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今年6月,位于新北市板桥的一所幼儿园,因孩童出现情绪易怒及自残等行为,孩童并告诉向家长遭老师喂食“彩虹药水”,有家长将孩子送往医检所初筛检验后发现,多名孩子身上验出有“苯巴比妥”等管制药物残留,家长并报警处理。
此案在经媒体报导后,进而引发家长恐慌,新北市政府也在6月12日回应,至少有八名幼童体内被验出有微量的“苯巴比妥”及“苯二氮平类”等三级管制药物成分,并对幼儿园业者开罚、祭出废照措施。
然而,本案在检警介入调查并将孩童毛发以“质谱仪”方式检验,则未验出有相关管制药物成分残留,因查无犯罪证据,因此将含园长在内的九名教师不起诉,有舆论称其为“乌龙一场”。
历经惊心动魄的喂药疑案,这些家长的恐惧仍未消解,他们的恐惧来自政府在初期应变的颟顸,而其焦虑则指向台湾近年来多起的幼托儿虐事件。他们宁可希望是乌龙、是场虚惊,但我们或可追问,这一切恐慌,是怎么开始的?
6月的烈日下,两名身型瘦小的母亲戴著墨镜、口罩,出现在“不药伤害我的孩子”游行现场。她们的孩子都就读新北市“吉的堡幼儿园”的一家加盟店,这所幼儿园连月来疑似发生喂食幼童安眠药事件,引爆社会舆论哗然,更将牵涉其中的家长们,卷入一场政治攻防的风暴中。
这两名母亲在新北市政府前,背对著大批媒体,气愤而颤抖地提出诉求:“能不能请官员将心比心,如果你们的小孩验出(毒物反应),会有什么样的心情?根本不是阴性、阳性的问题,是小孩要怎么安全成长的问题?”
这场由时代力量立委王婉谕与民团共同举办的“不药伤害我的孩子”活动,吸引近千人身著白衣上街抗议,队伍中,有不少家长带著孩童参与的身影,他们也陪伴疑似被喂药的家长们静坐,向新北市府表达无声的抗议。
随著台湾家庭结构的转变,双薪家庭日益普遍,也意味著有越来越多家长有著托育幼童的需求,政府近年来的施政重点,也力求提高托育能量,以减轻家长的养育负担,进而在少子化问题渐趋恶化的台湾催高生育率。但另方面,托育中心与保母体系时有所闻的虐婴事件,一次次登上新闻版面,这也让送托的家长们,即便得以暂时放下养育大任,却也几乎同时挑起起焦虑不安的心情。
实际上,近三年以来,相关幼托儿虐事件即有新北托婴中心虐童案、台中托婴中心虐童案、托婴中心闷死女童案等,即便幼儿园与托育人员先后受到行政处分(罚款、撤照)与司法判刑,但家长如影随形的幼托恐惧,则随著下一起的相关新闻而再度爆发。
这起发生于新北市板桥的喂药疑案,随著媒体大肆报导、政界的舆论攻防,以及检调接手侦办后,最后以孩童毛发未验出有安眠药成分为由,将含园长在内的九名教师不起诉,全案也被部分舆论认为是“乌龙一场”。对此结果,家长无法接受。而遭指控喂药的托育人员之一,则按铃点名控告多位民代与学者涉加重诽谤等罪,因这些不实指控言论,让老师们遭到网路霸凌与身心煎熬。
在科学上,药物“未检出”;司法上,则以前述为由而不起诉。然而,盘旋家长心中的阴霾与恐慌,并没有因为科学证据与司法裁判而消解。家长的情绪是真实的,而这一切的源头,又是如何开始的?
不安的起源,恐惧的深化
“22天过去,该代谢的药物都代谢掉了,能检验到什么呢?”
