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被文字、圖像所佔滿的網絡媒體,影像成為了一切真實的依據,人群即成了真實最合適的背景道具。把袐密的事情攤開,讓其浮沉在網絡之中,叫陽光照射,消毒、殺菌,滿足人群對純潔的渴求。人群是在參與網絡、使用網絡,還是成為網絡真實最優秀的陪襯品?台詞、肢體、神態等表演元素設計,都隱藏在鏡頭的背後,僅讓被呈現的畫面變成網絡使用者的盾牌或是利刃。
擅長藉小說情節故事帶出對美國文化批判和引起社會共鳴的Johnathan Franzen,這次的《純真》,將筆尖指向一切都是為了世界美好的新媒體英雄,與人民站在一方的他們,又是怎樣地呈現他們在網絡上陽光的一面。
以下節選自《純真》第二章 壞品味共和國,獲新經典文化出版社授權刊出。
《純真》(Purity)
出版時間:2016年9月
出版社:新經典文化出版
作者:Jonathan Franzen
譯者:林少予
一個陰鬱黑暗的下午,街上突然大量人群聚集。安德瑞斯在總部大門附近,站在一輛卡車的保險桿上,估量到底有多少人在場。放眼望去都是人,成千上萬。他看到布條、糾察人員、喊口號、電視記者。
史塔西,滾出來,史塔西,滾出來,史塔西,滾出來……
人群開始推擠鐵門,有人踩着門把和鉸鏈,攀上門對着裏面的警衛叫囂。這時鐵門莫名其妙地朝內打開了,他內心浮現一股恐懼感。
他站在卡車保險桿上,離大門還有好幾層人。他跳下車,與人群一起往前擠,他的手搭在前面人的皮夾克上,萬一人群突然從後面推擠上來,可以有點緩衝。……
他走到樓梯邊時,回頭看了看一張張朝他擠過來的臉,栩栩如生,彷彿以慢動作移動一樣,凍成紅色或灰色的臉,驚嘆、勝利、好奇的臉。
他四周的人都壓低了聲音,也許出於敬畏,或是還沒有擺脫唯命是從的舊習慣,但等到他擠過大門、進入院子時,就聽到前方一棟樓傳出鬧哄哄的吼叫聲。他也進了那棟樓,看到地上已經有碎玻璃,牆上也被塗了漆。人流往中央樓梯的方向移動,目標是米爾克和其他高官辦公的那幾層樓。空中四散着飛落的文件,緩緩飄落的是單張紙,重重摔落的是一疊紙。他走到樓梯邊時,回頭看了看一張張朝他擠過來的臉,栩栩如生,彷彿以慢動作移動一樣,凍成紅色或灰色的臉,驚嘆、勝利、好奇的臉。前門附近的制服警衛一臉木然,無所謂地看着。他逆着人流,走到一名警衛面前,問:「檔案樓在哪裏?」
那警衛伸出雙手,分開,掌心向上。
安德瑞斯說:「拜託你,你以為這樣他們就會停下來嗎?」
警衛再次雙手一攤,一副關我什麼事的樣子。
又一波人潮像朝聖者一樣從外頭湧進院子,他開始打量眼前的情勢。如果要安撫群眾,就要有個人下令開放主行政大樓,但理論上,大樓裏應該已經找不到任何會株連人的文件。整個行動只是象徵性的,是個儀式,甚至可能是根據腳本演出。總部至少還有十幾棟建築物,卻沒人要闖進去。
他大喊:「檔案樓!我們去找檔案樓!」
人群中有一些腦袋轉向他,即使如此,人潮依舊往前,想要完成象徵性進入神祕聖殿的目的。電視攝影機的燈光和照相機的閃光燈此起彼落,紙張從破窗中飄出,往下落。安德瑞斯走到院子南端的圍欄,看着十幾棟樓中最大、最暗的那一棟樓。就算他設法帶領人群衝入檔案樓,要找到他的檔案的機率還是微乎其微。檔案就在那棟大樓裏某處,但打開總部大門只會讓他的朋友史塔西居於弱勢,對他找到自己的檔案也沒有一點幫助。
二十分鐘後,他按下他父母住的公寓門鈴,對講機傳出一陣劈啪聲,是他父親的聲音。
安德瑞斯說:「是我,你兒子。」
