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底上海市因應疫情開始實行嚴格的社區管控,民生狀況眾所矚目的同時,一批香港明星在此期間的居滬生活狀態也成為社交媒體或傳媒娛樂版焦點。如劉嘉玲、鄭希怡貼出自己下樓排隊檢測的狀況,盛讚檢測人員辛苦;早兩年已與丈夫陳小春定居上海的應采兒曬出自己在家爲兒子理髮的照片。唯一對封鎖狀態表達不滿的,或許是兩年前移滬的演員陳浩民。近日其妻蔣麗莎在直播中講述疫中封控生活,指購買2斤蔬菜花費人民幣2000元,但其部分言論隨即引起內地部分網民不滿,或有人說「如果覺得被人坑可以回香港」。
近年港星移居內地潮,「大灣區哥哥」或「大灣妹」也隨娛樂節目及社交媒體成為熱門詞彙,而在一眾大灣區哥哥姐姐於內地市場披荊斬棘的同時,亦有一批曾經深愛他們、但如今價值觀已不再相同的粉絲歌迷,需要面對曾經相伴成長的藝人與自己漸行漸遠的事實。時代因素於個體之選擇與愛的參與,牽扯與碰撞,如何調適,筆者邀請了一些大灣區哥哥姐姐們的昔日歌迷,講述從喜歡、共情,到放下或繼續的歷程,看時代的轉折如何作用於一段終需坍塌的關係。
前傳: 「大灣區」,由香港藝人推上熱門的政治概念
「大灣區」一時間成爲收視保證。而翻看「大灣區藝人」名單,不難發現,儘管「大灣區」是一個「粵港澳」概念,但目前具代表性的「大灣區藝人」,根本沒有廣東甚至澳門人,全是香港人。
在講述與「大灣區哥哥」的關係前,先讓我們回顧一下被娛樂版和明星們推至出圈(政經領域的圈)、成為日常熱門詞彙的「大灣區」。「粵港澳大灣區」,2015年由中國發改委、外交部、商務部聯合發布的文件提出,其後數年零散現身各級官方文件,2017年被納入《政府工作報告》。而自2019年《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正式公布,「大灣區」概念終在政經領域進一步炒至熱門,坊間亦有意見認爲是對香港之於內地定位的重新定義與邊緣化。
儘管在政經領域引發討論,但「大灣區」概念最初數年,並未於香港乃至中國社會普通民衆之間流傳。而隨着香港社會衝突激烈,不同領域的名人包括香港演藝明星們所持有的個人政治立場,其對「反修例」運動、中央管制乃至民主自由的取態,也頻繁出現於社會討論之中。支持運動的藝人,如何韻詩、黃耀明等人遭到封殺;支持政府的藝人則在得到中國官方、民間歡迎的同時,也失去一部分香港粉絲。典型事例如2019年6月30日,譚詠麟、鍾鎮濤等出席撐警集會,後有對其政治表態失望的歌迷將他們的黑膠唱片打碎。
此前此後,一次次表態和站隊中,大量出身、成名於八九十年代香港娛樂工業黃金時期的知名藝人,加入支持官方取態、或抵制辱華品牌、或參與主旋律演出的行列中,從而逐漸被坊間輿論稱為「藍絲藝人」、「護旗手藝人」,其中包括容祖兒、楊千嬅、陳奕迅、Twins、謝霆鋒等華語世界家喻戶曉的名字。他們因而流失香港粉絲,但不少人在內地市場則獲更多機會,事業逐漸北移。與此同時,香港本地娛樂市場又開始湧現深受在地觀衆歡迎的新一波偶像與歌手。
楚河漢界,就此分開。而反修例運動兩年後的今日,「大灣區」這一本不爲民間輿論熟悉的概念,也正是由這批北上藝人在公眾廣泛認受的層面上打開局面。
「大灣區哥哥絕對是推廣大灣區的最合適人選⋯⋯(未來)將不存在『北上』、『南下』的說法。未來,可能只有『大灣區』概念!」
2021年秋冬,湖南衛視的中年男性藝人選秀節目《披荊斬棘的哥哥》中,五名參賽香港藝人陳小春、張智霖、梁漢文、林曉峯、謝天華在分組期間,將「大灣區」作爲一個山頭概念掛在嘴邊,引發中國觀衆對他們當年參演電影《古惑仔》系列的聯想,這種反差效果,使得該概念和相關藝人走紅網絡。
謝天華在《環球時報》的採訪中表示,「大灣區哥哥」的走紅是「無心插柳」,因他一句「你們這幫大灣仔」使觀衆覺得有趣才造成;而陳小春在節目中的用詞,於網絡上被多次轉載:「我們先把大灣區坐穩了⋯⋯先把人湊齊再慢慢做大。」這令觀衆開始對「大灣區」好奇,香港演員的互動逐漸成爲節目組重點推廣的對象,順勢推出「大灣區哥哥」組合。
「大灣區」這一概念,突然在內地娛樂流行。一夜間,香港藝人紛紛加入「大灣區」陣營:《披荊斬棘的哥哥》的同類節目《追光吧哥哥》力捧張衛健,稱其爲「大灣區遺珠」,甚至引發影迷指責該節目抄襲《披》的宣傳思路,「也來靠大灣區營銷」;莫文蔚接受中國媒體訪問時,文章標題是《我也是個大灣妹》;《披》結束後,電視台迅速推出上述藝人的生活綜藝《大灣仔之夜》,承接熱度;英皇與抖音也推出生活綜藝《因爲是朋友啊》,主打「大灣區姐姐」,主角是容祖兒、蔡卓妍、鍾欣桐,飛行嘉賓也大部分是香港人。
「大灣區」一時間成爲收視保證。而翻看「大灣區藝人」名單,不難發現,儘管「大灣區」是一個「粵港澳」概念,但目前具代表性的「大灣區藝人」,根本沒有廣東甚至澳門人,全是香港人。
