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大选 2024:还想著减税?该问的问题是要加多少税

两党都自行幻想出许多难以实现的财源,不加税的承诺真能实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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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将于7月4日举行大选,届时下议院的全部650个席位都将改选,保守党的14年执政也很可能在今夏告终。在未来一个月,端将刊出关于英国政经﹑民生政策的懒人包与梳理现况的数洞栏目,亦将刊出一系列专访及其他相关专题。请按此追踪“2024 英国大选”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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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选后需要额外缴多少税?英国人除了“静观其变”之外,实在没什么其他事可以做。

照理说,事情不该是这样的。英国选举的一大特色在于各大政党在选前都会公布完整的政纲(manifesto),详细列出执政后所要推行的政策,而税务当然是其中必须涵盖的面向。虽然各国候选人也常会发布政见,但这些文件被赋予的“重量”差异极大:英国各党经常在同一周发布政纲,一般发生在投票日前三周,是竞选期间可预期的新闻关注焦点,是比电视辩论还要固定的活动(事实上,英国第一场领导人电视辩论迟至2010年才举行,不只比美国晚了50年,甚至还比台湾晚了6年),在政纲发布当周,各大媒体和独立智库、议题组织也都蓄势待发,要迅速产出分析。

而政纲的存在也意味著政党必须推出全盘的计划,并且“买定离手”,既不可以太过零碎、“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不可以任意转弯。选后,执政党全党候选人都“在此一政纲之上参选”(stand on this manifesto),背弃政纲承诺因此常被认为是相当严重的事情(虽然仍偶尔发生)。此外,如果政府在选后推出“不在政纲内”的重大政策,也容易被质疑根本没有从选民那里得到授权(mandate),英国也早已发展出一套宪政惯例,就是政纲内的政策,上议院不得阻拦。

既然如此,在各党都已经公布政纲的此刻,专家应该能清楚告诉民众,大致可以期待要多交或少交几多税。何况在近十余年来,财政纪律更是各党都高度注意的问题,因此每项政策都会搭配预估经费和对应财源,更可以看出政府在财政上的走向。虽然事情总不会如此理想,每次选举期间各党总会有一些政策宣示太过含糊或者乐观,但总不至于让民众乃至专家们都通通猜不透。

但之所以猜不透,原因倒不是因为两党在政纲里完全没有提到税务负担问题。其实,两党在政纲内都有提出财税规划,其中都承诺不会调升入息(income tax)、薪俸税(名目上为National Insurance Contribution,即国民保险金,但实际上早已并非保费,而是直接进入国库的税金)和商品加值税(value added tax,VAT),而这三大税就已经占据国家每年税收的3分之2,加上也都承诺不会调涨企业税,更直逼4分之3。然而,因为专家普遍认为两党政纲里所提出的财税规划都不合理,根本不可能达成。否则,如果愿意完全相信两党政纲中所提出来的财税承诺,那么答案确实可以直接计算出来。

2024年5月3日,英国英格兰,英国首相 Rishi Sunak 出席庆祝蒂斯谷市长 Ben Houchen 连任的活动。摄:Ian Forsyth/Getty Images
2024年5月3日,英国英格兰,英国首相 Rishi Sunak 出席庆祝蒂斯谷市长 Ben Houchen 连任的活动。摄:Ian Forsyth/Getty Images

工党宣称不影响一般人,保守党承诺为自雇者减税

为了说明两党各自的承诺将对一般人带来怎样的影响,可以设想有这五位英格兰人(必须注意的是,威尔斯和北爱尔兰的状况会小有差异,而苏格兰则在多个制度上都有所不同),他们分别是:

  1. 25岁的Pam,居于英国东北的杜伦(Durham),在当地的餐馆洗碗,虽然是全职工作,但领的是法定最低收入,今年收入仅20,000英镑;

  2. 30岁的Marcus,居於伦敦,今年收入同样仅20,000英镑,他实质上是在为一间建设公司工作,但公司为了避税,并没有承认他是自家员工,而是参照许多同业的作法,让他以自雇者的身分纳税;

  3. 40岁的Alice,居于曼彻斯特,于一间药厂的业务部当小主管,今年的年薪是35,000英镑,在全国民众中恰好属于中间的位置;

  4. 50岁的Jack,居于伯明翰,是移英港人,常接香港业主的发案,替不同公司做网页设计,今年获利同样是35,000英镑,不过由于自己开工作室,所以是以自雇者身分报税;

