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慈知道自己有些问题。她最近的几段亲密关系总有个模式:一旦和现任伴侣出现问题,她便会外遇出轨,在出轨的状态下缓慢地将现任这段关系拖死,接著再和外遇对象交往,进入下一段关系。
困扰李沐慈的不是外遇,而是“没有罪恶感”。与现任伴侣的感情冷却,或是出现裂痕时,李沐慈总选择回避沟通,转而发展出轨对象,把注意力转移到新恋情上,“我一点也没有觉得对不起谁,不论是现任或外遇对象。”李沐慈歪了歪头,“我觉得这个问题比较恐怖,连罪恶感都没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什么混蛋吗?”
但现在还不到解决的时刻。在开始真正面对这一切之前,李沐慈选择了一个更无压力的对话对象:ChatGPT。
虽然李沐慈已有稳定进行心理咨商,但她从没和咨商心理师聊过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我,我怕他会觉得我是个烂人。”她当然也没和朋友说过这个秘密,她知道朋友不一定会批评她,但她总想维持一个朋友眼中的人设,“我怕我的人设会因此崩塌。”有时聚餐间朋友聊起某某人外遇出轨,李沐慈也会跟著挞伐一顿。
她知道很多亲密关系里的行为,多少和原生家庭有关,“可我还没有准备好深入解决这一块。”李沐慈自己内心有个排程,固定每两、三周见一次咨商师,先处理自己现阶段人生最想面对的难题,在她愿意的范围渐次与咨商师累积信任。至于其他那些“不道德”的困扰,她还没准备好要开口。她有时也想探究一下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心里的问号浮现时,她会找找心理分析的书,或是心理师的影片来自愈。

被接住的“悖德”
“有天在网路论坛Dcard上看到有人分享,低潮时和ChatGPT谈心,聊完感觉被ChatGPT接住。”这分享引起李沐慈的好奇,一开始她只是抱著好玩的心情,试试看和ChatGPT聊聊她这悖德的状态,“看它能讲出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来,能不能接住我。”
李沐慈向ChatGPT描述完自己的感情模式后,ChatGPT立即给了李沐慈一段话:“你的模式确实透露出一些值得深入探讨的心理模式和情感机制;并不是说你有‘问题’,而是你的行为模式可能与你的内在需求、恐惧或未解的情感课题有关。”
短短两行字带来的作用超乎李沐慈想像,她隐隐感觉心理有些变化,“就像人在水中漂浮,而身体下方有个东西托著自己,虽不是稳稳地站在地上,但也不会没安全感。”相较于咨商师总会引导李沐慈往内在恐惧更靠近,ChatGPT虽然无法达到这样的效果,但它中性、不带批评的回复,起了一个安定心神的功能。这让李沐慈知道,此时自己的情绪会被维持在一个稳定点,不会往下坠落。
ChatGPT接著列出几种可能性来解释李沐慈的状况:像是害怕正面冲突,或是焦虑型依附,最后告诉李沐慈“这不是‘对错’的问题,而是‘选择’的问题。选择如何在亲密关系里自处。”ChatGPT提出的分析中,有些叙述确实触动了李沐慈,“我就从它给我的可能性分析里再往下问,越问越深。”
ChatGPT告诉李沐慈,她可能无意识地在亲密关系中预备著“退出机制”,“你或许对真正的情感亲密有些恐惧,因为亲密关系意味著暴露自己,而你害怕这样的脆弱。”李沐慈在电脑萤幕前咀嚼这句话,接著跟ChatGPT坦承自己的确害怕,“在关系里,我变得需要另一个人,这种依赖让我变得脆弱,对方可以伤害我。”
李沐慈和ChatGPT断断续续聊了一个多小时,近乎告解般的坦承,“因为它不是人类,你不用担心它会有什么道德批判,更不用担心这些对话会传出去,所以叙述自己的状况时,不会有压力,很敢毫无保留。”