娛評人查小欣在其新浪微博文章《大灣區哥哥給香港和內地帶來什麼啓示》中,大讚「大灣區哥哥絕對是推廣大灣區的最合適人選」。對於大灣區明星全是香港人這個問題,她寫道:「明明5個人(大灣區五人組)都是香港仔,為何不叫『香港哥哥』?因為稱之為香港哥哥,就像無形築起了一道分成『你』、『我』的牆壁,欠缺了『我們是一家人』的共融感。」
該文後來刊登在其《文匯報》的專欄中,而這句話在《文匯報》版中被刪除了。不過她在同一篇文章中,也繼續寫道:「借助綜藝節目的宣傳,也將『大灣區』從硬邦邦的時事財經新聞,帶到輕鬆的娛樂版上,令大灣區成為大家的口頭禪。不僅回應了國家政策,更達到最佳宣傳效果。」她更預言,未來「港星」說法將會為「大灣星」:
「將不存在『北上』、『南下』的說法。未來,可能只有『大灣區』概念!」
緣起:曾經喜歡,因爲共鳴
初識相看兩不厭,年輕的粉絲總會在偶像身上找到一部分自己。而如今歌迷們30、40、50歲了,那段記憶依然非常重要。「有連結、有共鳴,是你會支持一個偶像的原因。」
如前文所述,在大灣區哥哥姐姐得到內地市場擁戴的同時,在香港,亦有一批他們的昔日粉絲歌迷,需要重新考量昔日對偶像的深愛,是否值得?如何繼續⋯⋯40歲的香港深水埗區議員李庭豐開始喜歡陳小春的時候,還只是個中學生。他對陳小春的早年經歷如數家珍:陳初出道,與謝天華及朱永棠組成唱跳組合「風火海」,但並不成功,他很快單飛。單飛後,李庭豐形容陳小春開始建立「苦男人」的形象,演繹不少失戀苦情歌曲。這個形象令中學戀愛經歷不順利的李庭豐感到共鳴。
「有連結、有共鳴,是你會支持一個偶像的原因。」他逐漸瞭解更多陳小春的歌曲、戲劇,喜歡上他,唱K也必點他的歌曲。再後來陳小春與周杰倫合作,事業更上一層樓;彼時90年代末,2000年代初,是李庭豐最喜歡他的時刻。
與此類似,容祖兒的粉絲Louis(化名)和阿健(化名),也曾經在偶像身上找到共鳴。對他們來說,容祖兒是個唱得很好的歌手,至今也無可否認。
27歲的Louis,自認是「半個廣東歌研究者」,從小學開始就會與姐姐分享喜歡的歌曲。他喜歡容祖兒對音樂的專注與純粹:「她覺得唱歌是她的本業,沒有想過其他的東西。」
Louis說,作爲一名男同性戀,他對女性演唱者的歌有情意結:「那個年代的男性的歌曲,有種『太倔』的感覺。女孩的歌曲情境比較容易進入,而且通常都是講喜歡男孩子的。」他喜歡容祖兒的不少歌曲,《貪嗔癡》,《黃昏點唱機》,都曾讓他共鳴。其中一首打動他的,是黃偉文填詞的《一直看見天使》:
小天使永遠在我身邊
看守我至我
無恙安眠
人有苦與甜
學欣賞它好的那邊
這首歌讓他憶起,她曾是個很珍惜身邊人的人。
阿健同樣提及容祖兒對歌藝的專注,此外,除了動人的歌藝,吸引他的,還有容祖兒與衆不同的氣質。「喜歡她的唱歌、穿着,她身形高挑,不算『美女』,但穿著她自己搭配的服飾,出來就是與別不同。」
2002年,香港小學五六年級有濃厚的流行樂氛圍,阿健的每個同學都有自己喜歡的歌星。他去英皇娛樂的店面買CD,會有員工叫他填表,加入歌迷會。填完表,幹事打電話過來,他逐漸參與活動,前往簽名會,見到自己喜歡的歌手。歌迷們也有聚會,逐漸形成交友圈子,他慢慢成爲歌迷會的骨幹。
他回憶,追星最入迷的時期,一半是喜歡歌手本身,一半因爲圈子的影響。
而在那之前稍早幾年,莫文蔚前往台灣發展。台灣文字工作者蔡琳森彼時還是高中生的,認識了這名歌手後,被她深深吸引。「她是一個很美的女人,很有風韻,她唱歌可以打動我的心。」他會買莫文蔚的磁帶,逼自己的家人聽。當然,家人並沒有因他的推薦而成爲莫文蔚粉絲,畢竟年代不同。
而喜歡黃貫中的阿菲(化名),則在十幾歲時因爲一盒Beyond的磁帶,改變了原本聽譚詠麟、張國榮的音樂喜好。當時Beyond還是地下樂隊,他喜歡Beyond的聲音和主流不同,歌詞也充斥年輕的反叛和對社會的不滿。
「當時大衆的焦點是黃家駒,但對我來說黃貫中是一個很不同的(存在)。」他說。 黃貫中一頭長髮,沉默寡言,阿菲覺得他好cool好有型,這是喜歡他的開始。
大概在1986年左右開始,阿菲開始經常出入高山劇場、浸會AC hall等搖滾演出場地觀看看Beyond演出,也購買他們的黑膠碟。他甚至加入了歌迷會,現在仍留有那張歌迷會的卡片。見證Beyond從獨立走到主流,到黃家駒去世,剩餘成員組成三人樂隊,再到Beyond解散,黃貫中單獨發展,阿菲一直都關注著他的音樂。
他喜歡Beyond的聲音和主流不同,歌詞也充斥年輕的反叛和對社會的不滿。「當時大衆的焦點是黃家駒,但對我來說黃貫中是一個很不同的(存在)。」他說。 黃貫中一頭長髮,沉默寡言,阿菲覺得他好cool好有型,這是喜歡他的開始。
2001年,香港主權移交四年,是董建華管治時代。單飛的黃貫中出了他第一張個人專輯《Yellow Paul Wong》。其中兩首歌被阿菲特別提及。
