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恭喜恭喜你：一首華洋滬港身世迷離的賀年歌

鄰近地區常將賀年金曲配以 disco 節奏改編，風氣蔓延至本地大街小巷，不勝其煩。


年近歲晚，街上一如既往，由「唔使上淘寶，唔使去深水埗」，換成「好一朵迎春花」，還指定是 Twins《孖寶668》版。彷彿農歷新年，就必與那種「鑼鈸與笛大合奏」相提並論。打從童年開始，筆者就一直疑惑，雖說華人傳統好喧囂熱鬧，但日子愈久，熱情再盛也難免生厭。

更何況，鄰近地區常將賀年金曲配以 disco 節奏改編，風氣蔓延至本地大街小巷。不勝其煩，隨手翻閱 CD 架找來懷舊金曲集，卻忽然從一堆上海老歌找到這首《恭喜恭喜》，聽下大感驚喜，原來賀年歌也可如此有型，也顯出昔日上海華洋交匯的創新思維。

合唱《恭喜恭喜》的姚莉、姚敏，是祖父輩經常提及的一代歌壇紅星，後者能作能唱，擅長藍調、爵士樂等西洋曲風，曾當海員的他交遊廣博， 見識之多令他得到百代唱片公司（EMI）青睞，成為創作部門中堅。同樣才華橫溢的，有此曲作者、本名陳歌辛的慶餘。 三、四十年的上海盛行一種新派流行樂，稱為「時代曲」，陳歌辛即為繼黎錦暉後，秉承此風的第二代，有「歌仙」美譽。

在他筆下，《恭喜恭喜》編曲簡潔，一支木結他以佛朗明哥（Flamingo）節奏貫穿全曲，充滿跳躍感。姚莉、姚敏兄妺二重唱間斷，合拍之餘，前者高八度演繹毫不失色。如此美麗而哀愁的異國旋律，加進賀年主題歌詞，產生了貼地而不落俗套的效果。

事實上，時代曲作者與聽眾之前衛，絕不比後來的搖滾樂差，以爵士大樂團（Big Band）和叮砰巷（Tin Pan Alley）明快風格創作的曲式，幾乎與歐美同時出現。另一名作《玫瑰玫瑰我愛你》，就曾被陳歌辛鋼琴老師 Frank Laine 改編翻唱，1951年登上美國流行榜榜首。

滬港南洋三地如今已成鼎立世界的發達之都，文化互動卻不復舊日，實乃華人社會損失。

不得不提，時代曲的影響並不限於上海，後來更成為粵語流行曲發展的契機。據劉靖之在《香港音樂史論》提及，隨着1949年國共戰亂，一眾「海派」作曲家南下香港逃難，當中包括陳歌辛、姚敏、李厚襄等人，他們帶來西方曲式，並主導用電子樂器創作， 在當時粵劇吟唱當道的音樂界，其實不被看好。另一方面，黃志華在《原創先鋒》指出，原來馬來西亞百代唱片支部已先行一著，因應大馬各埠華僑需求，早於香港部署推出粵語時代曲。負責代理百代國語時代曲的，當時有和聲唱片公司，兩者或搭單或招募，找來了呂紅和白英灌錄香港第一代粵語時代曲，令此潮流得以成為主流。

有趣一點，是來自南洋的粵語時代曲，後來活躍在香港流行曲界。很多人以為諧趣歌手鄭君綿乃本土出身，但原來他的唱片大部分並不是在香港灌錄。這種通俗搞笑詞風，就是來自南洋歌手民間鬥趣的產物，在兩地語言共性牽線下，不少當時看來粗鄙、下賤的「口水歌」，例如《飛哥跌落坑渠》則乘時代曲之流衍生，間接影響七、八十年代許冠杰創作的一系列中西合璧市井系列。上述三地，如今已成鼎立世界的發達之都，文化互動卻不復舊日，實乃華人社會損失。

作曲：慶餘
作詞：慶餘


每條大街小巷，每個人的嘴裏，


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冬天已到盡頭，真是好的消息，

溫暖的春風，就要吹醒大地，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皓皓冰雪溶解，眼看梅花吐蕊，


漫漫長夜過去，聽到一聲雞啼，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經過多少困難，歷經多少磨練，

多少心兒盼望，盼望春的消息，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每條大街小巷，每個人的嘴裏，

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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