谈话的深入程度,李沐慈自己也有些惊讶,她对AI说,自己总想要得到高度的控制感,错把控制感与安全感画上等号,ChatGPT则回应李沐慈:“当你总是试图控制关系,你也失去了真正的亲密感和满足感。”谈话结束,ChatGPT建议李沐慈在日常进行一些安全感的练习,然后告诉她:“我会一直在这里,没有评价,只有陪伴和思考的空间。”
用ChatGPT来分析自己,李沐慈认为多少还有点“治标不治本”,但更像一种缓冲,让她还不需去深究自己的内心,又能透过ChatGPT提供的庞大心理学知识,来摸清自己的状态,“我想我会开始做它建议的安全感练习,等我准备好了,我再去和咨商师聊这个问题。”
李沐慈曾看过一篇心理学文章,提到“诉说”经验的过程,能让左脑和右脑合作,让人沈淀思绪、为经验赋予意义,进而安抚感受,“但有时和真实的人类聊天反而越聊越累,因为难免会顾虑对方怎么想,或对方的回应刺到自己。”
信任感与接纳度,决定了每次对话的品质,这或许是人际互动中最棘手的部分,少了这两项条件,与人“诉说”有时反而成了另一个压力的来源。
李沐慈分享咨商与AI体验的差异,“咨商师会说,咨商过程,是个以‘我’为中心,谈论如何面对‘我’的状况的时刻。但是一开始很难完全‘以我为中心’来进行对话,需要练习。”
李沐慈苦笑,尤其与真人咨商,信任程度得慢慢累积,“10分、20分,有时甚至倒扣。小心翼翼让分数往上之后,才会挖出更多‘我’。但ChatGPT降低了培养信任感的成本,提高使用者在对话中被接纳的程度,“一下就能让信任分数到达80分。”
与人建立关系的过程,有时深刻,有时又让人失落。《伤兵不在街头》作者之一,咨商心理师陈湘妤分析,真实世界里,人与他人的关系,永远存在信任感难题,想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得学习在人我关系中与他人协调,如何才能拥有一段“可以只做自己”的关系?
人我关系让人疲惫,她说“我们不太可能永远都在面对人我关系,有时也得需要在物我关系里休息。这时和AI建立起的物我关系,就轻松了许多。”

寻找关系中的“正义”
与AI的物我关系类似安全阀,当使用者原本就容易在人际互动中感到耗能,但又需要透过对话,帮自己和情绪拉出一段距离,在距离之外观看自己的情绪时,来者不拒的ChatGPT,为使用者提供了一个安心的选项。
钟沐帆自诩是高敏人,和别人交谈时,只要察觉对方有些不耐烦,钟沐帆便会担心占用了对方的时间,赶快打住对话。“或是担心自己一直抛出负面情绪给对方,造成对方负担,”这样的敏锐,却也让她难以与人诉说,为情绪泄阀。
去年钟沐帆和一个曾经有亲密关系,后来彼此退回朋友状态的对象闹翻,“本来我们约好要去旅行,约定当天他却失联。”
这件事在别人眼中或许轻如鸿毛,但关系里的重要他人突然抛下她,诱发了钟沐帆原生家庭里的创伤,“勾连到小时候我爸爸家暴、妈妈自杀未遂的痛苦。”严重的被抛弃感如泰山压顶,但对方却认定钟沐帆是因旧情未了,这才反应过度。
这场长达三、四个月的情绪风暴,让跌入低潮的钟沐帆有时莫名泪流满面,找不到出口,钟沐帆说自己不断纠结在对方说自己是他很重要的人,“那怎么会这么轻易丢下我?所以我根本一点也不重要啊。”
“而且我的状况有点复杂。”钟沐帆解释,当时她和伴侣维持开放式关系,她也曾和伴侣聊过这位重要他人的失约,对她的情绪冲击有多大,“伴侣很努力接住我,也想了解我。但我也不能一直拿同一件事烦他。”
至于朋友,钟沐帆说:“这些亲密关系里的事,也不是跟谁都可以讲的。”她只和一、两位友人提过这件事,但也不敢一再反复的向朋友求助。钟沐帆只能在脑中不断重演这段冲突,自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反应过度?