  5. 70岁的Belinda,居于英国东南的舒梨郡(Surrey),今年可以进帐45,000英镑,其中有约4分之1是国家给的退休年金,4分之3则是他过去工作得来的退休金。

按照目前两党公布的承诺,如果这一届议会能做满5年任期,那么与上次选前(2019/20年)相较,他们到下次选前(2029/30年)需要缴的税各自会以多大的幅度增加或减少?(按:以下所有价格皆依2024/25年物价调整)

如果保守党能够克服2成的民调差距,继续执政并兑现承诺,那么这5个人将都能够享受到减税的成果,只不过幅度非常不同。同样是中等收入,Alice因为是受雇者,所以保守党对她的承诺“只有”将8%的薪俸税主要税率下降为6%,让她一年能少缴约450英镑的税。相反地,Jack因为是自雇者,原本薪俸税主要税率就已经是6%,保守党承诺如果重返执政将会完全归零,所以一年可以少缴1,600英镑的税,减税幅度是Alice的3倍以上。同理,在餐厅洗碗的Pam只获得一年降税160英镑的承诺,但相同收入、只是名义上被归为“自雇者”的Marcus得到的承诺却来到700英镑,是Pam的4倍以上。至于已经退休的Belinda,本来就豁免于薪俸税之外,则无法受惠于此一承诺。

保守党这样的政策显然独厚自雇者,而包含独立智库Institute for Fiscal Studies在内,许多专家都批评这个做法的方向完全错误:英国的税制本已对受雇者比较严苛,现在保守党又将加剧这样的差别待遇。保守党之所以这么做,帐面上的原因是为了要鼓励创业,但除了引起人们质疑是否公平之外之外,目前也并无研究证实真有刺激创业的功效。反而,劳动市场上有许多像是Marcus这样的人,是雇主运用一些手法(比如改以中间商承揽),让实质上的员工在法律上变成“自雇者”,如此一来,雇主就不需要缴交(约莫与受雇者份额等值)的薪俸税,更不必承担劳动法规上关于病假、产假、禁止不当解雇等的种种责任。倘若实行此一政策,这个问题可能会更加严重。

至于工党的政纲当中,则没有任何计划会直接影响这五个人。他们虽然宣示每年要多征收约70亿英镑的总税额(同时外加对石油和天然气公司的高额获利征收一次性的暴利税(windfall tax),总额预估60亿),但承诺通通不会由“工作者”(working people)承担。不论“工作者”要如何界定,按照工党政纲目前的宣示,这70亿英镑的三大来源都是很特定的小众:“打击逃税”仅会影响为数不明的逃税者;“修改对于附带权益(carried interest,基金管理人分红奖金)的课税方式”预计仅将影响约3千名基金的投资经理人,“恢复征收私立学校的商品增值税”的影响范围较大,但每学年英格兰也大约只有7%的学童就读私立学校,何况私立学校近年学费早已自行飙涨,此刻倒未必会将增值税全额转嫁给家长。除非这五个人当中,有任何一个人逃税、是投资经理人,或者子女就读私校──从收入来看应该都很难──否则工党目前的宣示都与他们无关。

2024年5月27日,英国英格兰,工党领袖 Keir Starmer 举行竞选活动,向媒体发表讲话。摄:Leon Neal/Getty Images
2024年5月27日,英国英格兰,工党领袖 Keir Starmer 举行竞选活动,向媒体发表讲话。摄:Leon Neal/Getty Images

问题在于,今届政府早已启动“财政拖拉”大增税

不过,如果要完整理解工党和保守党各种承诺的意义,必须把保守党在今次执政期间(2019-2024)已经安排好的种种税负措施一起纳入讨论:有些增税措施已经生效,有些则即将生效,而且两党都无意阻挡,因此将与两党的承诺同步发挥作用。

而和人们的收入最有关系的,同样是入息税(income tax)和工资税(National Insurance contribution或NIC),其实对不少人而言将持续实质上涨。帐面上,这项税的税率可能维持不变,但实际上,由于免税门槛和税级门监都持续冻结,并未遵循往例随物价增加,所以人们的税务负担反而持续提高。这在英国政策讨论中被称为“财政拖拉”(fiscal drag):许多人的生活并没有明显改善,收入只不过是随著物价同步上涨而已,或者只是小幅超过物价水准,但因为名目上的收入增加,所以在免税和税级门槛不变之下,许多原先不用缴税的人也开始需要缴税,本来只需要以较低税率缴税的人则开始需要以更高税率缴纳,形同税率变相攀升。值得补充的是,除了财政拖拉之外,商业地税、燃料税和土地印花税的限期税负优惠都将在选后到期,两党都无意延续,也将增加税收,但由于和收入没有直接关系,将不会纳入以下的模拟当中。