我厭倦了狀況
表演都市的晚安
只想真理不說謊
人可釋放
難道再沒有力對著干
掩蓋雙耳就沒有聲浪
有沒有話上著網
有沒有罪有沒有禍……
在《香港晚安》中,黃貫中唱道。 在另一首由黃貫中作曲和監製的歌曲《香港一定得》中,說唱團體大懶堂這樣唱著:「睇你班高官無手尾(看你們這幫高官有始無終)/日日坐響立法會做戲……狼披羊皮當星斗/市民就似羔羊……」
對阿菲來說,這是黃貫中做得最好的一張碟。從黃貫中的音樂中,阿菲看到他對社會有明確的觀點。特別是這兩首歌,他說,很反映那個時代的一些東西。「我欣賞他有態度,透過音樂展現自己的態度。」
初識相看兩不厭,年輕的粉絲總會在偶像身上找到一部分自己。而如今歌迷們30、40、50歲了,那段記憶依然非常重要。
「你問我是否後悔?……每個人都有情感的投射和生活的壓力。」30歲的阿健回起小時最喜歡容祖兒的日子,那時他剛上中一,學業壓力大,而父親剛剛過世,追容祖兒對他來說是一種寄託。「我也不會覺得現在追星的人很傻。我覺得反而是社會、生活各方面,有那麼多的壓力和問題,(而追星)讓他們有途徑抒發,將情緒放在一個對象上,是一個釋放壓力的地方。」
「我那時也差不多。」他說。
早在政治表態之前,你我就已經漸行漸遠了
「香港一向重視時尚感,當年的藝人也有,但現在(他們)似乎脫節了。我相信他們的唱歌技巧沒有退步,但問題是他們呈現的表演失去了香港的那種時代感,那就會斷了(與本地市場的)連結。」
倘若說香港民間社會與北上娛樂明星的顯性決裂發生在2019年之後,那麼一些歌迷和他們的分道揚鑣,則早在這個劇烈的衝突之前。
阿菲對黃貫中的留戀,在2018年就幾乎消弭殆盡了。多年來他一直也有留意黃貫中的新歌,但未有再重拾第一張唱片那種鍾愛。2018年,黃貫中與夏韶聲、單立文、鄧建明、恭碩良合辦《搖滾大俠奏》音樂會,五人都是在音樂創作界有分量的前輩。阿菲去聽了。
「聽完那次,覺得不需要再特別去聽他的音樂了。那次強烈地感覺到,某個人在某個時代終結了。」他說。
「簡單描述,就是吃老本。」阿菲繼續道。「對我來說,他音樂的才華應該不止於此,所以會覺得,爲什麼還是做回那些東西?beyond的意思是超越,我強烈感覺到他還是玩那些東西。在時代變化那麼強烈的時候,他的音樂有沒有跟着時代變化呢?我不是很看得到。」
再後來黃出的新歌他也有聽,但不再覺得有什麼不同。
對阿菲來說,黃貫中已經「夠了」。他在2001年於黃的音樂中看到的那種態度,在2014、2019等大事件後,也不太看得到了。「搖滾是帶有很多批判思考的媒介,作爲一個搖滾音樂人,他面對社會這麼大的轉變,我不相信他沒有看法。那爲什麼沒有(相關的音樂)發表?我覺得這對一個創作人來說是一個很大的問號。爲什麼在這樣一個時代,會離場?」
而香港歌手投身中國市場後,歌迷感受到歌手的落差,絕不僅是政治表態上,對這一點,阿健、李庭豐都頗有感受。
2009年,容祖兒歌迷會改組,人員和風格有很大變動,阿健也適逢會考,有了自己新的生活,便逐漸淡出歌迷會。但他依然很欣賞容祖兒,有一年容祖兒14場演唱會,他看了8場。
2014香港雨傘運動時,容祖兒曾自己的社交平台貼雨傘運動象徵的「黃絲帶」照片,在大約兩日後刪除。「身邊很多朋友問我,你怎麼看?我說可能是公司立場。」阿健作爲歌迷會核心,也出席過公司會議,自認對容祖兒身處的機構態度比較瞭解。「那時我也不會怪她,我當時覺得她被公司影響,但初心跟我們一樣。而即使她政治立場怎樣都好,那也不是她的本業。她唱歌而已。」
但雨傘運動之後幾年,容祖兒開始北上發展,阿健的看法開始轉變,而這種轉變無關政治立場。 「紅到好像陳慧琳那樣,也需要玩綜藝節目,但容祖兒以前把自己的事業重心大部分放在唱歌上,完全不會上綜藝節目。這是我從頭到尾欣賞這個歌手的原因。」他說,「但到2014、2015後這幾年,我覺得她改變了很多,真的是『加了人民幣』。從一些歌唱綜藝例如《我是歌手》開始,她慢慢地開始玩大陸的綜藝節目。最反感是她兩三年前上《乘風破浪的姐姐》。整個初心都改變了。」
「我覺得她一開始被公司影響,到現在自己放棄了自己的初心。她整個人都不同了。」阿健說。
「搖滾是帶有很多批判思考的媒介,作爲一個搖滾音樂人,他(黃貫中)面對社會這麼大的轉變,我不相信他沒有看法。那爲什麼沒有(相關的音樂)發表?我覺得這對一個創作人來說是一個很大的問號。爲什麼在這樣一個時代,會離場?」
李庭豐認爲,香港藝人北上後一個很大的不同,是風格的轉變:「無論唱歌的歌路,出來的談吐,演出的影視,風格都會很不同。我那個年代非常紅的藝人,越來越多去大陸發展,你看謝霆鋒,就完全成了另外一個人。」
再講細一點,他很直白地表示,就是「老土了」。「香港一向重視時尚感,當年的藝人也有,但現在(他們)似乎脫節了。我相信他們的唱歌技巧沒有退步,但問題是他們呈現的表演失去了香港的那種時代感,那就會斷了(與本地市場的)連結。」