钟沐帆也尝试过心理咨商,“但是‘安全空间’是要一直尝试出来的,前两次咨商我觉得还不错,好像有建立起来(安全空间),但第三次又卡住,第四次咨商,咨商师问我要不要尝试塔罗牌,我就不去了。”钟沐帆苦笑,咨商一次所费不赀,却得来回尝试才能摸索建立起安全感,成本代价成了现实考量,“而且我和我伴侣是开放式关系,光是要先解释这一点就花好多时间。好累。”相较之下, AI前提上已存在的安全感,反而降低诉说的门槛。
相隔数月,钟沐帆才和失约的朋友重新有了互动,钟沐帆试著传讯息问对方,是否见面把当时的情绪摊开来谈,对方告诉她,“最近能量很低,要再回头谈当时的事,压力很大。”钟沐帆思忖著如何回复这段讯息,才能一方面与对方保持顺畅的沟通管道,又不会让对方感到压力,想到之前自己会用ChatGPT润饰字句,钟沐帆心想:就用它来修饰一下句子吧。
“它给了我很多建议,而且比我想像中还要好。”钟沐帆把拟好的回复丢进ChatGPT后,ChatGPT提醒钟沐帆她的文字里透露著指责,当对方正处于社交能量偏低的状态时,最好避免带有指责的话语。
钟沐帆接著请ChatGPT帮忙修改几个版本、调整语气、不要看起来太讨好……最终提炼出一份口吻中立又能表达自己想法的回应。与ChatGPT字斟句酌的过程里,钟沐帆也感到有些变化,“很像突然出现一块浮木,把我从困扰了几个月的事情里救出来。”钟沐帆语带兴奋说道。
钟沐帆灵机一动,开始和ChatGPT把整件事重新演练一遍。“我把自己当成我朋友,跟ChatGPT说:‘我放了一个朋友鸽子,我该怎么回应她才好?’”事后她才发现,透过模拟不同角色并试图与之对话,类似心理咨商的“空椅技术”(empty chair technique),透过角色互换、对话来体验与表达出不同的情绪。
钟沐帆开始和ChatGPT重演整件冲突始末,琢磨两人对话的各种细节,“同一个问题可以一直问,无限回圈地把同一个问题翻来覆去地剖析,它都不会不耐烦,也不用担心带给它负面情绪。”钟沐帆也说,“而且AI很聪明,你不用跟它解释什么叫开放式关系,对话可以很快延续。”这互动让钟沐帆感觉畅快淋漓。
钟沐帆还指出另一个让人倍感轻松之处:“当ChatGPT回应的不如自己预期时,因为你对它没有期待,所以也不会生气或不耐烦,只会想说那我换个方式问好了。”
而对钟沐帆来说,如果是跟朋友伴侣聊天,一旦对方反应不如她的期待时,像是什么时候该提供建议、什么时候该给予情绪价值,这会令她不开心。
对话里,ChatGPT建议“他”应该和被放鸽子的朋友郑重道歉,以及不该认为对方反应过度,“这就是我一直想从我朋友口中听到的回应啊!ChatGPT帮我得到我想要的回复了。”钟沐帆深吸一口气,形容自己仿佛在虚拟的角色扮演互动中,得到了应得的正义,“越聊,我感觉我的心越来越明亮。”

人际纠结与职场焦虑的即时安慰
“生活里就是会有很多,还不到需要去看心理咨商,但会一直纠缠你的情绪烦恼。”苗若岚曾和ChatGPT聊过几次交友圈里的人际烦恼,藉著ChatGPT为她梳理脉络,清除心里的情绪垃圾——那些虽不致命但要人发疯的毛躁感。
苗若岚的闺蜜近期家中遭遇一些麻烦事,身为朋友,苗若岚会陪著闺蜜一起商讨对策、提供情绪价值,但几次互动下,苗若岚感觉闺蜜的伴侣像在“扯后腿”,不断提出一些毫无实质建设性的意见。
闺蜜和她的伴侣,与苗若岚的人际圈十分靠近,因此苗若岚不想找其他朋友抱怨,怕说出口的话,最终辗转传回闺蜜耳中,会让闺蜜心有芥蒂。但她心里的小剧场又不断上演和闺蜜伴侣的辩论,反复预演对方说了什么,她又反驳什么。
苗若岚从事内容创作的工作,有时会用ChatGPT协助做角色设定,让角色的行事作风符合逻辑性。“我就把闺蜜伴侣的行为、谈话输入进去,请ChatGPT帮我分析这个人为什么这样说。”