2023年初,这家幼儿园接连多名家长发现小孩出现易怒、抓头发、抠指腹等情绪与自残行为,曾向幼儿园申诉,却只得到园方回复,“孩子长大过程可能有自己想法。”
直到4月中旬,孩子的异常状况持续,家长陆续询问孩子,有孩子说老师给他们喝下“彩虹果汁”,一名妈妈才决定带孩子检验毒物。接著,第二名妈妈也带著孩子去到一间检验所检验,检验所看了孩子的状况后,建议验“巴比妥类”及“苯二氮平类”药物,5月3日得到苯巴比妥(Phenobarbita)为64ng/ml的数值。这名母亲警觉到事情有异:苯巴比妥为管制药物,孩子既没有需要服用到含有此成分的药物,为什么会在孩子的体内验出?
孩子的行为异常,加上在体内验出管制药物,让家长原先已不安的情绪更为焦急。此后,这个消息更迅速在幼儿园的家长群组间递传,恐慌的情绪也随之蔓延。
5月14日,内心的焦虑始终无法消弥,有三名家长终于下定决心向警方报案,他们质疑幼保员在园长的授权下,长期喂食幼童不明药物;家长也指称,孩子向他们称“老师会打他们”,控诉教保员涉犯《刑法》伤害罪及妨害未成年人身分健全发育罪。事件至此,才使得这起在台面下伏流的不安情绪破堤,愤怒、不安、焦虑的情绪终得汇聚成河,成为全国媒体的关注焦点。
只是,原先这些家长仅是希望透过司法调查来厘清真相,却怎也没料到,竟然演变成台湾社会的舆论风暴,不仅让幼教人员与家长冲突对立,甚至因著总统大选的节奏,上升到蓝绿白阵营的政治论争中——由于新北市市长为此次代表国民党竞逐总统大位的侯友宜,被对手讽刺为为了选举而荒废市政。
在卷入这场政治风暴前,实际上,此前这些家长即已要求新北市政府介入调查,给他们一个安心的答复。然而,市府在报警后隔天,虽有派员入园稽查,却未与检警一同前往,马上扣留电脑、监视录影器等证据。等到5月18日,检警首次前往搜索时,却发现监视器已被拆除,家长认为这是市府怠惰的铁证,导致关键的影像证据未能在第一时间保存。
市府在应变上的颟顸,看在这些家长眼里,已是不妥,更让家长气愤难平的,则是市府面对家长的喂药质疑,迟至报警后的22天才入园抽血检验——更加深家长的疑虑:“22天过去,该代谢的药物都代谢掉了,能检验到什么呢?”
家长的担忧与无所适从,在喂药疑案浮上台面后,让忧心忡忡的家长自行带著孩子前往检验及报案。有家长先成立了脸书粉丝专页“板桥区喂毒幼儿园—受害者联盟”,后续再找上协助儿虐案件十多年的王薇君帮忙,出面与政府、媒体多方沟通,家长们也才逐渐建立起联系网络。
61岁的王薇君为中华民国儿童权益促进会创会理事长,多数人又称她为“姑姑”。2011年,王薇君2岁5个月大的姪子王昊,遭人弃置在新店慈济医院急诊室,医护人员发现时,男童身上遍布大小瘀青、鼻梁骨塌陷、指甲脱落,失去生命迹象,急救后不治身亡。
司法调查指出,王昊被母亲的同居男友擅自带离,因为王昊时常哭著找妈妈,王母男友与其同伙便殴打王昊,还灌食安非他命与海洛因,最终导致他中毒性休克、死亡。王昊过世的隔年,王薇君成立了中华民国儿童权益促进会,无偿协助重大死伤刑案的被害者家属,从遗体修复到司法程序,她几乎全程参与。
像是,普悠玛翻车案,王薇君协助受害者遗体修复工作。她也无法对儿虐案件视而不见,2017年邱小妹遭虐死案,王薇君陪同家属进行司法诉讼,陪著年迈的女童阿公开记者会,也负责邱小妹的遗体修复及后事。2019年,她陪伴叡叡妈妈(淑蓉)进行相验,当年,11个月大的叡叡被托婴中心的保母压制到窒息死亡。