他到達頂樓時,公寓大門已經打開,一位穿着開襟羊毛衫的老人站在門口。安德瑞斯看到他變了個人似的,嚇了一跳。他比以前更矮、更虛弱、駝背更嚴重,雙頰和喉嚨都凹陷進去。他伸出一隻手要握他的手,安德瑞斯則雙手抱住他,過了一會兒,他父親也張開雙手擁抱他。
他一邊示意安德瑞斯進門,一邊說:「你媽媽今天晚上有課,我剛好在吃香腸,如果你餓的話,我幫你煮一條。」
「我還好,給我一杯水就行了。」
公寓的新設計走的是皮革搭鍍鉻金屬風,以及適合老年人的過亮照明。從香腸裏滲出來的東西在孤零零的盤子上凝結為一團紫色。父親從礦泉水瓶中倒水,遞水杯的時候,雙手不停地抖。
安德瑞斯在桌邊坐下來,說:「最好趁熱吃了。」
他父親把盤子推到一邊,說:「餓了再煮一條就好了。」
「你好嗎?」
「身體還可以,但是老了,你也看得出來。」
「你看起來很好。」
父親坐在桌邊,沒有回話。他從來就不是個講話時看着對方眼睛的人。
安德瑞斯說:「我猜,你沒有看新聞。」
「我幾個月前就不看了。」
「他們已經衝進史塔西總部了,就是現在,好幾千人。他們已經佔領了主樓。」
父親只是點點頭,彷彿表示同意。
安德瑞斯說:「你是個好人。我一直讓你擔心了,對不起。但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故意跟你作對。」
他父親說:「每個社會都有規矩,有人守規矩,就有人不守規矩。」
「你是守規矩的人,我尊重你。我來這裏不是要指責你,是要請你幫個忙。」
他父親又點了點頭。卡爾.馬克思大道一直傳來汽車喇叭聲,聽起來像在慶祝。
「媽媽有沒有告訴你,我需要你幫個忙?」
他父親一臉悲傷,說:「你媽媽的檔案非常厚。」
安德瑞斯聽到這個前言不搭後語的答案,嚇了一跳,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他父親繼續說:「這麼多年來,她三不五時就發作,一發作就出現不負責任的舉動。雖然她是堅定的社會主義者和忠誠的公民,但總是會造成尷尬,次數還不少。我想你可能沒有注意到。」
「由你告訴我這些,總是好事。」
他父親用手指比了個別提了的手勢,接着說:「這幾年來,我們跟國安部之間有一些指揮與管制的衝突。我跟他們打交道的時候運氣還不錯,一方面是因為我堂叔的地位,再加上我的工作是監督預算。但是國安部的自主權很大,跟他們打交道,必須有來有往。這些年我請他們幫過很多忙,但我現在幾乎沒辦法回報他們。國安部對我的善意,恐怕在我幫你媽拿到她的檔案之後就用完了。她還可以工作好幾年,假如她想要繼續發展,她以前的行為就不能曝光。」
不管安德瑞斯以前有多痛恨卡提雅,都比不上此刻。他說:「所以……等等,你是說,你知道我來這裏的目的?」
他父親把眼光移開,說:「她提過這件事。」
「但她關心的不是我,她只關心怎樣保護她自己。」
「她的確也替你求過情,但我們得先拿到她的檔案。」
「我的問題是當務之急,不是嗎?」
「你得明白,她是我的妻子。」
「而我不是你的兒子。」
他父親不自在地在椅子上動了一下。「我想,嚴格來說,你可能說對了。」
「所以我這下子慘了,而且是她把我害慘的。」
「不依照社會規矩做事,是你的選擇,你好像也不後悔。你媽媽正常的時候,還會懺悔她失常時做過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你也沒辦法了?」
「我很不願意做白費力氣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這件事對我來說很重要?」