陳小春與謝天華等人重新組成「大灣仔」,李庭豐說,不就是類似於「風火海」重組嗎?「風火海重組,不就是倒退嗎?」他說。
而藝人去中國市場發展的另一個副作用,李庭豐認爲,是這個人不會再花時間在香港市場上了。「沒有作品大家就忘記他,這也不止是政治氣氛,和市場也有很大關係。」
而也是後來陳小春成爲山西政協的新聞報出,他才驚覺,原來自己的偶像「做歌手做到有官位」;陳小春再結婚生子,頻頻登上《爸爸去哪兒》等一類中國生活綜藝,對外形象變成了一個顧家的丈夫和父親。加官進爵,家庭美滿,與當年苦情男人的形象相去甚遠,李庭豐也覺得和他沒太有共鳴了。
長大之後,鄉愁是一條價值觀的鴻溝,我在這頭,偶像在那頭
「中國市場是大很多,一個想搵食(賺錢)的藝人,從這個角度肯定選中國大陸,我會說很容易理解,這是理性的分析。那你有這樣的理性的分析,樂迷自然有理性選擇,你放棄香港市場,香港市場就放棄你。如果他當自己的人生是一門生意,那就很合理了。但我會問,人生是不是就是一盤生意?」
喜愛的偶像在後來與自身價值觀南轅北轍這件事,在普世意義上,經常發生。近年來《哈利波特》作者J.K.羅琳關於跨性別者的言論引發不少爭議,很多書迷需要面對這個問題;而在中國,早在2016年中韓出現薩德爭端的時候,「國家面前無偶像」便成了韓星粉絲圈的主流呼籲,與此同時是官方長達數年的限韓令。
而中港台社會環境特殊,在民間政治反對的氣氛下,公衆人物一個接一個地站邊國家機器。則使得每一個歌迷在面對這一矛盾時,都選擇了用自己的方式處理。
「這確實是個很有趣的議題:藝人在不同時代的變化,爲什麼會令人很有感覺。」李庭豐自問道。如純粹從市場角度分析,他覺得藝人選擇中國市場他也很容易理解:「事實上以消費力計算,中國市場是大很多,一個想搵食(賺錢)的藝人,從這個角度肯定選中國大陸,我會說很容易理解,這是理性的分析。純粹市場的選擇,也會令一個藝人改變風格,因應那個地方的脈絡去維生。那你有這樣的理性的分析,樂迷自然有理性選擇,你放棄香港市場,香港市場就放棄你。」
「如果他當自己的人生是一門生意,那就很合理了。」他補充道,「但我會問,人生是不是就是一盤生意?」
我不會去貶低他們,只能說,我會失望。李庭豐說。
阿菲如今已經是50歲的影像製作工作者,他則說他不會用失望來形容對黃貫中的感覺,因爲沒有很大的期望:「他現在對我來說不是很重要的創作人。」
但他說,總會有些遺憾。
他覺得2001年那張唱片是黃貫中作爲音樂人的風骨。但彼時也沒有什麼大事,那是董建華年代,與現在相去甚遠,但那時黃貫中也有很多看法了。那爲什麼到現在這個大時代,卻跳過了?阿菲保留一種好奇。「從朋友處聽說,他有上大陸的遊戲節目,我沒看,不太好批評。據我所知,他在內地有出售畫作,不知這些生意有沒有關係,令他不太方便說什麼?我也是猜。我只能看到,原來在這個時代,曾經很有批判性創作的音樂人,他不在場。」
「我不會說他有什麼問題,只能說對他有很大的問號。作爲過往帶着很多批判創作的音樂人,那個Paul,去哪裏了?」
「我覺得一首歌的定義不應該給歌手包納。整首歌曲、詞、編、監、公司、MV,都是很重要的部分。我覺得不能因爲歌手『有問題』,就否定了所有的歌。」
作爲獨立音樂愛好者,在他的視野中,也有很多類似情況。「例如近代點的supper moment,遠古些的夏韶聲。夏韶聲曾經也是很批判的主流歌手。他在89年出版過六四相關作品,你也想不到2000年代,他也會認同一些內地官方的主旋律。supper moment,之前大家欣賞他們的,唱出口的『革命』,但原來到大是大非,⋯⋯不知道,可能很多原因吧。我想可能像Paul一樣,原來他們對某些東西,是不能持續下去的。」
阿健從很久前開始,對容祖兒的期望就很低很低了,因爲瞭解公司情況,他不會期望她寫歌、發聲支持香港的運動,「只會期望她心中暗地站在香港人這邊。但她做出來的事情告訴我,沒有」。而且在阿健看來,容祖兒甚至也沒有扶持本地的文化。他舉例有些歌手例如張敬軒,也沒有特別多政治表態,但會爲廣東歌、爲本土歌曲創作放很多心思,也會在演唱會上扶持本地的新歌手。「我想容祖兒可以有這個路線,但她選擇走第二條路。」
「我2014、2019,都花了很多心思和時間在這場運動上。」阿健說。 這註定他與容祖兒漸行漸遠。 「我不會在再這個人身上放期望,不會期望她再爲了香港人唱什麼好歌。」
並不是每一個歌迷都選擇了背向而行。
Louis的觀點則更接近「作者已死」。他對容祖兒的選擇早有預判,因爲容早年出過名爲《祖國兒女》的歌曲,也唱過2008北京奧運會主題曲《北京歡迎你》,「一早知道她會投共」,他認爲很多容祖兒歌迷對這方面沒有什麼期待,不像楊千嬅的歌迷反應那麼大。「因爲楊千嬅的轉向太激烈了。」他笑說。
至今,他也還會在網上與人爭論,立場被主流定義爲「黃」的樂迷,是否應該聽「藍」歌手的歌。對此他有三個論點。