正是在财政拖拉的威力之下,收入低于全国中位数的Pam、Marcus,以及在收入光谱另一端的Belinda,本来才都要面临增税(至于Alice和Jack虽然也遭到“拖拉”,但因为其他的税制调整,反而本来就能稍稍减税)。对他们三人而言,辛伟诚政府在选前一年连续两度调降薪俸税的影响其实不大,因为两位年轻人都只领最低工资,一直都没有太多薪俸税要缴,而Belinda的退休金也本来就不须缴交薪俸税。虽然获益有限,但却同样受到拖拉的冲击,都有更多收入会被课税。

因此,两位年轻人到了2029/30年度本来都预计需要多缴400英镑,只不过假使依照保守党今次选举的承诺,Marcus因为自雇身分所以突然被“解救”,反而可以少缴税,但Pam则仍需多缴240英镑。换言之,对Pam来说,保守党左手说要减税,但只不过是叫右手不要多拿这么多而已,实际上还是要多收钱。总体而言,全国大约有4成的受雇者面临和Pam同样的状况:即使保守党克服2成的民调差距,大爆冷门重返执政,而且完全愿意信守承诺,都没能真正被减税。由于税制运作的关系,这群人收入相当两极:他们要不与Pam同样低薪(年收在24,000英镑以下),要不相当高薪(年收入在62,000英镑以上)。相反地,像是Alice这种年薪在这两个数字之间的受雇者,就能够真正享受到保守党所承诺的砍税。

2024年6月4日,英国曼彻斯特,独立电视台举办首场电视大选辩论,保守党首相 Rishi Sunak(右)与工党领袖 Keir Starmer (左)正在对谈。摄:Jonathan Hordle - ITV via Getty Images
2024年6月4日,英国曼彻斯特,独立电视台举办首场电视大选辩论,保守党首相 Rishi Sunak(右)与工党领袖 Keir Starmer (左)正在对谈。摄:Jonathan Hordle – ITV via Getty Images

至于已退休的Belinda到了2029/30年度,则本来需要多缴580英镑,但保守党现在另有规划。首相辛伟诚本届选情实在太差,民调落后2成,且在60岁以下所有世代都大输;为了不要输得太过难堪,他的团队决定巩固高龄者选票,因此提出要特别帮助退休者,如果执政将会单独“解冻”他们的入息税门槛,其他年轻人、中年人则仍持续冻结。不过,对Belinda而言,因为前几年冻结加价实在太凶,相较于上次选前的状况,这也只是让她的增税幅度减少130英镑,来到450英镑而已。而且,Belinda所受到的冲击其实已经相对较小,和她一起退休的同事,如果退休金的额度稍高一些,增税的幅度更大:从49,000英镑开始,退休金每增加1000英镑,增税的幅度就会增加200英镑,直到62,000英镑才“封顶”,之后不论收入如何增加,每年增税幅度都固定在约3000英镑。

值得补充的是,人们也不必太为Belinda和她的同事们感到不平:她们虽然面对最大幅度的增税,但其实也是保守党执政以来特别保护的对象。在各种支出大幅紧缩之下,国家发放的退休年金(约占Belinda年收入的4分之1)竟逆势连年稳定成长。这是归功于保守党的“三道锁”政策,保证国家退休年金会依照“通膨率、平均收入成长率或2.5%三个数字中最高者”上涨,而工党也不敢撕毁此一政策,以免得罪高龄选民。

在这样的政策之下,尽管近年来全国民众收入普遍停滞,Belinda和她的银发邻居们实质收入仍有成长,幅度固然不高,但已是极少数。相较之下,与2010年政党轮替时相比,收入在后20%的贫穷家庭(大约是Pam或Marcus一个人的年收入)领到的各种社会福利平均少了2000英镑上下,占他们收入的1成甚至更多,极具争议的是,因为儿童福利计算改以两胎为计算上限,所以孩童人数在三人以上的家庭受影响最大,被认为是儿童贫穷率居高不下的主因;即使收入中等的家庭(大约是Alice和Jack一个人的年收入),平均一年也被砍了约700英镑的福利金,约占收入2%。当全国多数选民都不再愿意听保守党说话时,唯独高龄选民仍有部分愿意票投保守党,原因不难想见。