他父親聳聳肩。「我可以從你過去幹的事情推測出幾個答案。但是,不,我不知道。」
安德瑞斯說:「讓我來告訴你。」他很氣自己為了等母親救他等了五個星期。他能不能不要還像四歲小孩一樣笨?他現在只有兩條路,一、想辦法出國,二、相信這個不是他生父的人,把前因後果告訴他,但是該誇張的地方要誇張,不該講的不要講。他小心翼翼地潤色,把整件事描述成一位相信善良、相信社會主義、向來守規矩的柔道女孩,被一個由史塔西豢養、徹頭徹尾的惡靈化身強姦犯的故事。他同時訴求自己已經改過自新,提起輔導高風險青少年的美事、細數自己的成功、真誠貢獻社會的心意、拒絕與異議份子混在一起、在教堂地下室洗心革面,都是為了讓父親引以為傲。至於那首顛覆國家的詩,他解釋,那是與患精神病母親的對答,他知道這種作法不對,也悔不當初。
他講完後,父親沉默了很久。外頭街上的汽車仍然三不五時地鳴喇叭,冷掉的香腸漸漸變暗黑。
他父親問:「這件……事是在哪裏發生的?」
「在哪裏不重要。在鄉下一個安全的地方。你最好不要知道。」
「你當初應該直接去找史塔西,他們一定會嚴厲處置這個人。」
「她不願意。她是個謹守規矩的人,只想平平安安過日子。我替她出頭,就是想要幫她,讓她過點好日子。」
他父親起身走到壁櫥邊,拿了兩個杯子和一瓶百齡罈回來,邊倒酒邊說:「你媽是我的妻子,她的事情永遠最重要。」
「當然。」
「但是,你的故事很感人,讓我對你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我也在反省,以前對你的評價可能多少有些問題,我能相信你嗎?」
「有些事情我沒說,是為了保護你。」
「你告訴你媽媽這件事了嗎?」
「沒有。」
「很好。她要是知道了也幫不上忙,只會更沮喪。」
安德瑞斯說:「我比較像你,不像她,你應該看得出來吧?我們都要跟同一個難搞的人相處。」
他父親一口喝光杯中的酒,說:「人難搞定,日子也難搞定。」
「你能幫我嗎?」
他父親又倒了一些威士忌。「我可以問問看,但他們恐怕不會答應。」
「願意問就很……」
「別謝我。我是為了你媽,不是為了你。但法律就是法律,不能越俎代庖。即使我拿到東西,你也應該去自首,坦承不諱。如果你在不必擔心事情曝光的時候自首,就更值得稱道。如果事實真如你所說,你可以放心,他們一定會寬大處理,尤其現在這種氣氛,你更不必提心吊膽。你媽知道以後會很難過,不過,該做的還是要做。」
他覺得自己有兩面,有病的那一面承襲自母親,瞻前顧後的那一面來自非親生父親,而他的生命就是這兩面長期交戰的過程。
安德瑞斯放在心裏、沒說出口的是,他其實更像媽媽而不是他。如果做不該做的事情能讓他不會公開受辱和坐牢,他怎麼會去做該做的事情。他覺得自己有兩面,有病的那一面承襲自母親,瞻前顧後的那一面來自非親生父親,而他的生命就是這兩面長期交戰的過程。但他擔心,歸根結底,他其實是和卡提雅一模一樣。
就在他跟父親道別、走到電梯口時,身後的門打開了,他父親在後面喊了他一聲:「安德瑞斯。」
他回頭走到門口。
他父親說:「告訴我那人的名字。我剛才想到,你也應該看看那人的失蹤檔案。」
安德瑞斯仔細看着他父親的臉,難道這老頭打算把他交給警方?他不可能知道答案,只好把那人的全名告訴他。
第二天近黃昏時,牧師下樓到他房間,要他去接電話。
他父親在電話裏說:「我想我弄到了,但是,在你到檔案樓前,隨時可能變卦。他們不願意把檔案拿出來交給我,很可能也不會讓你帶出去,但是他們會讓你看,至少他們是這樣說的。」