「我覺得一首歌的定義不應該給歌手包納。」他首先說道。「整首歌曲、詞、編、監、公司、MV,都是很重要的部分。我覺得不能因爲歌手『有問題』,就否定了所有的歌。」
其次,他認爲聽衆對歌曲有自己的解讀。「最後吸收這首歌的人,是你自己」,他以2019年容祖兒演唱會爲例,粉絲們在她過往的歌詞中尋找到大量可以映射這場運動的歌詞,打印出來貼滿了場地外,場面壯觀。Louis強調,這與容祖兒無關,但歌迷們很厲害,可以真正「轉化」了這首歌。
「不管莫文蔚是不是誠懇地低頭,是爲了錢,還是爲了表達自己心聲、認同,這樣以一個個體的身份去對一個國家機器做表述,我覺得那個力量對比,都會讓我同情個體這一邊。在國家機器面前,個體都是軟弱無力而且值得寄予同情的。」
「而且我覺得作爲熱愛本土文化的人,你不能忽略它也是本土文化的一部分。」最後他認爲,從70年代開始到現在,廣東歌就是這樣逐漸因爲不同的人而出現變化。「哪怕我很討厭譚詠麟,也不可否認他對廣東歌壇的作用。容祖兒也是。」
來自台灣的蔡琳森則認爲,他會對作爲個體,需要在「這麼森嚴的、具有法西斯教例的國家機器面前」必須做出自己的聲明的人感到理解。
「不管是莫文蔚還是哪個藝人,他們的政治認同我都可以擱置。」
隨着多年時光流逝,他對莫文蔚已沒有當年關注,莫文蔚「大灣妹」的表態,他也是近日才聽友人提及。「我作爲一個莫文蔚產品的消費者,她身爲一個政治人的表態其實跟我沒有關係。」他表示。
「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是我的啓蒙者,可是他是一個納粹同情者。」蔡琳森說,海德格爾擁在那個時代抱了錯誤的政治認同,可是對他的精神給養是有效的。「一個思想家都是這樣,更何況是一個歌手演員。」
「我覺得一個人表達『我是香港人』還是『我是中國人』,其實對我來說,沒有『我喜歡聽莫文蔚唱歌』還是『我喜歡聽容祖兒唱歌』重要。」他說。
蔡琳森更對表態藝人抱有一份同情。「不管莫文蔚是不是誠懇地低頭,是爲了錢,還是爲了表達自己心聲、認同,這樣以一個個體的身份去對一個國家機器做表述,我覺得那個力量對比,都會讓我同情個體這一邊。在國家機器面前,個體都是軟弱無力而且值得寄予同情的。」
一別兩寬,抑或相逢一笑?
「大灣區」成了這樣一個地名,在中國,它代指香港,而在香港,它代指中國。
今年二月,香港歌手林家謙發佈由林夕填詞的新歌《某種老朋友》,當中的歌詞引發討論。有樂評人分析,歌詞是直白地寫給林夕昔日好友楊千嬅,特別曲中「能暫時懷念某種老朋友/不過未能共享一葉舟/彼此都處身洪流/如何掙扎沉浮」一句,呼應當年林夕特別寫給楊千嬅的歌詞《一葉舟》。分別支持運動和支持政府後,這對老朋友走上不同道路,林夕被中國封殺並移民台灣,楊千嬅成爲「大灣區」藝人,全家定居上海。滄海桑田,令網民唏噓感嘆。
一邊廂,標明了包攬粵港澳的「大灣區」一稱,在目前中國主流的語境應用中,重點用來稱呼香港人——鮮有廣州人、東莞人會自稱「大灣區人」。《大灣仔的夜》找五個年過半百的香港直男做「大灣仔」,在廣州開餐廳,香港演員們與廣州食客生硬地用普通話聊天,而梁漢文在預告中一句「我們是來自香港的大灣仔」,呼應了當年來港行走江湖的內地人被稱為「大圈仔」的稱呼。
另一邊廂,「大灣區」這個名詞,也因爲藝人們的化用,在香港民間反而被賦予了另一個意義:曾於早年表示「在中國大陸做三線歌手都比在香港賺多10倍」、「不明白為什麼還有人覺得香港市場重要」的歌手側田,近日宣布發布粵語新歌,有網友在回應欄提及舊事,問他為什麼不「回大灣區」;容祖兒在臉書發佈返鄉過年的消息,衆多前粉絲也問她,爲什麼不「留在大灣區」;「你返大灣區啦」,也成了香港觀眾常贈與大灣區哥哥姐姐仔仔妹妹們的一句「祝福」。這裏的「大灣區」,代指不是香港,而是中國市場。
「這些組合在一個時代已經完結了。但有別的一些東西會出現。」
「大灣區」成了這樣一個地名,在中國,它代指香港,而在香港,它代指中國。
擁抱「大灣區」的明星們,在這股熱潮中獲得了豐厚回報,而與此同時,一批曾與他們相伴的香港觀眾,也早已漸行漸遠,不再回頭。
儘管面對價值觀矛盾的粉絲很多,但大多數人表示,像譚詠麟粉絲砸碎唱片的激烈情況很少發生,「脫粉」更多是一段較長時間中逐漸演化的心理過程。
阿健馬上就要移民了。家中收藏的大量容祖兒週邊成了雞肋,他不準備帶走,但也暫時不捨得扔掉,想送給另一個容祖兒粉絲朋友。但朋友說,你有的那些其實我也都有。所以到最後移民時應該還是會扔掉,阿健說。
他覺得追星的經歷對他是有幫助的。以歌迷會骨幹的身份,在中學時代就接觸到不同種類的人,至今對他的工作都有影響。他到如今也沒到「不喜歡」容祖兒的地步。「唱功OK的。」他說。如果有演唱會,買得到票還是會去聽一場,但不會特別去搶了。
阿健現在有些有眼緣的藝人,例如近年冒起的女團,但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追星了。
