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後即焚] 港產類型小說系列,閱後切記即焚。
有人回來了,我下意識緊張起來,關掉 iPad 。一串鎖匙扔在飯桌上,看到這小習慣,我就知道回來的人是老爸。門關上,老爸從門後冒出,果然是他。我這才放鬆抓緊了的拳頭,不禁問自己,這是我家啊,我到底在緊張什麼呢?大概是短時間裏經歷了太多超自然力,精神疲倦得瀕臨崩潰狀態了。除了剛才在航機上乍醒,我是多久沒有安安穩穩地睡一覺了?
「哦?你回來了?」老爸瞥我一眼,轉身進廚房。
完全是平常日子的對答模式。
這是我家啊,我到底在緊張什麼呢?
可對我來說,現在絕不是平常日子。老爸壓根兒沒有想到,我對上一次見到他,已經是年輕三十歲的他在九龍城寨天台上給人禁錮着的畫面。鼻子一酸,我跑進廚房把他抱着:「爸!」
他當然驚訝,從雪櫃取出的汽水也濺出不少:「喂?搞什麼?」他非常尷尬,畢竟成年後父子倆就沒這般親密過,他即又緊張起來:「發生什麼事了,吓?你是過大海欠人家幾百萬嗎?我們家很窮,付不起錢的啊!還是你偷偷開車撞死人了?兒子,你聽我說,千萬別跑,現在去自首還可以的,你相信我,不小心駕駛判得比較輕!喂,你好歹也說一句嘛!」
我可以說些什麼?我根本無從說起,我甚至不知道對老爸來說,我的人生到底是如何的,這平行時空裏的過去二十年,我的生活依舊嗎?我還在同一家公司裏打工嗎?我放開手,準備向老爸和盤托出,我不確定會否相信我,還是認為我是得了思覺失調。就在此時,我看見老爸左手手臂有一條小疤痕。向左微彎,兩到三厘米長,淺紅色,有點像胎記。
這平行時空裏的過去二十年,我的生活依舊嗎?我還在同一家公司裏打工嗎?
我清楚記得這疤痕是什麼回事。
九龍城寨天台,當那姓沈的指使着穿綠色工作服的瘋子將老爸抓住,我上前拉扯抗衡的時候,混亂間老爸被人推倒地上,左臂栽在地上受傷了。碰巧那部份的天台的混凝土上鋪着鋁鐵片,老爸左臂被鐵片割至入肉,血流如注。後來隔離大樓一個姓黃的黑市醫生過來替老爸止血,胡亂灑了一點紅藥水和藍藥水就包紮了。我還清楚記得,臨上京前替老爸更換紗布,那傷口已結疤,正是向左微彎的形狀。
「也許一輩子也會留疤了。」老爸當時說,我沒為意。
直至三十年後的現在,我看到這疤,愣住了。
我還清楚記得,臨上京前替老爸更換紗布,那傷口已結疤,正是向左微彎的形狀。
爸雙手按着我的肩膀,凝重地看:「兒子,告訴我,你是跟人家販毒了嘛?」我搖搖頭,把他推開之餘握着他的左手:「爸,這條疤痕,你是怎麼得來的?」老爸對我突如其來的問題也愣住了:「衰仔,你不是販毒,是自己吸了是吧?」說罷他即揮手朝我臉上,欲刮我一掌:「沒用喇你!」。我連忙格開:「不是不是!你先聽我說!」老爸卻火上眼,不斷拍打:「你看你自己模樣!我今天難得早收工回來,你整個人都混混沌沌的,只差沒留鼻水就是一個道友了──」
我大喝一聲:「不是!你先聽我說!我只想知道,你這疤痕是什麼時候弄到的!」老爸瞪眼:「你幹嘛?關你什麼事?」我再問:「一言難盡,你先回答我好不好?這是所有事情的關鍵!」
我現在處身的這個平行世界,確實因為我(們)當年所幹的而衍生出來!
老爸這才慢慢放下手:「關鍵個屁!」他喝一口汽水,嘆一口氣,我知道他正在回想:「年輕時時撞到的……算了,說你也不懂。」我即道:「不!我懂我懂!是不是跟人家打架時跌倒地上,被鐵片捅到的?」他看我一眼,奇怪:「你這小子,倒猜得對啊。不過那地方現在都拆了,說你也不懂。」老爸頓了一頓,又道:「九龍城寨,沒聽過吧?」我答:「看過!我真的見過!」
老爸似乎對我答道「見過」感到奇怪。我心跳加速,首次性的,事情有了點眉目──老爸當年去過九龍城寨,還被人打到起疤,這跟我所經驗過的1984年完全吻合。也就是說,我現在處身的這個平行世界,確實因為我(們)當年所幹的而衍生出來!香港沒有回歸,確實因為我或是其他人修正了歷史!這可以稱作「成功」嗎?
我再作試探地問:「那……老爸,你小時候不是住瀝源嗎?你回想一下,1984年2月,你曾否遇上過一個年輕人,他躲在後樓梯處等你回家?」我一頓:「你記不記得,他長什麼樣子的?」
我現在記起來了,1984年,那男的不久後就死了……當年我親眼看着。
「1984年?那年怎麼了……」老爸仰頭一想,似正從遠古記憶中翻起片段:「你這麼一說,的確好似有這個人,啊,我記起了!對,我那年冬天確實認識了一個男的,奇奇怪怪!」他低頭看着我:「難道是我記錯了?應該是我記錯了,他……好像跟你長得有點像啊?」我深吸一口氣,保持冷靜,進一步問:「爸,如果我告訴你,你沒有記錯,你在1984遇到的那個年輕人,的確是我……你會覺得怎樣?」
我原本以為這會是和盤托出的一個引子,也是步向解開那斷層般的事件迷團的一個重要契機。沒料到,老爸接下來的一句,進一步地把我推進深淵。
「你在說什麼?不可能。」老爸堅決搖頭:「對,我現在記起來了,1984年,那男的不久後就死了……當年我親眼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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