“我这次为什么这么激动?因为我没有办法容许孩子被喂毒,”即使案发过后11年,王薇君依然抑制不住情绪,流著泪说喂毒案让她想到姪子昊昊。在王薇君的身后,是她与王昊露出微笑的合照。
王昊受虐离世,是王薇君这辈子最痛苦的事。也因此,王薇君不做他想地接受了家长的委托。
6月8日,教育局表示,因八名孩童检出药物残留,于同月12日裁定废止幼儿园的许可,并对幼儿园开罚15万元。当天,新北市府也临时召开第一场家长说明会。但说明会的通知来得令人反应不及,让部分还在工作的家长签下委托单,交由王薇君代表出席,也有多位民进党籍民代到场关切。不过,新北市府拒绝让非家长入内。
隔天,市府又临时通知,市长侯友宜当晚要与家长在一所小学见面,王薇君带著“新北人的眼”标语到现场抗议,试图进入学校未果,她便翻过围墙在校内等待侯友宜出现。后来更不惜以肉身阻挡侯友宜座车,造成她手臂大片瘀伤。
不安的氛围持续扩大,家长却无法得到令人稍事心安的回复,甚至因为幼儿园的营业许可遭废止,导致幼儿园中全数孩童都得重找幼托机构。然而,在学期间要重找一家幼儿园入学谈何容易,何况是刚发生了喂药疑案的家长们,自然想找寻信得过的幼儿园。无法说服家长、猝不及防的废照,这些不满的情绪逐次累积,家长的怒火不断沸腾。
当事家长在脸书提出六大诉求,希望市府成立专案调查小组、公开案件的内容及程序等。12日,侯友宜第一次出现在案件说明的记者会上,试图安抚群众,向家长喊话:“新北市长都有在做,请大家放心。”侯友宜并称,已成立家长群组及辅导转校的程序,另也指定专责医院进行检验。
不过,新北市府官僚体系的慢半拍,让当事家长们再也无法默不作声,他们决定与王薇君、时代力量党主席王婉谕共同举办“不药伤害我的孩子”静坐活动,直接向新北市政府宣泄他们的不满。
约莫此时,当板桥的喂药疑云尚未退去,同样位于新北市汐止的同家连锁幼儿园,也传出一名幼童体内验出有安眠药成分的残留。园方发出声明,绝不会让孩子服用任何不明药物,会全力配合教育局及检警调查。检方采检了80名幼童,检体多次送验,先是请医院以“液相层析串聯质谱仪”(LC/MS/MS)检测尿液,再将毛发送法医研究所检验,均未检出安眠药物,因查无相关犯罪证据,全案签结。
不安的情绪除了盘旋在北台湾,台湾南部的大城高雄市嗅到这股气氛,也对市内展开全面调查。6月20日,高雄市府查出有四家诊所的医师涉嫌不当开立含苯巴比妥药物,让百余名孩童吞下肚,卫生局紧急勒令医师停业、处以罚锾,并安排这些孩童接受免费医疗评估。
几乎袭卷南北的苯巴比妥风波,其中牵涉到幼教人员的喂药工作,而此引发幼教人员的不满,认为在真相不明前,这些指控徒增幼教人员与家长之间的对立。在台湾,家长可签下委托单,由幼保人员喂药给孩童。中华民国幼教总会在这样的冲突感下声明:在案件未厘清前,幼儿生病不要入校,老师也不要喂药。这反让其他有喂药需求的家长感到无所适从。
王薇君强调,这不是要挑起家长与幼教人员之间的对立,他们过往也曾积极争取降低幼教人员与幼童人数比、提高教保员薪资,希望能让幼托环境变得更友善。
至于网路上的政治攻防,看在王薇君眼中,她认为“孩子的事情应该是不分政党都要关心的,把孩子跟家长拿去当子弹实在很不好。”她表明自己身为时代力量党员,是第三势力,不要再说是蓝绿政治恶斗。
“你们可以跟外媒合作报导吗?”