Louis則秉承自己的理念,還是會在串流平台聽容祖兒的歌曲。「我在spotify聽她一首歌,林夕也有賺錢啊。」他笑說。他始終覺得,對藝人的立場不能要求太多,而且他認爲,最終「所有歌手遲早都難以避免」,有必須向「大灣區」表忠的那一天。香港近年新出現的藝人中,他喜歡林家謙,但他也強調,他最愛的,始終是黃耀明。
蔡琳森對此有着相似的判斷:「我覺得莫文蔚不會是我喜歡的第一個香港藝人做這件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他又從社會對藝人政治表態的反應說開去,說到台灣的輿論,認爲這幾年「台派變得很強勢」,可能會變成「台派的沙文」:「臺灣的情況變得一點鋒利和不近人情。德希達(法國哲學家)當年談『悅納異己』,我們可以擁抱不同人。她可以是中國人,可是我喜歡聽她唱歌,她認同自己是中國人、是一個狹隘的國族主義者,又何如?愛自己的國家雖然聽起來有一點刻板和過時,在這個時代,我不會覺得她是錯的。」
「在台灣,很多人文化認同是中國人,這幾年他必須保持低調或小聲。如果你做了不政治正確的表態就會被貼標籤,我覺得那是很恐怖的。台派非常強調台灣的主體性,可是常常也用了跟對岸強國霸道的國家機器一樣的方式,去霸凌一些邊緣或弱勢群體的認同,我覺得這是我不認同的事情。」他認爲。莫文蔚的表態,並不影響他對她的繼續喜歡。
放下陳小春的李庭豐,近年則探索了更多不同的音樂:「近年香港社會運動炙熱,令我接觸多了以前較少接觸的藝人,簡而言之就是『黃』藝人。有時尚感,也令我有共鳴的藝人。比如方皓玟。她離開TVB後的音樂有自己的風格,加上支持香港的運動,令我對她留意多了。」
不過他有時還是會在串流平台聽陳小春以前的歌。「我現在也欣賞他的聲線。」他說。
而阿菲就很少聽黃貫中的創作了。「在我來說,這些組合(黃貫中、supper moment、夏韶聲)我就不需要再聽下去。也確實,這些組合在一個時代已經完結了。但有別的一些東西會出現。例如supper moment在我心中已經結束了,但原來有一些很好別的音樂會走出來,例如有一隊Nowhere Boys(成立於2015年的搖滾樂隊)。原來還有很多人對這個時代是很上心的。」他說,「這兩年都有發掘新的音樂,不見了黃貫中對我來說也沒什麼。」
他說,當年一同喜歡黃貫中的歌迷朋友,都與他的看法差不多:這個時代有很多很好的新東西 ,我們不需要停在某個特定的時空。
编辑好,容祖儿好像参加的是浪姐2,图片说明标注的是浪姐3,有误?
@Orinou 原來有這個看法 ,謝謝分享。不過我猜是副作用,歌手不是為文化貢獻而講廣東話,純粹是他們普通話不好,以及這樣比較吸引觀眾吧了
@EricChan 提示:1989年時,極多人都叫「愛國民主運動」的,愛國和民主在一體,甚至愛國先於民主,不是叫「民主愛國運動」。今日回望,或許有一個(民族)大義的頭盔在。再引伸的話,很多美好的願望,都望在我等認同的民族裡開花結果,但如果實現不到呢,「等得㗎」,「有就最好無都無計,畢竟喺我哋(嘅家嘛)」。在變相原子化的另一地方,不少人把似近又似遠的nation (and)state,看成跟家相若的另一個靠倚,投放愛恨。
在大陆台湾香港艺人们需要选边站,这个“需要”非常可怕,制造这个“需要”的人中就包括其粉丝,这一点值得思考。
作为一个并不粉红的大陆人,对于香港艺人以“大湾区人”身份参加大陆综艺节目,其实是持一点积极态度的——因为他们并未完全融入,而是保留了一种异质性。
陈小春等人在《哥哥》中习惯性地说粤语,这在淡化一切方言文化的大陆节目中非常引人注目。不仅在日常交流中,在舞台表演时也会选一些粤语歌曲,对于所及之处尽是标准普通话的大陆电视节目而言,已经带来了一种陌生感。而触及自己与彼此的不同,我认为会拓展了主流观众对于他者的想象力。
另外作为90年代香港流行文化的黄金时期的代言者,陈小春等人在以80后为主的人群中唤起了一种强烈的怀旧情绪。这种情感,为他们提供了一个从当下喧嚣重复的主旋律产品中撤离半步的精神空间。
自然,在港人看来本地艺人的“北上”已经代表了背叛。他们出现在大陆流行节目里,的确可以有两手解读的方式。但对于一部分像我这样的大陆观者而言,他们并没有毫无保留地融入这里,而是为我们留出精神上且退一步的余地。他们也许被改变了,但同时他们可能也已经改变了我们。
說些似乎是反話的話吧。這十多年間中有「追」朝鮮的大眾歌謠,普天堡、功勛合唱團、王在山、牡丹峰,及至最近的國務委員會演奏團都留意過了。或者音樂和台風老土不趨時,但那種忠誠和澎湃,並由國家加持的流行,華語樂壇未來或也沒有什麼機會成功複製。國家放鬆流行音樂後,再也未去取回來。
簡單說的是,如果追的偶像當初已是體制式的歌手,體制猶在的話,擁躉後來會失望嗎?
