉、伊伊、唐立軍、王競均爲化名。
回樓下,《農電管理》是國家級學術刊物,不是什麼無名刊物。
呃……為什麼結局要引用一篇2005年發在不知名刊物的文章來說明城二元結構問題……前半部分有故事性,後半部分涉及到結構性問題,感覺多數地方在做摘抄,摘抄的還大多數是比較老的文獻,導致讀到結尾還是不知道為啥今年是特別的一年?為啥今年跟往年有所不同?
墙内西班牙高温死亡人数早就是爆款新闻。而四川限电的时候,微博一条说每个村每个镇都有死亡的评论得到众多四川网民认同,却从来没有报道过总死亡人数。有的地方新闻报道了本地死亡,但我无法在任何地方找到全国死亡统计。也几乎没见过人问这个问题。这就是中国。
当然四川地热资源很多,但有效利用很少,也没多少投资,再加上四川对水电可以说是有路径依赖了,市场小成本高更没人会去做了。
四川多云多雨,风力小日照少,不是处处有地热,除了水电并不适合其它可再生能源发电。
為什麼不考慮在偏辟地方安裝太陽能/風能離網設施?成本應該比拉電纜低,而且不怕限電了
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首圖介紹應為:四川省內江市 而非 西川省內江市
在黨的領導下,特別是習近平思想的指導,人民的苦日子才剛剛開始呢~
这次端的新闻图片需要扣分了,出现了好几次彝族地区的影像,但内容都毫无关系,都是四川省没错啦,但四川也还蛮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