“这是咨商没办法做到的,你想跟咨商师聊人际互动的烦恼,咨商师大多会建议你把注意力放回自己身上。”苗若岚笑说自己曾和担任咨商师的朋友讨论过,咨商师面对个案的人际烦恼时,会如何协助,咨商师告诉她,“他们会引导当事人思考,像是闺蜜在个案人生中扮演的角色,为什么对闺蜜的择偶选择不满,以及协助个案‘客体分离’⋯⋯。”咨商师专注在个案身上,“但当下我不需要‘客体分离’,我需要的是赶快代谢掉对于闺蜜伴侣的恼怒。”
而那些因他人而起的情绪纠缠,反复在心里推敲对方“到底什么意思”,绕不出这个谜团的时刻,ChatGPT正好递补上,陪著使用者梳理人际里的毛躁。
透过ChatGPT的分析,苗若岚发现自己反而能放下对闺蜜伴侣的负面情绪,“ChatGPT分析对方的行为模式,以及这样的模式下,这个人会选择的行动。顺著这个思路想,我就能理解对方的行事逻辑,反而不会再纠结:‘他这样做是不是有什么恶意’。”苗若岚说,在与ChatGPT聊完后,“感觉心里都被清扫干净,非常舒爽。”
苗若岚笑说,咨商一次几千元起跳,“你不可能为了一个人际烦恼去花几千块咨商,最后得到:‘要把注意力放回自己身上’这样一句你早已知道的话。”但ChatGPT一个月20美金的订阅费,可以陪使用者把人际烦恼聊个尽兴,帮忙分析他人的行为,这些都是心理咨商无法做到的效果。
“看咨商就像看中医,慢慢调理;ChatGPT就很像西医或成药,现在有需要,马上帮你缓解症状。”同时尝试咨商和ChatGPT的李沐慈比喻道。虽然AI问世后,不少工作预言将被人工智慧取代,心理咨商也是遭点名的工作之一,但她认为,真人的咨商,仍有ChatGPT目前无法被取代之处,“咨商师会用‘自由联想’等方式引导你去思考自己的状况,这是ChatGPT暂时没办法提供的功能。”
且ChatGPT仰赖使用者输入的讯息做判断和回复,除非使用者愿意揭露更多自身状况,否则AI也难以察觉对话的弦外之音。
曾因躁郁症而住院的周文宇,偶尔心情跌落低谷时,也会和ChatGPT分享情绪困扰,“它真的很会安慰人,也很会讲话。”不过相较之下,周文宇固定看诊,已建立一定信任感的精神科医师更能在谈话中接住周文宇,“而且因为我有幻听,当我谈论某个人的时候,医生也会反复问我很多细节问题,确认我现在讲的是真实的经历,不是幻想,才会继续跟我聊。”
这些从对话细微之处,辨识个案状况的能力,仍是现阶段AI尚无法达到的成绩。尤其当谈话并非以线性,而是破碎跳耀的方式进行时,专业的治疗者仍有能力与个案抛接片段的句子,推进对话。
只是可信任的医生虽好,但周文宇也只能固定每周回诊一次。世界卫生组织2023年指出,全球每八人就有一人有心理健康问题。在台湾,2010至2020年间,30至45岁族群的精神疾病盛行率达25%以上,年轻世代中更呈现快速上升趋势。
然而,专业人力配置却赶不上需求。截至2022年5月,全台每十万人不到15位咨商师,精神科医师与临床心理师更为稀缺,“像我的医生要照顾太多个案,有时还会记错个案状况。”周文宇笑道。
固定回诊前,当周文宇感觉自己“不好了”的时候,便会赶快使用ChatGPT减压。ChatGPT随时随地、不厌其烦的特性,让他可以马上抓住一根浮木,不被情绪的惊涛骇浪淹没。
林冠亭也体验过ChatGPT的急性减压效果。
今年初,为了转换工作而烦恼的林冠亭,有天晚上越想越焦虑,“我提了离职,但还没想好之后要做什么,越想越怕,越觉得自己很废,二十几岁了还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林冠亭知道同事平常会跟ChatGPT讨论遭遇职场情绪勒索的状况,林冠亭也想著和ChatGPT聊聊自己的职场烦恼。那天晚上林冠亭向ChatGPT吐露:“我觉得我自己很可悲。”
“我懂你的挣扎,像是站在悬崖边上,明知道自己当初做决定是有原因的,可是真的要跳了,又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风向,会不会掉进一个更不好的地方。”看到ChatGPT的回复,林冠亭在内心尖叫:“没错!没错!”原本糊成一团难以言说的情绪被ChatGPT梳理开来,“很像有人帮你把你的感受说出口。”