在開演唱會喊一句香港加油都能被打成港獨的時代,想要北上賺錢,和香港做切割是最安全穩妥的辦法,可是切割之後如何建立自己的特色人設和別的藝人區分呢,大灣區這種偽概念就很好用了,既不會有港獨的嫌疑,又佔了香港文化影響力的便宜,抽水抽到盡。最後只能尊重祝福,希望哥哥姐姐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其实很正常的青年到中年对偶像的脱敏,文章硬要联系是因为香港时代变化造成的价值观分歧,牵强附会
结果他们都被封在上海了
可以理解,但很失望。香港藝人我理解他們有生存壓力,但這樣我更能看出異議者的可貴,表白何韻詩。
回内地发展某程度上就是放弃了自己的演艺事业了,没有代表作了,吃老本,吃港星光环直到永远了,毕竟内地只有综艺,没有乐坛。戏剧方面更是难以发展了,不说审查,就内地追捧年轻演员都像病态一样,连内地老戏骨都快无戏可拍,更别说那些港普了。所以他们是自己放弃了自己的演艺事业,下沉谋生了。
中共從創黨開始就重視文藝界。而其統戰手法是先以利誘,不成則以脅迫。
以異見者 古思堯先生為例,我讀過他的一篇訪問,文中曾提及中共派員接觸他,承諾給他20萬,在北京安排住所,並授予「廠長」一職,而目的只是「不要再去抬棺材」而已。古先生 當然不為利誘,中共就派人到其倉儲搗亂毀壞。
还有joey同阿娇阿sa的综艺我打开看十分钟就看不下去了,说着别扭的普通话,简直是折磨神经,我的非粉丝外省同学亦觉得粤语中字更好。但是现在的机制是绝不会允许的……
评论区也很精彩!赞成楼上@Roundoff的看法。虽然我是大陆人,但我土生土长的广东人,全家讲白话,从小也感觉普通话一直在压缩我们的空间,仍然希望保持粤语文化的影响力。我的普通话等级考试是一乙,如果有广州话考试我能不能拿到这么高都是个问题😂
看樣子 蔡琳森有天也會向所謂的國家機器靠攏
現在的美其名為藝術家作家哲學家之類的自由思想,也是因為你處於所謂政治不正確台派的社會才可以講
但當你國家機器靠攏 你還可以如此思想 評論?有,但你只有一次機會。
有些人呢,無論外表多有藝術般不羈特立獨行風格,但只要深看一眼就知道內在只是想要錢,外表打扮只是一樣賺錢工具,所謂的評論文章也是達到目標的一種工具。
身為台灣人,我「理智上」確實能理解舔共藝人的難處。現在中國的氛圍已不能對政治保持中立或默不作聲,一定要選邊站(還不能小聲表態,一定要大聲怒吼中國輿論才能滿意)
但情感上真的非常受傷!若關於同性婚姻合法議題、核電存廢議題、廢除死刑議題,立場不同大家可以理智討論嘛,異中求同。但現在你站的那邊每天說要殺我全家耶!抱歉,這已超過體諒藝人為了賺錢不得已的程度。
據我觀察,台派的人會這麼激烈完全是被逼出來的。打擊力道小反抗力道也小,反之亦然。
我记得19年运动的时候,杨千嬅有在Instagram发过一张图片表达自己的态度,但后来删了。
最后一张照片和它的标注很有深意呀
附議@Chunchun2021 在這樣一篇探討香港藝人北望神州的主題文章裡,突然天外飛來一筆穿插一段抨擊台派的文字,讓人覺得「有必要嗎……」,違和感確實很重。
陳小春,謝天華,林曉峰都是當年古惑仔系列的大配角,到今天依然實踐了古惑仔的名句:古惑仔永遠只會跟一個大佬,呢個大佬就係錢。
睇住呢班三四線藝人在香港一直半紅不黑,現在送往大灣區作廢料回收也沒不妥。而浩南哥印象中沒有出現在那些嘔心的綜藝節目上,而當年的四大天王,除了劉華,另外三位還在默默支持港人,沒有令港人失望。
蔡琳森下面這段話真是蠻噁心的,藉莫文蔚來抨擊台派幹嘛?恐懼台灣主體意識增長,直接下斷言說這樣的現象會成為「台派的沙文」,明明中國認同減少是台灣社會自然消長下的現象。而悅納異己說穿了只是好聽話,倒不如說是個人沒有價值觀的取捨、沒有原則罷了。
蔡琳森對此有着相似的判斷:「我覺得莫文蔚不會是我喜歡的第一個香港藝人做這件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他又從社會對藝人政治表態的反應說開去,說到台灣的輿論,認爲這幾年「台派變得很強勢」,可能會變成「台派的沙文」:「臺灣的情況變得一點鋒利和不近人情。德希達(法國哲學家)當年談『悅納異己』,我們可以擁抱不同人。她可以是中國人,可是我喜歡聽她唱歌,她認同自己是中國人、是一個狹隘的國族主義者,又何如?愛自己的國家雖然聽起來有一點刻板和過時,在這個時代,我不會覺得她是錯的。」
還有我覺得香港總係有班老屎忽成日都在想像著自己在上世紀末的黃金年代有幾威有幾勁,卻沒有能夠看到當年香港的成功因素在哪裏:更早地接觸世界先進的潮流趨勢(科技,文化)更早地把握時代的轉型。以及在其他大中華地區受政權限制下香港在資金和與自由度上的優勢。到了現在,香港很多比較優勢已經被他人趕上,一些已有優勢被自廢武功。這班老屎忽還在沈湎昔日美好吃老本。這個毛病不僅存在於藍絲,有部分黃絲也有這樣的問題。就好似這班大灣仔哪一個不是演出角色形象極度單一的,拿著一兩個成名角色,一兩次成名演出就食足幾年?
其實我覺得背後還有一條暗線在於這些大灣區哥哥姐姐現象之間。那就是自由民主價值在她們心中究竟是什麼,而且有幾重要。如果我哋睇翻以前一班「反共藝人」搞民主歌聲獻中華的時候,他們的自白往往都是希望國家能夠富強,人民的生活能獲得改善。換言之,民主是國家富強的關鍵部分。這套邏輯思維論述在現在的軟威權時代其實已經被消解。中國人的物質生活已經得到很大的改善,特別是這群人在大陸憑藉著自己的名氣和過去的成就帶來的統戰價值做著高華。在她們的同溫層里的中國和中國人的確是生活得很幸福的。中共現在又沒那麼「共」,這些反共藝人的轉呔單純地歸因為「向錢看」我覺得不盡貼切。民族主義在過去香港民主運動乃至這些反共藝人的心中的角色被忽視了。所以我之前在高登上也見到有人問假如梅艷芳張國榮當年沒有離世,活到今天是否還會是一個我們心目中的「愛國藝人」。
@啊蝦講得好好,張敬軒去到今日都無令支持者失望
「文化認同是中國人」,和「配合一個極權政權愛國的方式,甚至藉著這個方式獲取利益」是兩件事情。道德和藝術表現是應該分開來談的,在「國家機器」面前譴責小人物也有失公允(雖然我不認為作為知名歌手的公眾人物能完全算是小人物),但難道不能欣賞莫文蔚的歌,同時批評(而非包容)她在道德上的選擇?包容異見當然重要,但邪惡是平庸的。所有人都選擇遮眼的時候,我們還有什麼理由期待正義?