「感激不盡。」
「要謝我,以後就絕口不要提這件事。」
早上八點,安德瑞斯依照父親的指示回到諾曼街,向大門表明身分。一組電視新聞記者正坐在麵包車裏吃圓麵包。他依照指示,表示要見尤金.維希勒上尉,然後接受搜身,交出原本打算裝檔案的背包,因為不准帶。
二十分鐘後,維希勒上尉到了大門口。他是個禿頭,臉色灰撲撲的,像個癌症初期病人,表情恍惚,也像個長期忍受疼痛的慢性病患者,西裝外套的翻領上有個小髒污。「安德瑞斯?」
「是的。」
上尉交給他一張掛在吊繩上的通行證,說:「戴上這個,然後跟着我。」
他們穿過院子,通過一扇沒鎖的門,接着是一扇鎖着的門,維希勒打開門,進去後維希勒再把門關上。
一路上他們沒說話。檔案樓的入口有兩個鎖,維希勒有其中一個鎖的鑰匙,另一個鎖則由厚玻璃窗後面的警衛打開。安德瑞斯跟着維希勒走上兩層樓梯,再往下走進一條走廊,走廊兩側的門都是鎖着的。
安德瑞斯壯起膽子說:「終於到了,好興奮啊!」
維希勒沒有理他。到了走廊盡頭,他又打開一扇門,招手叫安德瑞斯進去。這是個小房間,有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桌子上有四個擺得整整齊齊的檔案夾。
維希勒說:「我一小時整就會回來。你不能離開房間,也不能帶走檔案裏的任何資料。每一頁都編了號,我們離開的時候,我會先檢查,確定每一頁都在。」「瞭解。」維希勒上尉離開後,安德瑞斯打開最上面的檔案夾,裏面只有十頁,都是「非正式線民霍斯特.魏納.克蘭霍茲失蹤」的文件。第二個檔案也只有十頁,全是第一個檔案夾的複本。安德瑞斯一看到複本,就知道事情有望了。他得到的指示是不准帶走一張紙,但他們如果認為他會守規矩,就沒有道理給他複本。複本放在桌上,傳達的訊息很明確:我們有的就是這些了,拿去吧!他心裏滿滿的都是愛、驕傲和感激。他父親在那個體制裏工作了四十年,一路循規蹈矩,才能幫上他。他父親還是有影響力,史塔西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放行。
他拿出藏在鞋子裏的塑膠購物袋,把兩份調查檔案塞進去。桌上另外兩個檔案夾比較厚,是他的檔案,一個檔案夾放一半,也編了流水號。他也把這兩份檔案裝進塑膠袋。
他的心臟怦怦跳,充血勃起,而且又大又硬,因為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一場遊戲。遊戲規則是他得打破規則,把這些他只能閱讀、不能拿走的資料偷帶出去,史塔西知不知道、同不同意都不重要。這些檔案失蹤了,史塔西也可以撇清責任。
他有點擔心那位上尉離開前鎖了門,但房間並沒有上鎖。遊戲開始。他踏出門,走到走廊上,整棟樓出奇地安靜,除了建築物傳出的低沉嗡嗡聲,沒有一點聲音。他沿着剛才進來的路線走下兩層樓梯,到達大廳時聽到腳步聲與人聲,是員工上班的聲音。他大膽地混入人群,往檔案樓大門的方向走。逆向而來的員工冷淡、漠不關心地看了他一眼。
他敲了敲大門警衛室的窗戶,對椅子上的警衛說:「我要走了,請開門。」
那警衛半站半坐着,細看了安德瑞斯脖子上的通行證,說:「你得等那位陪同官員到了才能出去。」
「我身體不舒服,想吐。」
「大廳裏面有洗手間,就在你左手邊。」
他只好進了洗手間,找間廁所躲進去。如果這場遊戲要繼續,他就得想辦法逃脫。他還在勃起中,他有股奇怪的強烈衝動想把它掏出來,無上光榮地射在史塔西的馬桶裏。他上一次有這樣瘋狂的性慾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但是他提醒自己甚至大聲說出來「等一下、快來了,還沒、快來了!」