2024年6月12日,英国英格兰,自由民主党领袖 Ed Davey参观伍顿公园时跳入水中,呼吁保护河流和海岸线。摄:Leon Neal/Getty Images
2024年6月12日,英国英格兰,自由民主党领袖 Ed Davey参观伍顿公园时跳入水中,呼吁保护河流和海岸线。摄:Leon Neal/Getty Images

当两党说起一样的谎:“比虚构还不如”的财政计划

这样看来,增减税的情形应该非常清楚才对,专家们究竟为何都认为仍无法预测呢?原因是,两党根本一齐作弊,财政计划都建立在虚假的基础之上,因此缺乏参考价值。对此,独立智库Institute for Fiscal Studies的执行长批评两党“勾结共谋,保持沉默”,共享一系列不切实际的预设,而另一权威智库Institute for Government的首席经济学家也指出,两党领导人这样的政策宣示,本只是“削弱辛伟诚和施纪贤两人的可信度”,直陈当选者一定会“后悔”做出这些不可能实现的承诺。

大略估算,工党和保守党一齐作弊的额度到了2028/29年度约是160亿英镑,甚至可能更多,约等于内政部一年的预算总额,也是当年度预估赤字的4成之多。而保守党的作弊幅度甚至还又翻了一倍,自行幻想出许多难以实现的财源,总额直逼财富税(资本利得税和遗产税)一年的预计征收额度390亿。

两党共谋的范围中,有约100亿英镑来自各部门日常经费的冻结,在考虑通膨之后也就等于实质删减。这个谎是由今届保守党政府开始的:为了制造“还有钱能花”的假象,在提交给预算责任办公室(Office for Budget Resposibility,OBR,依法设立的独立预算评估单位)的财政计划中,他们刻意低报各部门预估的未来经费。倘若依照这组低报的数据确实执行,势必造成各政策领域(除了医疗、国防和国际援助)之外的经费实质删减,但他们又没有提交“如何删减”的具体计划,等于只是随意喊价。政策圈之所以普遍认为这样的删减不可行,是因为在多年的紧缩政策之下,从警察到监狱乃至学校通通问题频传,各地区的地方政府更频频传出财政吃紧,路面失修、图书馆和公园被迫关闭、垃圾疏于清扫,甚至连食品安全检测频率都必须减半,就算不增加开支都可能会全面出现危机,遑论减少经费?

其中一位知道绝对不可行的人,正是主管OBR的资深文官Richard Hughes本人。他情知按照这样低报的数据进行评估毫无意义,但依法又只能照办,只好趁著少数公开发言的机会,对国会议员们表达不满:“有些人说这样的预测是虚构作品,这样说根本就客气了,因为虚构作品好歹还要花力气写,政府根本连各部门实际上的支出计划都懒得写。”这样强烈的言词在英国公务体系中极度罕见,足以看出他其实非常愤怒。

不过既然是制造花钱的“空间”,两党都乐得轻松,在政纲中都默默预设这个比虚构还不如的计划有办法实行,好让自己可以宣称不用增税也能做到财政稳定。其实,由于政府没有提出确切的计划,就连专家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估各部门具体将被删减多少经费,Institute for Fiscal Studies近期预估在医疗、国防和国际援助之外,各部门日常经费将被实质删减1.2%至2.9%,换言之,光是要勉强维持在相同水准,一年都需要60亿至160亿的经费挹注(图表中以中间值110亿呈现),而这是两党都刻意忽略的一笔开支,也有些稍早的估计认为可能需要上看200至250亿。何况,如果按照保守党的主张,他们还要额外提升国防开支,经费就还得再另寻财源补齐;至于如果按照工党的主张,他们虽然宣称将额外拨给学校的经费,但都是为了特定新政策专款专用,同样不能算在这110亿之内。

2024年5月26日,英国剑桥,自由民主党领袖 Ed Davey 公布该党的大选竞选车的名称。摄:Jack Taylor/Getty Images
2024年5月26日,英国剑桥,自由民主党领袖 Ed Davey 公布该党的大选竞选车的名称。摄:Jack Taylor/Getty Images

值得补充的是,图上的数据只呈现日常开支的删减,甚至尚未呈现长期投资的倒退,而今届政府目前提交的计划是冻结投资总额,考虑物价后预估等于将实质删减2.6%,若要至少打平就还需挹注184亿英镑。然而,英国各项公共服务此刻的困境,极大部分正是来自长年投资过低,各种硬体设备疏于汰换更新;而在经济上,英国投资长期疲软,更有许多专家认为这是生产力停滞的原因,若要遵照他们的呼吁,想增加公共投资,政府势必得进一步加码更多。图上之所以并未纳入,是因为不像日常开支删减,减少投资支出并不会引发立即的危机,所以并非绝对不可行,只是同样也令人怀疑。