這跟俄羅斯那些頌揚普丁的音樂家們是否應該被抵制的問題是一樣的
時間會證明一切,像側田之流的人,他的行為只會曝露出自己的愚昧,令自己遺臭萬年。
希望大灣區哥哥們可以有骨氣一點,別再回頭望香港了。
這句話應該是錯序了:「海德格爾擁在那個時代抱了」
当下要艺人明确政治表态显然是非常不聪明的行为,不知道期待明星表态的粉丝到底在期待什么,公众人物一句话说错就会断送前途,而粉丝却没有这样的风险呢
只能說張敬軒是個很重感情的人。廿年前對一個廣東歌手來說,有機會落香港發展真係「執到」,當時亦得到很多圈內人士祝福,其後憑藉努力逐步登上天王之路,當中收穫的滿足,對香港樂壇的感恩可能比任何本土歌手、組合都要多。
直到今天,我依然堅持,對藝人的本職工作表現和政治立場表態應該分開獨立看待,只有當你認為自己在搞政治的時候才需要分陣營、選邊站,作為樂迷,應該回歸初心,好就捧、差就彈:supper moment新專輯平庸感受不到力量、dear jane自《101》後再無突破,不聽便是。
可能我不是追星族,無法理解粉絲們的「愛之深、恨之切」。當天跟隨偶像的腳步成長、前行,今天假使他/她起了變化,何不揮一揮衣袖,繼續昂首走下去。
其实我很好奇,因为大部分这些大湾区艺人都搬去上海住了,不知道这次上海疫情严重无休止封城,不能出门,粮食都很难买到,对他们的决定有什么影响。当然也有可能他们作为艺人能保持特权,不需要天天团购抢菜
作为罗大佑的歌迷,认为罗大佑对时代的认识很清楚,2015年接受采访时罗说他已经老了这个时代不需要他来愤怒了,年轻人现在因为生活压力都很愤怒。2019年罗大佑发表了两首歌也能看出他的态度,一首为电影《我不是药神》的音乐观后感,一首《免费》批判当下社会。两首歌都不温不火。可见那个愤怒的罗大佑还在,但这个时代需要其他愤怒的人了
毕竟有家要养。
坦白講,香港娛樂業,無論技術,人員,或者資金,都比不過歐美與日韓。若果單純以質素論,很少人會有理由繼續幫襯支持。而時至今日,依然得以存活發展,是因為與本地有情感與文化連結。這批北上偽人,擺明想自己斬斷連結,以一種類似white monkey之方式乞食,被本地人拋棄再正常不過。
想法跟樓下的 @Roundoff 部分雷同。其實你與其待在香港販售懷舊,不如去一個新地方挖掘新市場,不管那個市場怎樣好、怎樣壞,他就是一池子水,一群人投進撈魚罷了。
然後如果不是因為這群老藝人的離開,本土還有這麼多新興的團體個人能崛起嗎?這群大灣區組事實上一方面也成了一種對照組,反而給觀眾更多選擇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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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人永遠都會耍新招來討觀眾歡心,大多人都是千變萬化的、有人設的,不用把他們想得那麼高尚,搵食而已。其實這些問題都很簡單,你喜歡他就看,不喜歡就停看。若真心喜歡哪個藝人,就努力買正版、用力去撐、用力用錢去下架他們的商品,最實在的就是錢,有錢賺、有市場,他們就不會離開。
蔡琳森對此有着相似的判斷:「我覺得莫文蔚不會是我喜歡的第一個香港藝人做這件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他又從社會對藝人政治表態的反應說開去,說到台灣的輿論,認爲這幾年「台派變得很強勢」,可能會變成「台派的沙文」:「臺灣的情況變得一點鋒利和不近人情。德希達(法國哲學家)當年談『悅納異己』,我們可以擁抱不同人。她可以是中國人,可是我喜歡聽她唱歌,她認同自己是中國人、是一個狹隘的國族主義者,又何如?愛自己的國家雖然聽起來有一點刻板和過時,在這個時代,我不會覺得她是錯的。」
這段話說得很好。
歌女生涯原是夢,昔日或今日粉絲更重視奶頭樂,終究是賣棉花的賺錢多。
作為香港人,這群中年人跑去大陸賺錢其實我是很歡迎的。
首先,可以騰空本地市場給新的藝人發展。
其二,用現在的眼光來看,他們真的可以說是很土的,與其留在香港拖慢市民接受新文化的速率,還不如內銷轉出口,順便將大灣區的concept偷天換日變成香港文化。雖然宣傳的文化審美過時了點,不過還是在doing something,維持香港的文化sphere。
本身這些偶像就未必會是價值觀正確的人,他們絕大多數衹是搵食,沒有創作批判能力的人罷了。衹是因爲是我們的偶像,我們便把其他好的品質投射到他們身上。意識到這一點,我就不再去思考「明明他們已經賺這麼多/是香港人,為什麼還要去舔共」。但是每次聽到他們的歌,還是會感嘆,這些歌給了他們唱真是可惜
不是政治取態,只要是加盟英皇娛樂的藝人我都相當保留。反而好奇英皇娛樂幾時先改名,譬如叫習帝娛樂之類。要回大灣區叫什麼都總比振英好,振英無運行。
但必須說一句,聽香港藝人硬要用國語(普通話)聊天真的很尷尬……
偶像的幻滅永遠是迷人的主題
想起罗大佑。不过现在人人都能发光,的确不需要多一支灯塔。
看見這篇文章,也讓我想到了另外一位與香港有著深厚淵源的音樂人:羅大佑。音樂工廠系列從『皇后大道東』到『飛車』再到『兒童樂園』,對現狀的批評開始消退。雖然從2003年的『美麗島』,依然能夠看見那個發出尖銳批評聲的他,而到了近年,『家 III』裡面卻根本無法聽到這些聲音了,是這個時代無法讓他發出聲音嗎?還是說,是他由於種種商業的考量,無法發出這類聲音了呢?
有人因為努力發出自己的聲音而在所不惜下架,而更多的人,只能沈默不語,選擇視而不見,抑或選擇隨風起舞。如今,每一種選擇,都不是一個完美的選擇。要獲得什麼,那你就必須失去什麼,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垃圾觀眾養活一群垃圾偽人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