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占领中环(雨伞运动)自2014年9月28日发动,经79天占领后,遭警方清场而结束。时隔四年,“占中九子”案件于11月19日开审,九人均不认罪。端传媒节录部分法庭对话内容,让读者一窥这场历史性的审判。
“占中九子”案审讯已进行了14天。过去一星期,既有占中三子在庭上伤痛落泪,亦有学者与控方激烈交锋。审讯焦点主要集中在三点:
一,第六、第七被告,即雨伞运动学生领袖张秀贤、钟耀华的代表律师提出与陈健民不同的占中启动版本;
二,控方集中盘问陈健民:三子是否无法控制参与者成分、三子于9月28日发动的占中是否与原计划性质一致、三子为何不更早退场及自首;
最后,辩方传召专家证人、中文大学李立峰教授,学术报告被成功接纳为证供,成香港首例。
本文先集中呈现陈健民作供及被盘问内容,明日我们将刊出李立峰做专家证人的作供及被盘问细节。
## 庭审第10天(2018年12月3日上午) ##
第二被告:陈健民
辩方1:潘熙资深大律师(代表张秀贤)
辩方2:戴启思资深大律师(代表钟耀华)
### 张秀贤、钟耀华代表律师指学生与三子沟通有误解 ###
辩方1:上周四提到,2014年9月27日日间,你与戴耀廷和朱耀明一齐商讨究竟是否应该提早在添美道占中?
陈:没错。
辩方1:你说你当时与戴教授走在公民广场途中,有年轻人叫你们立即占中?
陈:没错。
辩方1:请问你们当时三位是否承受很大压力?
陈:对。
辩方1:当你走向公民广场时,你说过有人向你说话?
陈:那条路只有一种声音,叫我们马上占中。
辩方1:当时气氛是紧张的?
陈:是。
辩方1:你也提及你2014年9月27日下午与一些学联的代表会面?
陈:和学联开会时间是差不多去到晚上。
辩方1:学生告诉你,他们的主要领袖已经被警察逮捕?
陈:没错。
辩方1:你在27日所会面的学联学生代表,包括梁丽帼、司徒子朗?
陈:我上周没说,但是的。
辩方1:他们告诉你,主要学生领袖被捕,这些(被捕的)人是岑敖晖和周永康?
陈:没错。
辩方1:你也提及这些学生领袖希望获得OCLP(让爱与和平占领中环)的支持?
陈:没错。
辩方1:梁丽帼告诉你她会和学联商讨,会再次找你?
陈:没错。
辩方1:她也告诉你,他们会决定是否让你们三子上去添美道大台让你们支持学生运动?
陈:她说他们会给我们上台宣布占中。
辩方1:可否问多一个问题:为支持学生运动,梁丽帼和司徒子朗讲到关于支持学生运动,是指OCLP提供一些物资,比如公共广播系统、纠察?
陈:不记得这么细节。只是说希望你们能够占中进场,但这么细节的,我不记得有说过。
辩方1:陈教授,你现在无法记得当时的细节,因为事情发生得很快,以及比较混乱?
陈:没错。
辩方1:不是想争议证供,不过想指出一些情况,然后我会解释为何指出:其实当时在三子和梁丽帼之间有一些误会,这是关于学生有否让你们用大台宣布提早占中?
(公众席哗然)
陈:不知道,要听你解释为何有误解,我才知道。
辩方1:为何我会这么说,根据我得到的指示(指来自所代表的第六被告张秀贤),其实梁丽帼和其他学生代表并不想你们三个去说,让爱与和平占中给出的支持,是占中运动的一部分。
陈:我不明白。
辩方1:虽然他们有这个意见,戴教授仍然在9月28日凌晨在台上宣布占中提早开始。这是我为何指出当时三子和学生代表之间有一个误会。
陈:如你看录影带,三子宣布时,站在我们身边的就是梁丽帼和司徒子朗。
法官(陈仲衡):我们为何不观看那条影片?
辩方1:在播放前,请让我问多几个问题。
法官:请问你刚才的答案说完没?
