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区议会选区重划七问:划的是什么,目的是什么?

选委会建议重划128个选区,被质疑通过不公平的选区划分方法操纵选举。重划的真正目的难以证实,但从重划的程序上看,政府确掌控著游戏规则。
香港选举管理委员会日前公布2019年区议会选举选区分界后,引起不少受影响的非建制区议员反对,指政府透过重划选区分割票源。图为2018年九龙西立法会补选,石硖尾票站关门后,工作人员在清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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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选举管理委员会(下称选管会)日前公布2019年区议会选举选区分界后,引起不少受影响的非建制区议员反对,指政府透过重划选区分割票源,致使投票结果有利于建制派,也有议员指重划会影响社区完整性。更有评论指,政府通过不公平的选区划分方法操纵选举(gerrymandering,杰利蝾螈)。到底什么是选区分界,选管会是根据什么标准重划选区?从程序和数字中,我们能看出政治考量吗?

什么是重划选区?

香港政府早前通过修订法例,公布2019年增加21个民选区议会议席。选管会在考虑各区新增选区数字和人口后,建议重划128个选区,包括新增21个选区、合并原有的两个选区和改划原有选区分界。当中部分选区的原领域被取走,也有选区的领域得到扩张。

受改划影响最多的为元朗区,共有17个选区被改划,其次为12个选区改划的观塘区。

为什么要改划选区?

现时选管会考虑改划时需参考三个标准:

第一,每个选区的标准人口基准,即根据2019年预计人口除以议席数量得出的标准人口基准,2019年的标准人口基准为16599人。

第二,考虑到人口变动,每个选区的标准人口基准可有25%的上下限。以2019年而言,每个选区可容纳的范围为12449人(-25%)至20749人(+25%)。

第三,社区独特性和地方联系的维持。

在考虑以上标准后,如果原选区的人口超出法定许可幅度,就会重划该选区的分界。然而,选管会亦会在考虑社区独特性等标准后,容许部分选区超出人口基准的上下限。

由谁决定选区改划?

在每年的区议会选举前,内地及政制事务局会按照规划署提供的预期人口数字,计算全港选区的议席数目,再交由立法会通过。

然后,选管会再按照需新增的议席数量等标准,提出选区划界的建议。由于2019年的预计人口比2015年的预期人口增加,2019年区议会议席增加21个议席,因此,选管会需重划选区,令各选区的人口符合法定范围。今次的改划工作包括128个选区重划界线,当中包括新增21个选区。

现时选管会提出的只是临时建议,选管会会在考虑公众咨询的意见后,把建议交由行政长官联同行政会议决定是否接纳建议,最后再呈交立法会表决。

香港理工大学应用社会科学系黄鹤回博士在2017年曾发表论文,质疑现时地区改划制度透明度不足。

他指出负责划界工作的选管会虽然声称为独立,是“非政治性和公正的组织”,但选管会的所有成员皆由行政长官委任。其次,选管会只能向行政长官提出划界建议,但行政长官有否决任何改划建议的最终决定权。第三,有其他政府部门参与选管会的划区工作。根据“2011年区议会选举选区分界建议报告书”,隶属民政事务局的民政事务专员会“为划界工作提供强大支援”,因为民政事务专员对“各选区的社区特色、地方聯系及实际发展等均有掌握”,而现时民政事务局局长为前民建联副主席刘江华。

不过,选管会在“2015年区议会选举选区分界建议报告书”中强调,“民政事务专员所提供的资料只限于与有关社区、地方联系和地区特色相关的事实资料及客观观察”。

另外,虽然政制及内地事务局会根据人口改变决定各区议会议席总数,而根据既定的计算方法,由于湾仔、东区和南区的人口下跌,其议席数目超出其人口总数,应削减此三区的议席。但是,政制及内地事务局指出,因为在区议会委任议席取消后,“余下的区议员在肩负地方行政重任方面的工作量则增加”,并没有建议减少湾仔区的议席。

湾仔区是建制派重地,现届13名区议员中,建制派占11人,非建制派占2人;在东区和南区,建制区议员的占比较少,东区非建制对建制议员的比例为10:25,南区为5:12。

在什么情况下选区人口可以超出许可范围?

每个选区的人口限制范围(标准人口基准的-25%至+25%),并非必须遵循,选管会可以建议让部分选区免受限制。

过往每一年的划区,都会有超出人口许可范围(人口基准数的正负25%)的选区,大多为离岛选区,曾有选区甚至达人口基准的+67%。

黄鹤回在其论文指出,25%的许可范围已十分宽松,但选管会仍可以以“须保持社区完整性和地方联系,以及地理和人口分布的考虑”为理由,允许选区人口超出标准人口基数。

争议选区元朗:选区洗牌,打乱选举部署?

2019年元朗区部分暂定选区界线地图(注:M02为元朗中心,M08为北朗,M09为元朗东头;蓝色线为2015年区议会选区界线,红色线为2019年区议会暂定选区界线)
2019年元朗区部分暂定选区界线地图(注:M02为元朗中心,M08为北朗,M09为元朗东头;蓝色线为2015年区议会选区界线,红色线为2019年区议会暂定选区界线)

元朗和湾仔是其中两个划区争议较大的选区,区议员怎么看划区对他们的影响?