“我也知道要加油、要努力,可是我不清楚需要多久时间,才可以真正得到内心的平复。”
这起喂药疑案,对卷入其中的当事家长而言,他们感到新北市府的相应不理、以及冷处理,在行政怠惰下,不仅失去介入调查的黄金时间,更让原先理应保存的监视画面丧失。这些行政疏失,让这些家长感到无力,更因为关键证据的流失,导致后续调查的有气无力,以至于让各种臆测在家长间流传。
这样的恐惧并非其来无故。根据卫福部统计,从2021到2022年6月,在幼教与托育场所,分别有68名及112名孩童遭虐,情节轻重不一。今年以来,几起上了新闻版面的幼儿园儿虐案,更让家长们担心,送幼托的孩子,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新闻报导的受害者。
在“不药伤害我的孩子”现场举著标语的庭庭妈,就是其中一名上了新闻的不幸母亲。
她的孩子庭庭,2022年4月12日,在新北市板桥私立米绮托育中心,遭到一名胡姓托育员以棉被包裹近18分钟窒息致死。庭庭妈不断为女儿的案件奔走,甚至发起“托婴中心致死案受害家属联合陈情体制改革和儿少权法、儿托法等修法内容”的连署,希望降低托育师生比、公布儿虐案件加害者的姓名,并终身不得从事托育工作等修法倡议。
在庭庭妈为了女儿的死奔波陈情之际,却得从新闻报导,才知道新北市政府要对该托育中心做出裁罚的处分。庭庭妈眼睛直盯著桌面,以不带起伏的语气回忆:“他们只查扣监视器,却没有其他作为,社会局也没有联系我确认当天的状况。”
事发后近两个月,她配合侦查时间到警局调阅监视录影画面,确认在送托庭庭短短的11天内,宝贝女儿遭遇了哪些情境。她亲笔记录下时间、行为人的动作,写成99页的逐字稿。从清晨抄到午夜,员警都已经认识她了。但只有员警认识仍不够。市长侯友宜仍在不断跑竞选行程,对庭庭妈没有任何慰问之词。
直到案发后几乎两个月的6月8日,新北市政府才召开说明会解释处理进度,“为什么这么严重的事情,可以拖了两个月才召开说明会?”庭庭妈讲到此处,掩盖不住愤怒,“整个过程,我都是被动等待,调查报告、监视画面都必须自己去找。”
事件发生后,庭庭妈参加儿托法公听会,希望将案件提报中央,卫福部却告诉她,必须透过儿福联盟或其他团体单位提出申请,以“没有办法接受个案”为由拒绝了庭庭妈。在她听来,政府的说词总在推卸责任、不顾受害者心情。且因未判决确定,肇事的胡姓托育员未受到裁罚,甚至转换跑道,在其他长照机构内工作。
对于同样发生在新北市的喂药疑案,庭庭妈认为,家长们长期以来已经累积太多的不安和恐慌。“为什么这么多家长愿意站出来?因为好几年都这样,我们看到太多太多案件了。”她一再强调,幼儿生命安全是这些事件的核心,政府应该要正视此问题,并诚心有所作为。她无奈地说:“不是人民要一个一个抗议、游行,政府才要去重视幼儿安全问题。”
“原本我对政治很不熟,但因为这件事情,我看到政治是怎样在运作的。”庭庭妈说,她十分不希望政治斗争,模糊掉重要的问题。“我们要的真的就是一个公道,政府到底是帮助我们的角色,还是间接加害者?”庭庭妈说,她知道政府内部稽查员人力短缺,但人力缺口一直以来却不被积极处理,导致更多的错误在这样的缺失下一再重蹈覆辙。
一年多的日子里,庭庭妈在讨回公道的路上,耗尽心力。无论是等待公布监视器画面的时机、等待女儿遗体的解剖化验报告,或等待能否变更法条将托育员的作为以“蓄意杀人”而非“过失致死”起诉,漫长不见尽头的折磨,每夜侵蚀著她的意志。