陈:我可以再解释,你说得对,究竟宣布占中是什么意思?是否我们那套信念就要完全用在当场?比如说全部都坐在那里等待被捕这个元素,其实没有好好讨论过的。我收到信息说,他们感到很疲倦,也没有方向,希望我们宣布占中是对他们的一种支持。
辩方1:那正是我为何说沟通上有误会的地方。我不是说你在说谎,你是在说当时你所真的相信的情况。
陈:没错。
辩方1:我获得的指示是,当时学生想得到来自OCLP的支持,这一点同意?
陈:同意。
辩方1:也有意见认为,如果你们三人在大台上宣布占中,就会有人认为你们骑劫学生?
陈:当时完全没这么想。所以当时是和学生一齐宣布占中开始。
法官:这一点是否有学生代表向你说出过?
陈:学生说他们会有一个常委会讨论这件事,所以我们一路等到一点半,28号凌晨,他们回来告诉我们他们已经通过这个决议。所以我当时相信,已经得到学联的同意。
法官:有否任何人讲过,OCLP骑劫了学生示威?
陈:宣布完之后就有。
法官:但之前没有?
陈:没有。
辩方1:你上周四提及,当宣布占中后,学生叫你们三人坐在台侧面,但不让你们用台。
陈:那时等很多人离开后,他才叫我们不要站在台上了。也有一些我们本来请来发言的嘉宾也要留在台边,不要上台。
辩方1:你就你的理解,以及你和学生代表的商讨,而做了你所做的事。我从学生代表得到的指示,与你所理解不同。除非你说学生讲大话,否则就当时的协议范围,你在沟通上有所误会的,同意?
辩方1重新组织提问:听了我获得的指示,我想指出一个可能:虽然学生站在你身边,仍有一个可能是……
法官:我想我们还是先看片。
(播片,片中是戴耀廷在绿色大台上宣布占中启动,其他在台上者包括陈健民、朱耀明、梁丽帼、钟耀华、司徒子朗、张秀贤。)
辩方1:可否说,看片段,画面上他们两人(梁丽帼和司徒子朗)看起来神情严肃?
陈:和我一样。
辩方1:再一次回到之前的问题,并非为了挑战你的证供。你会否同意,有一个可能是你当时与他们之间有一个沟通上的误会,关于他们是否容许用他们的台宣布占中?
陈:我觉得上台宣布占中是没有误会的,只是这个占领用什么方式推行,其实两方面没有详细讨论过。而当群众开始大量离开后,显然学生觉得我们有些宣布是他们未必同意的,比如说大家要坐下等待被捕,这些是我们之前没有详细讨论过,而我们假设我们可以这么讲。所以其后我们要同群众讲,你们跟学联的做法,因为我们是来支持他们的。但必须都要遵守非暴力原则。
辩方1:这样说是否公道,在2014年9月27日,占中运动以及占中三子的角色是扮演一个比较支持性的角色?
陈:没错。
辩方1:你们三子和学生代表包括梁丽帼之间的讨论是比较简短,并非一个很长的讨论?
陈:不是一个详细的讨论。
辩方1:就占中如何提供支持,也事先并没有讨论过?
陈:没错。
辩方1:在9月27日当天,学生运动目的是重夺公民广场,以及要求释放被捕学生?
陈:正确。
辩方1:是否同意:在2014年9月26-28学生运动目的,并不是要占领中环?
陈:没错。
***
辩方2(戴启思):陈教授,我代表钟耀华先生问问题。相信你会以Eason这个名字认识他。
陈:没错。
辩方2:而他在片段中,在台上做主持人?
陈:没错。
辩方2:他是学联的一份子?
陈:没错。
辩方2:我的问题可能会与潘大律师会是同一个方向,但不会问相同的。向你指出,是一些钟先生所说在27、28日发生的事情。很明显的是,学生向你们三人寻求不只是士气上的支持,而是资源上的支持?
陈:我们没有详细讨论,只是相信马上占中会带来给学生的支持。
辩方2:是否在三人宣布占中前,可能不是详细讨论但有说过如何提供支持?
陈:不需要说,因为大家都知道占中有许多资源。那些资源主要是人力资源。
辩方2:请你看文件,关于在9月25日当天,手头上有的资源?
