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红磡机利士南路,马路两旁都是白幽幽的花店。“很多老人家行过、搭车经过,看到我们的花店都会掩眼,觉得不吉利。”殡仪花艺师陈慧雅说,面对人生最后一程,不管是老是幼,大多数人都不愿讨论。
陈慧雅家裹三人均从事殡仪行业,每天处理香港人的最后一程,可是由父亲入行至今20多年,每次帮忙家属筹备葬礼时,家属大多显得无从入手,觉得迷惘,甚至还会相信几十年前的迷信传说。“我们都习惯上网揾资料,但是葬礼事宜的资讯却和没有电脑的时代一样,毫不清晰,根本找不到齐全的善终服务细节。”
于是2014年,她和父亲开办香港殡仪学院,提供为期三个月的专业殡仪课程,传授香港殡仪业历史、出殡程序、灵堂布置、限制与禁忌等基本知识,并提供实习考察,志在培育有意投身殡仪行业的人士,进而解决殡仪行业的断层现象。而另一方面,陈慧雅亦希望能推广生死教育,让学生了解更多人生最后一程的细节,学会面对生离死别的情绪。
“我认为社会风气虽然已经进步,不再视丧礼为避忌,但反而变成一种逃避的态度,不敢与家人朋友谈论人生最后一程,逃避有关死亡的议题。”陈雅慧分析道。
生死教育应是全民教育
陈慧雅的父亲是殡仪策划师、哥哥是土工(负责驾驶灵车、领接遗体等),她在2008年金融海啸由零售业转到殡仪行业,头两年先跟父亲学习当秘书,两年后决定走出来从事殡仪花艺师一职。
自小跟从父亲出入灵堂,不会视葬礼为避忌,只是人生旅程的最后一站。“我们总会遇上生离死别,亲人朋友、甚至自己都会有离开的一天,既然逃避不了、阻止不了,为何总会视之为顾忌,不敢开口了解,但又满肚疑问?”
陈慧雅在每次跟家属会面谈及葬礼安排时,大多显得沉痛不已。“和家属谈细节时,不少人也是刚从医院办完死亡证,还未来得及梳理思绪、接受亲人离世的事实,便要理性地处理繁琐细节,结果讨论过程变得额外痛苦,心情更为沉重。”
天天看着家属的伤痛,发觉大多数人也不懂处理生离死别的情绪。“我们习惯避开探讨死亡,在家里更是只字不提,既然是人生必经阶段,若然在生时对死亡及最后一程有所认知,就可让自己和家人都有心理准备,能坦然面对人生最后一段路。”
就是太了解这种逃避心态,陈慧雅在设计课程时,特别安排“询问家人的葬礼安排意愿”这份功课,让学生了解家人意愿,打开生死这个难以启齿的题材。“很多学生一开始不愿意去做,但完成这份功课后,才发现自己原来对于亲人的喜好一无所知,就像重新认识家人一样,你说是否很奇怪?”
过去陈慧雅和父亲也不时到老人院作生死教育分享,最初她以为老人家一般抗拒死亡议题,怎料他们却开放得笑着谈。“他们就像平常对话一样,讨论着想要什么宗教仪式举办丧礼、想如何布置等,又不介意试穿寿衣,笑着讨论怎样才穿得好看,又会试拍灵堂大头照,不少老人家也会欣然面对及接受死亡的安排。”
不过每次谈到是否有和子女亲属谈过以上内容,大家耍手拧头。“然后我便发现,根本不是避忌的问题,是出自父母与子女之间的隔膜,即使大家心裹有数父母大约何时离开,也不愿去面对,结果在死亡一刻正式降临时,才突然惊觉死亡已经来临,结果情绪都不受控,沉溺在痛苦之中。”
“生死教育根本是政府的责任,应该放在通识教育裹,因为无论我和父亲如何努力,也绝不能像政府推广那样普及。”陈慧雅期望未来政府能把生死、葬礼教育纳入课程里,让小朋友从小了解有关死亡的认知,由教育着手,慢慢解决有关死亡议题的隔膜。
做殡仪,最紧要识做人
开办殡仪学院的路绝不好走,生死教育以外,陈慧雅与父亲最想撇清一般人对殡仪行业的误解。
因为最让他们头痛的,是近十年有不少传言说殡仪行业可以赚大钱。“不少人抱着轻松揾快钱的心态走进来,不出两三个月,便觉辛苦辞职离去,但我们这一行是师徒制,师傅每次只会收几个徒弟,个个咁走法,令不少师傅都感到气馁,索性不收徒弟了。”结果不少师傅断言只收子侄为徒,不再收外人,便慢慢出现断层现象。
陈慧雅说这一行的工作,都是手板眼见工夫,却易学难精,因为新一代难以接受工作时间,亦不清楚责任感的问题。“做殡仪任何日子都可能要出殡,一年中除了农历新年几天,根本没有固定假期,更不能迟到早退,因为家属把帛事交托给你,就是一种信任,就算肚痛发烧也要在场,这是责任心的问题,一切讲个信字。”
办课程的好处,就是让有意投身殡仪行业的人士,先了解接触才决定是否加入。在课程中教授基本程序以外,她强调课程重点,是要学识如何做。“就算你学懂所有细节,你也未必有工开,一切都要看你平时的修行,若然你人品不好、经常迟到、没有交代,我又怎会放心把亲人的最后一程交托给你呢?”
13届毕业生共200多人,入行的只有10多个。“能否入行是缘分,有时你想入,你也可能接受不了视觉上、气味上的冲击,所以我们不觉可惜,反而能让他们了解更多有关最后一程的细节,就当作推广生死教育,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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