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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病王國:媽媽的手

我從來都沒有問,媽媽要的是什麼。自我在她的生活中出現後,原本屬於她的這一切都被擠走。我,才是那個自私鬼,搶走一切,而後又想一走了之的人。

疾病王國:媽媽的手

鍾玉玲,人類學碩士。曾任職編輯,業餘參與文藝活動策劃。現為人類學研究員,研究時代變動下的日常生活方式。

望着窗外斜陽打在牆上的陰影,快要到下午四點了。每天下午四點到四點半都是家屬探病的時間。每次媽媽都會提早來,在門外等着換防護衣、換無菌鞋進來。儘管只有短短半個小時,但每天也只有這個時間,能見到熟悉的人,我才能確認自己還活着。媽媽每次總是忙着幫我擦身按摩、聊天梳頭,暢想着在我出院之後要做很多好吃的飯菜,還有我最愛吃的鹵雞翅膀。身體對食物的渴望和想像,支撐着我熬過無數過饑餓的日子,有多少個夜晚我是數着食物入睡的:燒賣、腸粉、鳳爪、蛋撻、蘿蔔糕......

今天媽媽一如既往地來看我,還煲了一些湯讓護士幫我打進去。氣管插了管的我只靠胃管鼻飼進食,當然也說不出話來,平時只能用紙筆來交流。想說的太多,能寫的太少,時間一溜就走了。快要到四點半了,媽媽快要被趕走了。突然想起來,要讓媽媽明天帶個梳子來給我梳頭。我不知道在堅持什麼,一直不肯剪去那頭討厭的長髮。長期躺在床上頭髮很容易會亂,而且出汗之後很快就有臭味。趕緊抓起筆寫,紙都寫滿了。怎麼辦?我只能比劃着告訴媽媽我要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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