陈:没错。
辩方2:包括医护人员、医生、情绪支援小组、心理学家、提供行政支援的人、情绪辅导的人。
陈:没错,所以我说我们的资源就是人力资源。
辩方2:你是否准备将这些资源中的某些给学生?
陈:正如戴教授所说,是“全面进场”。
辩方2:另一个可能性,潘资深大律师说过一个可能是出现了沟通上的误会。在9月27晚上或28日凌晨,你所对话过的学生代表中的一些人,就你们太早宣布占中,他们有担忧?
陈:没有。在宣布占领中环之前,没有学生表示过不同意,是宣布后才出现不同意。
辩方2:你是说,在宣布占领前,没有一个合意在那里,但在宣布占中后,他们纠正这个情况?
陈:不是。走来反对的都不是和我们讨论过的学联代表。
辩方2:在27日晚上10或11点左右,以及去到午夜之间,你与学生和立法会议员见面,讨论下一步如何做?
陈:我们先和泛民议员开会,然后就同学联代表开会。
辩方2:第七被告钟先生说,在10点和11点之间,你和一些公民社会的组织见面,而在会面中,钟耀华先生也在场。
陈:我不记得这个会议。
辩方2:可能你不在那个会议?
辩方2:在10点和午夜之间,三子与钟耀华、梁丽帼及司徒子朗有一个会议,讨论将有什么事情发生?
陈:我记得梁丽帼和司徒子朗,我不记得Eason(钟耀华)是否在场。
辩方2:在那个会议里,是否讨论关于占中会否启动,学生说其实他们不想现在开始占中,他们想要的只是资源和支持。
陈:完全不是这样。
辩方2:在台上,你可能宣布占中,刚才在片中看了,你会否同意,第七被告对于宣布占中的反应,并不是特别热心。
陈:其实大部分人的表情都是这样,除了戴耀廷教授以外。你可以看多一次。
(戴耀廷笑。公众席发出笑声。)
辩方2:都会同意:其实刚才台上的人面上都有惊讶、震惊的表情。
陈:我看到大家很严肃,我不是读到惊讶的表情。
辩方2:我总结为,在这个讨论里,你和你的两个同事以及学生代表之间的讨论,其实出现了误会,其实学生没想过你们会在台上宣布占领中环开始?
陈:不同意。
## 庭审第10天(2018年12月3日下午) ##
第二被告:陈健民
控方:刑事检控专员、资深大律师梁卓然
### 控方:未签署意向书,可否参与占中? ###
控方:截止至2013年8月23日,如果一个人有意参与占中,未签署意向书,他可否参与占中?
陈:我们初步讨论过这个问题,到时可能好多人坐下来而未必签过,所以想过印大量的意向书在场内派发。
控方:有否讨论过,假如希望参加运动的人若在现场不签,可否参加?
陈:其实我们很难阻止别人去参加。我们的处理方法是要有足够的纠察,当有人违反信念书的原则时,比如采用暴力的方式去攻击警察,我们的纠察就会去维持秩序,阻止人们这么做。在这些文章所讲的五点措施里,第四点就讲了。
控方:仍然讲这篇文章,这样说是否公道:2013年8月,你们三位估计了一个可能,就是有公众人士参与运动但没有签署意向书。
陈:我想我们初步有这些想法。我们想意向书的时候都有这个初步的想法。
控方:如果没有暴力事件发生,这是最佳情况?
陈:没错。
控方:假如坚持要所有参加者签或带著意向书,会有两方面问题:第一很难实行,第二违反了要引起普遍公众的关注。
陈:如果你看我文章,我就回答了这个问题,我现在读出来:“比起任何技术上的安排,这运动最重要的是我们的理念和精神”。所以在那五项安排里面,第一点我们说要用一年时间向社会解释,有关和平的理念。所以如果很多人相信和平的理念,这是重要过在技术上我们要每个人在运动前签署意向书。所以意向书只是其中一种方法,保证一个和平的运动。
控方:所以你们三人想法是,希望透过传讲爱与和平理念,希望其他人有好的行为?