选管会指出,因为元朗中心和北朗选区的人口“非常接近法例许可的上限”,因此在两区范围内新增元朗东头选区。

选管会建议把北朗区(当区区议员为非建制派民主党邝俊宇)的朗屏8号和映御改划至新选区元朗东头,但同时又“为使北朗的人口能符合法例许可幅度”,将属非建制派民主党黄伟贤的南屏区内两座公屋楼宇(鹊屏楼和凤屏楼)划入北朗。

2019年的建议划区,选区人口相比2015年,开始偏离法定基准。
2019年的建议划区,选区人口相比2015年,开始偏离法定基准。

对于自己的选区被割走一部分,又从另一选区接收了一部分,邝俊宇在接受传媒访问时指出,“有部份地区工作至今年才渐有成果,惟在选举前一年重新划界,对选举部署有一定影响”。而且他认为朗屏8号及映御被划到新选区元朗东头,有利建制派选情,“建制派的资源占优,在新住宅区的工作亦一向很多”。

属于元朗中心选区的民建联区议员萧浪鸣认为,是次选管会的安排“一般、不过不失”。他指,以他过往的选举经验,选管会每次选举都会适度调整选区。他相信是次选管会考虑人口因素,藉著调整选区来平衡选民人数。

争议选区湾仔:为了人口达标,东拼西凑?

图:2019年湾仔区部分暂定选区界线地图(注:B02为爱群,B03为鹅颈,B04为铜锣湾,B07为大坑;蓝色线为2015年区议会选区界线,红色线为2019年区议会暂定选区界线)
图:2019年湾仔区部分暂定选区界线地图(注:B02为爱群,B03为鹅颈,B04为铜锣湾,B07为大坑;蓝色线为2015年区议会选区界线,红色线为2019年区议会暂定选区界线)

选管会指如果按照2015年的分界,选区爱群、鹅颈及铜锣湾的预计人口会低于下限,因此将大坑区的部分范围改划至铜锣湾区,把铜锣湾区的部分范围改划至鹅颈,再把鹅颈区的部分范围改划至爱群。

受影响的铜锣湾区议员伍婉婷在Facebook撰文指“有可能是史上最奇怪的改划选区分界”,指虽然铜锣湾因一些住宅大厦重建为商业大厦,人口下降,但该区被划走五座大厦,包括谢斐道肇明大厦、美汉大厦、新城大厦、海宫大厦和海都大厦,同时将原属大坑区的一条街,即希云街至加路连山道一带划入铜锣湾,“把原来的完整社居切割开来”。

被划走部分选区的大坑区议员杨雪盈则指,被划走的希云街至加路连山道一带,“在交通、环境、医疗上与圣保禄小区(即保留在大坑选区的范围)唇齿相依”,故应保留在大坑区,认为“现时选区改划东拼西凑,将原有小社区分拆”。

2019年的湾仔建议划区,让4个选区几乎跌出法定人口范围。
2019年的湾仔建议划区,让4个选区几乎跌出法定人口范围。

此外,杨雪盈亦质疑“为何要从大坑下手”,指根据建议分界,大坑区接近超出许可人口下限,“将会有堕进大坑行政区遭一分为二的危险”,因此认为“是要蚕食湾仔唯一民主派议席的选区”。根据选管会的数据,在建议划分下,受影响的铜锣湾和大坑人口接近超出许可人口下限,大坑和铜锣湾的邻近选区乐活的人口则明显较其他选区高。

重划选区是否有利建制派?

政府有没有透过不公平的选区划分方法操纵选举?有传媒在2015年区议会选举后统计,有15个受重新划界影响的区议员连任失败,当中10个为建制派议员,4个泛民,1个独立。

这是代表没有操控,还是操控失败?这都难以举证确实。只是,我们可以从选举结构看出,政府对区议会选举的游戏规则有著高度控制:从决定议席数量到划区,以至容许人口数字超出法定范围,甚至对公众意见的取向,只要政府愿意,都能任意而为。

黄鹤回博士在论文中提出,透过不公平的选区划分方法操纵选举未必会令建制和非建制的议席比例不同,因为此手法必然会同时增加和减少非建制在不同地区的势力。但他根据以往区议会选举的研究,指出改划的情况更常出现在非建制的选区,以令非建制选区的人口更不稳定。但他认为,现时一般市民难以察觉重划选区的操纵,因为政府为保持政权合法性,以地区人口改变为名改划选区,然而当中的计算工作透明度低。

2019年区议会选举选举分界临时建议的公众咨询期会在8月21日完结。根据以往的报告,选管会的确曾在参考建议后保留部分划界。这次市民和区议员的意见会否令选管会重新考虑划界?划界之后的区议会选举结果,会否一如反对声音所说的倾向建制?这次划界到底是不是gerrymandering?大概都是一时三刻难以解答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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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评论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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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封面大圖,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