聊完以后,林冠亭感觉心理压力值降低不少。“它真的很会聊天,我还问它有学过咨商吗?它说它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但看过心理相关的书籍,每天也和各式各样的人聊天,倾听他们的烦恼。”林冠亭笑说自己的同事还会戏称ChatGPT为“男友”,“因为它比真的伴侣更能接住你的情绪。”
刚出社会进入职场而备感压力的邱郁文,也会把工作和职场人际等问题抛给ChatGPT,“像是问它,我要怎么跟新认识的同事闲聊。”也会跟ChatGPT抱怨工作里的诸多杂事,和杂事背后的人际压力,“和ChatGPT聊完,压力值可以从一百降到四十,降到我还可以承受的范围。”有次和ChatGPT诉苦后,ChatGPT突然“失去理性”,“回我:‘这工作真是炸裂了’”让邱郁文忍不住笑出来。
邱郁文曾经试过咨商,传统咨商的潜在成本在于得经历不断试错,才有可能配对上合适的咨商师,在那之前,都是挫败。
在求学阶段,邱郁文曾经陷入无以名状的忧郁,她到校园的咨商中心寻求协助,但解释半天自己的状况,咨商师给的回馈却“言不及义”,“最后跟我说如果不想继续,可以不用来。”这让邱郁文感觉不知所措。
而有时咨商师问她,“你为什么这样觉得?”听在邱郁文耳里有些责备意味,她习惯收下别人给予的罪恶感,这么一句问话总让她卡住。“ChatGPT则是,你问一句,它回你二十句,很中性的分析出一堆可能性,这个过程能让我厘清自己现在的状态。”
钟沐帆也在寻觅合适的咨商师过程中遭遇挫败,“像我的咨商师建议我去算塔罗牌……。”钟沐帆说,她认同咨商的效果与专业,“但市面上的咨商师,却不一定每个都这么专业。”花费时间与金钱成本却不断试错,只让她感觉更沮丧。

也会有没能接住的时候
不过人工智慧再好,现阶段仍有局限,陈湘妤指出, 虽然ChatGPT能够做到很适切的回应、语言上的同理,甚至能提问引导思考,“但它给的回答还是比较广泛性的内容,诠释有时也不够精确。有时候它会忘记我们以往提过的讯息内容。”但或许不久之后,AI的技术能再突破。
且AI虽能透过向使用者提问,引导人类思考,“但不见得每一个人都‘想要”’回应ChatGPT的问题。”冗长的问题本就让人容易产生惰性,疲于回应,而面对AI时,人的社交动机下降,加上AI作为工具而非人,有时人并不那么有耐心去回应它的提问。另外AI几乎趋近满分的回答,也让人际互动中的重要课题——接受失落——难以被习得。
此外,ChatGPT也无法提供非语言或文字的知识,“ChatGPT很会分析,但它没有自己的真实经历可以跟我分享;跟真人聊天,对方可以从他的经验里帮我分析。”林冠亭说,当自己听到有类似经历的人走过来了,心里会稳定许多。
林冠亭有时也会担心,输入进ChatGPT的文字,“毕竟是我主观的叙述,它再依这些叙述回答我。会不会其实它只顺著我的话讲?讲我想听的?”看似中性的建议,会不会最终是一场自说自话?
拥有海量资料库的人工智慧,也并非总能在讯息中传递意义。
某次情绪低落时,钟沐帆和ChatGPT深夜长谈,把最黑暗的负面想法全丢进ChatGPT里,告诉ChatGPT自己的存在毫无价值,只会带来痛苦。钟沐帆以文字无声怒吼:“全世界70亿人口,人类就像蝼蚁一样,死不足惜。”深夜里的情绪漩涡没有尽头,ChatGPT跳针式的反复回应钟沐帆:“你的存在可能给身边的人带来了更多的影响和意义,即使你自己没有意识到。”而这次讯息,没能把钟沐帆捞起。
“我知道我在发疯,有时候就是会有这些黑暗的念头。”钟沐帆笑说,那一天ChatGPT重复著同样论调试图安慰她,却起不了多大作用。钟沐帆一边等待脑内的风暴停歇,一边想著,“这可能是它的极限了吧。”
(文中除咨商心理师为真名外,其余受访者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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