陈:这也只是其中一项。我要举办非暴力的训练班,我们印发非暴力手册,我们要组织足够的纠察还有社工去平复一些人愤怒的情绪,我们甚至想,在这第五点,用音响去制造祥和的气氛,当时在想用什么安静的音乐,甚至在等待被捕的时间里面,可以有禅修或者拉筋。这就是这篇文章第五点讲的,为何通过音响去保持祥和和庄重的气氛。
(公众席发出笑声)
控方:所以这么长、多种的方法,是为了减少发生暴力的机会?
陈:没错。
控方:这样讲是否公道:你们三人都有想过,仍有可能有些人会变得暴力。
陈:没错,我们甚至估计有人会进来故意造成混乱。所以我们在2014年接近占领时,我们甚至宣布一系列的规则,比如说不可戴口罩,不可随便用大声公,所以用各种方法去避免你刚才说的,最小的可能性我们都要想尽。
## 庭审第11天(2018年12月4日上午) ##
证人:陈健民
控方:刑事检控专员、资深大律师梁卓然
### 控方:除时间地点,928启动的占中与三子原计划相同;陈健民:完全不同 ###
控方:除了地点从遮打道转移到添美道,以及比较早了一点启动,以外,剩下的部分是和你们三人所计划的一样。
陈:我想整个计划都完全不同了。
(公众席笑)
控方:你可否告诉我们,分点总括有何不同,然后再深入讲。
陈:我尝试总结,第一不同,是添美道占中主题是支持学生,主题不同,第二是领导权不同,第三是组织的方法,第四是参与者的组成。我暂时想到的是这个。或许等下我还会想到更多。
控方:现在来讲,暂时是四点不同。关于第一点,主题是支持学生,你会否解释多点?
陈:比如我们提出要开放公民广场,释放学生领袖,这都是我们原先占中计划不会有的东西。比如有关领导权的问题。
控方:再具体是做出的诉求?
陈:主题,我们是提出收回831、重启政改,这是与我们原先计划一致的。
控方:所以这一点是关于收回831,仍然维持?
陈:没错。
控方:你提到的第二点,领导权、管理和领导都不同?
陈:因为,领导影响到如何管理。
控方:你是在给出证供:你们三人并非领导或管理9月28日凌晨1:38开始的运动?
陈:我会从领导开始讲,我们宣布占领中环后,刚才说的是戴耀廷宣布启动占中,我开始会讲要群众被捕时要非暴力,如何坐下等待被捕。群众就立即开始离开。
控方:我想跟进:你会否同意:当戴教授宣布后,你在现场讲了一些非暴力技巧,包括如何被捕,其实这些和原本在中环开始占中的技巧是相同的。
陈:相同。但我想用这个例子,我可以告诉你这个领导权如何转变。群众开始离开。学联代表觉得其中一个原因是我们讲这个方法——如何被捕。叫我们不要再讲,甚至要离开那个台。在第二个早上,我向在场人说,我们要跟随学联过往几日行而有效的方式去继续抗争。但必须要保持非暴力。即说,整个如何进行占领的方式,我们都是要以学联的方式为主了。而我这段说话,其实是记录在法庭控方给我的证据里面,已经很清楚记录了这个部分。
控方:这样说是否公道:最初来讲,你们三人原本打算做领导以及管理,但只是因为人们开始走,你们就将领导和管理让给学联。
陈:不是。是我们一开始宣布的时候,我们是和学联一齐宣布的,所以我们觉得这是一个共同的事情来的。所以你细心听戴耀廷宣布占中的说话,是说明我们是来支持学生的。我相信有个误解,以为用我们那套公民抗命的方法,就是支持他们的方法。而在很短时间内发现,其实学生不是这么想的。我相信群众离开是挺影响学生领袖的,觉得不应该用我们的方法。
控方:占中运动一直是你们三人的产物,不是学联的产物。
陈:我不知道为何用这种表述,我可以接受:这是我们倡议的运动。
控方:这活动由你们三人组织和推动,并不是由学联组织和推动。
陈:没错,即使学联一直有参与很多占中运动的工作。
控方:在2014年9月28日凌晨1:38戴教授宣布启动占中时,他只代表你们三人,并不代表你们三人和学联。
陈:这个宣布是先得到学联的同意,所以我觉得这个说法并不准确,而他们所有人都站在台上,在我理解是一个共同决定。
控方:这是否公道:你所说的批准,是批准你们三人在台上宣布启动占中。
陈:那是我的理解。
控方:这是那个批准的范围?