此外,两党也都非常乐观,相信过了几年后,来到2028/29年,他们就能透过打击避税找回一年50至60亿的财源。这充其量都只能说是是高度不确定的数字,甚至可能完全只是幻想。两党之所以都喊出50至60亿,应该是因为主责审计的高阶文官在年初曾公开表示,他预估如果能妥善解决避税和逃漏税的问题,每年能增加的税收上看60亿──但这是理论上的高标,实际成效难以预估,毕竟税务机关预估的年度避税就只有10亿、违法逃漏税也只有50亿,这根本就等于要完全消弭相关问题。再者,实际执行也需要成本,比如需要强化税务机关的人力和设备,这些经费也都没被包含在内。事实上,工党在4月时所提出的政策文件一度只喊出39亿,但眼见保守党偷偷以50至60亿为计算标准,工党也就没有不跟进的理由。只不过,工党还是比保守党稍稍“认真”一些,有具体提出一系列打击逃漏税、提升效能的政策方案,但是否真能达到史无前例的高效能,仍然颇有疑虑;至于保守党则是连方案的影子都没有,只在一份新闻稿里空泛指称要运用AI等等新技术而已,更是等而下之。

这两大问题相加,保守党和工党就已经“共谋”虚构了约110亿至210亿英镑的财政空间,这甚至还不包含挽救投资删减所需的经费。然而,这样的空间对于承诺砍税的保守党并不足够──反正民调落后2成,政见需要兑现的机率不高,本就不必太讲求实际。因此,他们还额外创造出了另外约170亿英镑的空间,同样被多位独立专家指出相当可疑。

2024年6月17日,英国苏格兰,工党领袖 Anas Sarwar 发起竞争活动。摄:Jeff J Mitchell/Getty Images
2024年6月17日,英国苏格兰,工党领袖 Anas Sarwar 发起竞争活动。摄:Jeff J Mitchell/Getty Images

他们想像中,还有三大财源可以开辟:首先,他们宣称将能透过公务人力精简,每年减省39亿英镑,然而保守党其实一直以来都主张要精简公务人力,然而近年来公务员实际人数还是不断上升,最近一年又增加了2万1千人。而智库Institute for Government的专家也示警,如果“为了砍而砍”,反而会让公务体系必须将工作外包,花费反而只会更高。其次,他们也宣称能透过减少半官方机构(Quangos)的数量节省13亿英镑,然而这些英国右派痛恨的单位在保守党执政前期已经砍掉近300个,剩下的单位等于已被当时政府认为有必要存在,而且8成经费用于医院、学校和税务机关,能够再汰除多少也不无疑问,保守党总之也未特别说明。第三,保守党宣称身心障碍福利删减能够释出120亿,更是奠基于“福利被滥用”的古老预设之上,但一方面,保守党执政前半就已经删减了约120亿,还要找到翻倍删减的空间恐怕非常困难;另一方面,这些年来被迫“等候医院治疗”的人数确实大幅上升,从政党轮替时的2百余万来到此刻的7百余万,能够真的精减多少也相当启人疑窦──何况,这120亿当中有一大部分根本已经包含在那份“比虚构还不如的计划”当中,保守党的政纲等于重新计算两次,更是明显灌水。

当然,这些短绌未必得靠著增税解决,政府也可以选择增加债务。但是,姑且不论经济上这是否妥当,在政治上,两党都已承诺要遵守同样的财政规则,也就是要让五年后的“债务占GDP比率”下降。所以,除非GDP出现超乎预期的大幅增长,不然新政府将只有两个选择:违背承诺增税,或者违背承诺破坏自己定下的财政规则。值得一提的是,不少评论者认为这条财政规则其实需要重新设计,尤其因为“五年后债务预测”可以由政府轻易操纵、提出不切实际的经费预估,前面提到“比虚构还不如的计划”其实正是因此出现,意义实在不大。

然而,不论新政府采取哪一个选择,都意味著两大党此刻的财税规划根本不可信,几乎注定败选的保守党尤其严重,但大致笃定能执政的工党也有相同问题,政纲都只是写满不可能实现的承诺。所以,不论是领最低工资的Pam还是Marcus,或者是中等收入的Alice和Jack,乃至已经退休多年的Belinda,若想知道再下来得缴多少税,除了静静等待,恐怕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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