对庭庭妈而言,现在的重心,是努力提案修法,内容包括:要求主管机关行政透明化,公开不当对待与儿虐的调查资讯与内容报告、提高托育员的考照资格与训练时数、稽查制度的改善、监视录影画面即时云端备份等等。
庭庭妈希望社会大众从连串的事件里,看见体制改革的急迫性。她也和同样遭虐待丧女的小桃子妈妈,建立致死案与重伤害案件的群组,一一将受害家属们加入群组。在群组里,庭庭妈看见了互助的温暖,与相互支持的勇气。
庭庭妈说,即使身为所谓的“弱势族群”,她也不希望被贴上标签。“我很努力在过日子,很尽力在做一些身为单亲妈妈,能为女儿做到的事情。”庭庭妈想著,或许这是她的使命。露出浅浅微笑时,她说相信众人集结起来的善,能够真正改变社会的灰暗处。
事发后,庭庭妈已将女儿的衣物洗净、整理,深藏进储藏室,但即使她将庭庭生活的痕迹仔细收纳,对女儿的思念,依然难以遏止。方才对政府怠惰的怒气消散之后,庭庭妈又垂下头。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眶周围微微红了起来。“我也知道要加油、要努力,可是我不清楚需要多久时间,才可以真正得到内心的平复。”
“你们可以与外媒合作报导,让这件事被更多人看见吗?”庭庭妈向端传媒询问,她认为随著新闻浪潮退去,台湾媒体难以再关注这些受害的家长们。在她心中,也许台湾人总是需要外国媒体跟进报导后,才会感到真正意义上的在意吧。
调查结果出炉,家长却未被真正安抚
“不能因为新技术验不到药物数值,就否定我们的疑虑。”
“家长们都有看到庭庭的案子,他们真的很害怕,没办法时时看著孩子,深怕小孩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庭庭。”喂药案家长的委任律师王妙华向端传媒说道。
时间来到6月29日,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新北地检署公布了36名幼童的毛发检体报告,毛发可以溯及采检前一到三个月的药物,全数“未检出”巴比妥酸盐类与苯二氮平类(BZD)药品共47种药物等药物,仅有微量的一般感冒药等反应。
检方指出,由于检体数量多,加上台湾的检验机关没有“巴比妥类”的检验,调查局因此日夜加班,开发出新的检验方式,以质谱仪法二阶段检验,不会发生用免疫法筛检时将产生的交互反应,进而发生伪阳性等问题。
不过,为何八名孩童在台北荣总、林口长庚、土城医院分别“初检”验出药物,但在地检署的毛发检测却未检出?台湾事实查核中心征询专家学者意见指出,当初步的检验结果看起来有疑义时,没有保全证据、以同样的检体进行二次检验(质谱仪法),导致衍生后续解读与调查的争议,甚至造成恐慌——而为什么八名孩童初检皆验出数值,只留下一团迷雾。
家长小美(化名)对端传媒提及,家长都是从新闻得知检验结果,后来才陆续接到书记官的电话通知;她向书记官要求检验报告,却没有得到任何的数值与报告资料。
小美质疑,检方提到原本要三个月才能开发出新的检验项目,却在一个月内提早开发完成,“提早开发完的新技术真的能验出巴比妥吗?”
她续问,实验有没有对照组?小孩药物数值参照的依据、新技术是否有经过人体实验,都无从得知。“里面写四十几种检验项目,都没有告诉我们是哪些细项。”小美很困惑:“这些疑虑难道能以侦查不公开为由,完全不提供吗?”