陈:这是我的理解。昨天学生有不同的理解,代表律师说。
控方:向你指出:你们三人有意在添美道开始启动和组织占中,只不过因为人们开始走,才没有这么做。
陈:其实不是,一开始已经说明了是支持学生。
控方:那只是你们在2014年9月28日凌晨启动的占中的主题中,除了普选外的一个主题。
陈:那个转变不是主题,领导权,我们已经估计会有很大转变。
控方:关于第二方面,关于领导权和管理,有任何补充?
陈:其后我们任何声明,我们都会用双学三子的讲法。所以,除了主题外,既然是支持学生,而非取代学生,所以我们估计要同他们一起合作,一起工作下去。
控方:关于第三点,组织的方法。任何这部分有不同?
陈:因为他们不同意我们那套抗争方式,就是等待被捕的抗争方式,整套管理方法改变了。你不会静态地坐在那里等待被捕,学生会动员群众塞住要塞,他们不断说“要塞”,塞住主要的道路口。所以你想,我们当时想象在遮打道会有安静的音乐,有禅修,会同在添美道学联的抗争模式很不相同。但我想唯一相同,就是大家都说非暴力。还有第四样还没讨论。
控方:请讲第四点,参与者的组成。
陈:原本的占中运动,参与者我们想象是以签了意向书的人为主,而我们启动占中时,在添美道的几千人,我们没法确定几多人是曾经签过意向书的。从而引申:究竟他们会否接受我们那套抗争方式呢?我们完全已经没法评估。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完全的转变,整个计划。所以为何当群众走了之后,我不断在质疑自己:这样转变一个计划是否一个对的决定?
控方:就刚才四点,控方会指出,请讲同意与否。第一,你说主题的转变,我向你指出:在2014年8月31日的主题一直没变?
陈:赞成。
控方:第二,你说管理和领导权的转变,我向你指出:占中三子仍是运动的主要组织者,这是基于你说,之后的声明都会用“双学三子”来宣布。
陈:看你看什么时间段。开始的时候,我觉得我们也是其中一个主要部分,好快开始我们被边缘化,去到学生谈判之后,我觉得我们是完全没有角色的了。所以我们开始时也不会说,三子双学,而是双学三子,而其后根本就没有三子了。
控方:我们稍后会讲到10月的事情。但我认为你的证供是:起码在起始阶段,你们三人是主力成员。
陈:我相信在戴教授讲启动占中那一刻,我们还是,他一讲完之后,已经是很大变化。
(公众席发出笑声)
法官:但有一段时间,你们三人会引导人力资源以及物质资源给学生运动。
陈:没错,但连占中的纠察臂章都不给戴。
控方:向你指出:第三点组织方法,由于加了学生一齐运作运动,无可避免出现组织方法上的不同。
陈:对的。
控方:你们三人有想过,即使占中在中环开始,视乎实际情况,实际方法也需要调整,对吗?
陈:这个讲法一定对的。
控方:最后关于参与者的组成与不同,你们三人一直不会排除那些没有签署意向书的参与者。
陈:我们是尽力希望他们签署,只是我没能力排除而已。如果我们的设计,10月1日在遮打道占领的话,我们纠察会先到场,那参加者进入的时候,我们会确认他有签署意向书。有些人可能即场签署。这个情景和添美道完全是两回事。
控方:是否同意:原本设想的占中手段,以及添美道占领的手段,都牵涉占领公众道路。
陈:同意。
控方:我向你指出:虽然你刚才所说所有不同,但这只是一个更改了的计划,只是时间和地点不同。
陈:有彻底的更改咯。我想除了主题可以保持之外,对于整个运动会如何走向,现场的管理,其实和我们的想象相差很远。
### 控方:为什么不撤物资?为什么不更早自首? ###
控方:10月21日政府和学生有进行对话?