他出了洗手間,走到走廊時,看到一扇開着的門透出光線,這意味着裏面可能有一扇窗戶可以讓他翻爬出去。他又壯起膽子,朝門走去。這是一間會議室,有好幾扇面對院子的窗戶,但都有鐵條加固,只有兩扇窗開着,大概是想讓房間亮一點。他一進入房間,就聽到一個尖銳的女性聲音問:「有事嗎?」
一位壯壯的中年女人正在玻璃盤上擺餅乾。
「沒事。對不起,我走錯房間了。」他邊說邊退後,離開房間。
上班的員工愈來愈多,進門後就各自散開,走向樓梯口或兩側走廊。他則站定在主廊盡頭,注意觀察會議室,等着那女人出來。他等待的時候,大廳另一頭的入口處傳來一陣騷動,他急忙忙走過去,手上抓着塑膠袋。
八個、或是十個男男女女,正從大門進來,那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史塔西。另外有一群人數較少的史塔西官員,穿着體面西裝,站在門內迎接他們。安德瑞斯認出幾個人,知道他們的來歷,那群人應該是「諾曼街公民特別委員會」的委員,要在嚴格的監視下進行第一次檔案檢查。委員會的人站得直挺挺,一方面表現自己很重要,但同時也透露出他們的敬畏和惶恐。安德瑞斯擠過去,準備穿過內門時,兩位委員正和史塔西官員握手。
他聽到玻璃窗後的警衛說:「站住。」
一名軍官正在把外門鎖起來,但還沒來得及鎖好,安德瑞斯就一把將他推到一邊,轉動門把,硬擠過去。他提着塑膠袋快跑穿過院子,身後傳來一陣吼叫聲。
柵門是鎖着的,但上面沒有倒刺的鐵絲網,也沒有蛇籠。他爬上柵門,拱起身體一躍而下,朝大門跑去。大門的警衛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他跑到街上。
他講得愈久,攝影機拍得愈久,他就愈安全,後面的警衛就愈不會抓他。
街上有電視台的攝影機,總共三台,鏡頭剛好都對着他。
警衛室的電話這時響起。
一名警衛說:「是,他就在這裏。」
安德瑞斯向後瞄了一眼,看到兩名警衛正朝他走來。他丟下袋子,舉起雙手,對着攝影機,吼着問:「機器是開的還是關的?」
一位電視記者聽了急忙開機,另一台的女記者對他豎起大拇指。他轉向她的攝影機,開始說話。
他說:「我叫安德瑞斯.沃夫,我是德意志民主共和國公民,我正在監督諾曼街公民特別委員會進行的工作。我剛剛從史塔西的檔案樓出來,我看到一些情況,懷疑史塔西在粉飾太平。我沒有官方身分,我的任務不是在幫他們,而是要對抗他們。這個國家有太多化膿長瘡的祕密和有毒謊言,只有最強烈的陽光才能消毒殺菌!」
剛開機的那家電視台記者這時叫着說:「喂,先停一下,再說一次。」
他又說了一次,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他講得愈久,攝影機拍得愈久,他就愈安全,後面的警衛就愈不會抓他。這是他第一次在媒體上出鋒頭,往後他在媒體上出鋒頭的次數還會更多。這個上午他就不停地談論諾曼街公民委員會的工作、接受採訪、號召圍觀民眾、要求陽光照向史塔西的膿瘡。公民委員會的人從總部出來之後,也不得不歡迎安德瑞斯成為自己人,因為他已經把這些人的媒體鋒頭搶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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