小美表示,其他家长在接到“未检出”的电话通知后,深受打击。“这么多小孩都跟父母讲一样的话,却因为看不到详细的检验报告,这件事就要盖棺论定,甚至结案。”
一周后,对于政府气愤难耐的六名家长,在王薇君的陪同下到监察院递交陈情书,检举新北市府案发后未积极处理、行政怠惰,延宕稽查时程,导致后续搜集监视器、孩童检体等关键证物出现困难,要求监委立案调查。
一名家长禁不住地哽咽控诉,“政府对外说有处理这个案件的专案,但实际上直到6月时,家长透过民意代表,才感受到市府开始在意我们这些家长。”两个月以来,她看见网路言论对家长拿出的医检数据的质疑、以至酸言酸语,以及幼教联合总会扭曲家长原意,进而造成幼教协会跟家长的对立。“我们很感谢老师帮忙喂药,但不是家长委托的药物是不允许的。”这名家长重申。
另一名家长则称,她很早就发现小孩容易暴怒,转学后,情绪才趋于稳定,直到确定不会再回到原本的学校才告诉妈妈“老师会打小孩巴掌”,这让他害怕回去那间幼儿园。
律师王妙华指出,该不起诉书中备受争议的,即是只有“未检出”的结论,却没有任何数值、或是检验方式能说服家长或律师,“虽然法律上是无罪推定,但我认为,本案没有积极去找证据”。
另外一争议问题,则是儿童的证词可信度,由于孩童的语言表达能力有限,这在司法调查上,始终都是难题所在。
王妙华同意孩童证词可信度确是个问题,但在本案中,有不同的孩子曾指出,他们曾被同一名老师带到同一个小房间关禁闭,检方询问关多久?孩子回答“很久很久”,很久是多久?“一百天”。检方因而认为孩子的证词夸大不可采。但她认为,小孩对于时间与量词的概念不精准,应该去理解孩子的用词,而不是马上否定证词的可信度。
另外,王妙华也质疑检方在采用幼童的证词上有其双重标准,像是饮用彩虹药水的部分,仅摘要式地提到有七名幼童证称喝下彩虹药水,但却以引用方式指出某幼童说:“没有,那是妈妈说的。”并于结论称,孩童的记忆或思想易随时间更迭或受他人影响而有误植可能。王妙华回应,小孩到庭作证时非常紧张,在陌生的环境,面对陌生的人,他们确实可能没办法说出在家对父母讲过的话。
“不能因为新技术验不到药物数值,就否定我们的疑虑。”小美说,许多人因为支持不同的政党,进而将这起喂药疑案“政治化”,不仅对他们发起网路霸凌,也让真相淹没在政治的口水中。
家长的恐惧是真实的,但显然不起诉书并未妥适安抚他们的焦虑。“我们唯一的诉求,就是要厘清真相。”他们希望能够再次验发,或将送交地检署的检体送往国外拥有成熟检验技术的机构做二次鉴定,家长们也已委托律师递交再议声请书。
“家长的反应很正常,小孩发生什么事,一定会想追究到底,”王妙华说,家长并非一定要得证实“小孩真的被喂毒”的结论,而是希望得到一个能说服他们的真相,“谁不希望只是过度担忧、只是虚惊一场?”
王妙华分析多起与儿童安全相关的案件共通点在于“漠视所造成的遗憾”。幼托应该是为了协助家长减轻育儿负担,使人们更愿意生养孩子,让台湾社会成为更友善育儿的环境,但一个环节的轻忽,就将是永远的遗憾。
比起过去,王薇君看到更多人愿意为儿童发声,这起案件经过了数月,家长并不是想怪罪谁,“而是希望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他们的孩子不用经历转学、验血、剃头发……这么多的苦”,至今家长不愿放弃的理由,也只是想要个能让他们信服的答案。
简体中文页面下,开头【编者按】第四段,“历经惊心动魄的喂药疑案,这些家长的恐惧仍f未消解,”多出一个字母f
感謝讀者提醒,現已更正,還請繼續關注端傳媒。
副標題挑得很好,直面很多人對這群家長的誤解。
順提:幼兒教保及照顧服務實施準則第11條,即規定幼兒園必須有托藥機制和規定流程,必須接受托藥的。幼教總會的呼籲不餵藥,實質是教唆違規,進一步加深家長恐懼焦慮,也沒有教導幼保員如何在餵藥流程中自保(有幼兒園在此是很細心規定並執行,讓托藥家長安心,幼保員也有保障)。/看病是有罪推定,法律是無罪推定,兩者的銜接靠積極溝通對接,新北市府就這樣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