陈:没错。
控方:你和戴教授和所有香港人意愿是满足了?
陈:这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意愿,就是对话。公众当然希望对话有成果。
控方:为何继续留守在金钟区域直到10月27日?
陈:如果法官大人容许我时间,我详细讲那几天发生什么。我们(三子)希望学生能够继续、持续和政府谈判。
但学生不觉得再谈判有什么意义。在这个问题上,要用很多时间去争论。甚至我们想,是否学生可以委任我们学者和泛民去和政府谈,如果学生不谈的话。这个已经用了一些时间。第二,我们说,如果你不谈的话,那么你们应该退场。我们和他们讨论,是否何俊仁议员辞职去引发公投,是否是他们可接受的,让运动转化。
当这两件事都谈不拢的时候,三子提出第三个方法去处理当时的处境:就是在占领区里,做一个广场公投。当时想法是邀请港大民意调查中心,进行这个广场公投。看占领者如何看政府提来的在对话里的两个建议。就这个问题,和学生有很多争论。我知道有部分年轻占领者好担心我们做这个广场公投,可以用这个工具将来投票要他们退场或不退场。
所以觉得我们三子做这个广场公投是为了迫使他们退场。结果好多争论,而且反反复复。所以曾经宣布说做这个公投,结果要向公众鞠躬,取消这个公投。
所以在21号对话后,去到28日离开这七天里,我们每日就是处理这件事情。但结果学生不对话,不退场,也不赞成做广场公投。我们觉得我们已经在这场运动里毫无角色。所以我们(三子)退场。
控方:你说你觉得你们三子在里面在没有角色,所以你们决定退场?
陈:是。
控方:这是你们三人的决定,去在2014年10月27日退场?
陈:其实是戴耀廷决定回去教书,我觉得我那天也应该回去我的大学教书。我觉得一直是我拖著你们两位去留守在这里。而我都是很沮丧,觉得学生真的不再听我意见。
控方:我这样理解是否正确:虽然你和戴教授在10月27日返校教书,但当你们没有教书职务时,你们回去(占领区)?
陈:对,但第一,我们不会过夜,我记得除了10月28日那天还在台上,以后我没再上过台演讲。其实28号我也没有演讲,如果有录影,我是很不开心,很严肃的样子在台上,没有讲话。
法官:你不想上台,还是不被允许上台?
陈:不是,是我知道,从那天开始,我们要和这个运动分道扬镳。
控方:在10月28日之后,再回金钟,虽然你不会上台演说,但你仍在那里支持。
陈:道德上的支持。
控方:通过你亲身在场,去付出道德支持。
陈:没错,和香港几十万人一样,我们放工时就会去。
控方:在10月28日,当你和戴教授决定离开金钟领域,占中运动的人力和物资资源仍留在那里?
陈:不是,我们已经通知学生,他们要接管更加多的管理工作。因为很多我们的义工都要返工,他们没法持续参与。但其实占中的纠察和义工占整个占领区的义工,只是少部分而已。所以当我们离开时,黄之锋接受访问说,我们三子离开对运动没什么影响。我们通知我们义工自己去做决定,究竟他们采取什么态度。但我们就会开始返回大学。
控方:那些留守在那里的人力资源,可以自行决定是否留守,学生领袖做这个领导角色?
陈:对。但其实学生从来都是主要领导角色,不是我们离开后他们才主要领导。就是他们有领导角色,其实很多占领者觉得这是他们自己的决定,他们其实不会听学生的指挥。所以我们不是说把我们的义工交给学联指挥,根本完全没这种概念。如果你理解整个占领运动。他们自己会为自己决定。
控方:物质继续留在现场,你同意吗?
陈:其实我想不到什么特别的物质资源,其实占中最重要是人力资源。
法官:关于物质资源,原本占中计划10月3日之后持续多两天,占中运动还有多两天的物质资源?
陈:对。
法官:所以当戴教授28号宣布占中之后,928之后两天,你们三人有否再次补充准备好的物资?
陈:好多我们原先以为需要的物资,去到添美道是不需要的。比如流动厕所,我们当时在外国订了一批厕所,让人们在遮打道可以使用。但当真正占领发生后,第一件事是最重要占领添美道厕所。
(公众席发出笑声)
陈:所以这一类物资我们基本上完全不需要。比如水,我们觉得很重要,但其实在香港不同角落,很多人走来捐食物、药物、水。在成个占领区出现的物资站,我会说95%都不是我们占中的物资。因为我们只是预几千人的事情,有几十万人出现后,其实是靠市民自己捐助。
控方:我理解是否正确:5%的在金钟的物资是来自占中?
陈:其实我是一个比喻,就是很少很少,我没法准确计算,对不起。
法官:除了流动厕所外,在1号已经准备的其他占中的物资已经投入金钟?
陈:我后来问义工,很多原先准备的水都不需要了。因为当占领一出现,很快,很多人开始捐物资。
控方:法庭还问了关于有否再次补充物资。
陈:我觉得是市民捐助,我们自己没再组织去补充物资。
控方:这样说是否公道:以你所知,没有下指示去撤回已经投入在添美道的物资?
陈:可以这么说,因为其实没有什么物资嘛。所以不需要给这个指令。
控方:你和戴教授离开金钟在10月28日?
陈:应该是。
控方:在12月2日,你们三人有记者会?
陈:没错。
控方:基本上是说你们三子和其他人会在第二天向警方自首。
陈:没错。
控方:为什么要在10月28号之后一月,为什么不早点?
陈:我们主要被学生11月30日的升级行动促使我们觉得要公开分道扬镳了。未有升级行动之前,他们只是又不离场,又不谈判,只是坐在那里。但对于11月30日的升级行动,我们是不同意。我们知道他们不是暴力,他们不是去打警察,他们是走去被警察打,(公众席笑)但你戴了头盔、装备,给社会一种很挑衅的感觉。就算你被打得头破血流,社会未必同情他们。我们很明白他们很愤怒,很沮丧,(激动,哽咽起来)但我们不想看到更多人受伤。
(陈健民哭,无法说下去)
法官:休庭五分钟。
(陈健民摘下眼镜,用纸巾擦拭眼泪)
(朱耀明牧师在被告栏以双手掩面,嚎啕痛哭,哭声在整个法庭里回荡。戴耀廷搭著朱耀明肩膀,轻轻拍著。戴耀廷也在擦鼻子。)
(五分钟后)
控方:你可否继续给证供?
陈:我们不想见到太多受伤事件发生。我们好担心如果学生继续留在占领区,只会双方面变得更加愤怒和沮丧,我指警察和占领者。所以我们宁愿公开同学生决裂,都希望他们能够完结这场运动。
控方:在12月2日,记者会,这是否你们三子第一次向公众做出呼吁,离开金钟占领区?
陈:没错。
控方:其实早前没什么可阻止你们更早向公众做出呼吁?
陈:我们认为运动是学生主导,我们要尊重他们,所以之前我们不想有公开的决裂。但我们见到有这么多人受伤,我觉得是很重要触动我们的底线。所以我们要很公开去宣示这个立场。其实当我们会去复教时,媒体已经有很多讨论,理解我们当时动作的意义,其实就是要淡出运动。
我在11月18日,在明报出了一篇文章,讨论公民抗命的边界。我希望占领者想下,是否现在已经超出合乎比例的原则。因为公民抗命主要想获得社会同情和支持,而我见到在民调里,已经越来越多人认为应该要完结这个占领。所以在文章我基本上提出这个问题,是否已经超出合乎比例原则。
控方:陈教授,没有任何事情阻止你们三人更早做出公众呼吁?
陈:你可以说没有外在力量阻止我们,只是我们的心还是理解学生为何要这样坚持,即使我们不同意继续占领。这种理解可以说是内在,内心让我们不可和运动割裂。
(陈健民稍后作供完毕,离开证人席,返回被告栏。戴耀廷、朱耀明一齐拥抱陈健民。)
不管当时的误会是如何,这场运动中大量普通市民自发捐物资、做饭做菜的行为,是历史上未曾所见的高度团结和归属感吧
公开法庭的对话也是澄清事实的一个机会。
其实假如真的应学生要求释放了学生领袖,那又是否破坏了香港的法律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