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朝前方望去,我看见了什么?往前看又代表了什么?我又是怎么去理解我的目光指向呢?我真的看清楚了吗?最近在阅读关于解析梦的作品时,这些问题在我脑海里浮现,所谓梦境,是视觉化的投射,所以在梦中,一个人应该可以将有意识时看不清或见不到的东西,都看个透彻,有时我会觉得,梦其实是个提醒者,指出我们的盲目,替那些在日常生活中被隐蔽的环境与可能性发声。
看见可能性,对于某些人来说,指的是胜出他人的欲望。例如,只要发生军事冲突,便会有军令下达要求标示出敌军位置,在战争中,不可或缺的设备便是让战场上的人可将战况尽收眼底、侦查敌军、评估风险进而铺排出攻防策略的工具,因此,双筒望远镜的足迹在历史战役上,少有缺席,我们可以说望远镜是人类满足征服欲望的助手,为一军用必备品,协助征战之人把远景拉进眼前,放大微小的事物,将未偿的挂念抓在手上,如梦境中的魔法师,为了寻求掌握一切的可能性,这种让人能看见远处的工具撬开了人类的心境;在象征上的层次,望远镜与其他同质的工具让筑梦变得踏实,挟着观看的欲望并常携着俯视、捕抓与统驭的目的。
从第一副双筒望远镜说起
第一副双筒望远镜到了十九世纪早期才问世,由维也纳眼镜商 Johann Friedrich Voigtlander 制成,最初的发想并非为了军事用途,而是为了满足在歌剧院看剧的中产阶级之需求,使用制作医疗实验用的显微镜技术发展出了低倍数的歌剧用望远镜,到了十九世纪中期,制作滤色透镜的发明技术减低了成像色差,但直到1890年代,卡尔蔡司(Carl Zeiss)开始贩售棱镜双筒望远镜才有更进一步的突破。
时至今日,蔡司仍是德国光学仪器的制造者的代名词。起初,蔡司镜片只用来制作显微镜,但随着相机的问世,蔡司开始制作高品质的相机用镜头,与名科学家阿贝(Ernst Abbe)的合作开发的棱镜双筒望远镜在市场上成了大热门,这款设计很快的就被全世界的光学仪器公司模仿,甚至抄袭。
时代进步带来了更多欲求,望远镜被要求瘦身、变得小巧。
棱镜双筒望远镜的特殊性在于使用“波罗棱镜系统”(Porro prism system,以义大利科学家伊涅鍕.波罗命名),此系统让望远镜变得更小也更有功能性,镜筒中的棱镜反射光束两次,在不需要凹透镜的协助之下,便能将影像导成正像;棱镜大幅度地增加了影像的立体效果,也有助于开展视野,这一类的望远镜适合用来赏鸟、狩猎与海上导航,但时代进步带来了更多欲求,望远镜被要求瘦身、变得小巧,如携带望远镜看歌剧的观众,就希望手上的工具可以更好携带与收藏。
为了要制出小型望远镜,新型的棱镜系统(称为屋脊型棱镜)也就随之推出,这个系统让镜筒可以更小,甚至可以朝内折叠,双筒望远镜引领的时尚直到十九世纪晚期都未退潮,市场上仍可见到以皮革黄铜制成的镜筒,搭配上高品质皮革雕琢而成的皮革包。
女士专用的望远镜有时相当精雕细镂,皮镜筒镀上金饰浮雕,比起男性用得更加轻巧,主要是为了在戏院或观看歌剧与运动赛事时使用,歌剧用望远镜甚至会镶上珠宝或搭载由珍珠母贝精制成镜筒。
窥・视
美籍天文物理学家泰森(Neil deGrasse Tyson)忆起童年时说道:“我在十一岁时得到了一副望远镜,透过镜筒望向月球,我眼见的月亮不只是大,还更清晰,能见到月球上的山丘峡谷、坑疤与阴影,整个月球就像在我眼前活了过来似的。”
许多热爱观星赏月的人可能理解泰森对于望眼镜给予他的新视野所产生的着迷,泰森念念不忘的说:“拿起望远镜细看的那一刻,我的人生彻底的改变了,对于一个城市小孩来说,有点困难,因为你抬头一望,只看到一片都市丛林,的确,第一个闪入你脑中的想法定会是偷看别人的窗户,所以要向外探索,超越生存空间的束缚,望向苍穹。望远镜可以带人到很远的地方,这句话既是比喻修辞,也是事实陈述。”
窗景观看成了间谍游戏,望远镜便体现了男主角那种想要掌控周遭一切的扭曲欲望。
从这个讲法中,我们理解了人类的“生存空间”和宇宙的开阔空间的区别,然而,我们也了解到望远镜不仅是为了攀上天际这种崇高的目的而存在,也帮我们满足偷窥的欲望。
也许影史上最为人所知的偷窥狂正是希区考克电影《后窗》(Rear Window)中的主角,这部1954年由希区考克(Alfred Hitchcock)所导的悬疑惊悚片完完全全与视觉相关,说得更精确一点,是与观看的黑暗欲望相关。
本片的男主角杰弗里斯(L.B. Jefferies,昵称杰夫)是名惯常在外走访的摄影记者,因为摔断了腿,只能坐在轮椅上,待在格林威治小镇里的公寓中修养,日复一日,尤其入了夜,百赖无聊,杰夫只能透过后窗,观看着公寓周遭所有邻居的行为,剧情中出现最具代表性的物件,便是杰夫的双筒望远镜。如是一名偷窥狂看着他人的一举一动,杰夫开始怀疑住在对面公寓的名为拉尔斯・苏若维(Lars Thorwald,由雷蒙·伯尔[Raymond Burr]饰演)的服饰珠宝销售员谋杀了他的太太,原本的窗景观看成了间谍游戏,望远镜便体现了男主角那种想要掌控周遭一切的扭曲欲望。
视觉掌握了现代生活,透过像是望远镜这类的发明,我们想要去看得清楚的欲念经常创造了一些以掌握与控制编织出的私密需求相关的梦想/梦境。
这例子与泰森纯真的童年透过望远镜发现开阔的天际似乎有天壤之别,然而,泰森的故事与希区考克的电影皆汇聚了梦(想)的特质,两名主角看见了不同的可能性,进而强化了他们好胜的欲望,不论是在空间上追求(泰森长大后成了知名的天文物理学家、美国太空总署的顾问与讲解太空奇观的热门节目评论人)或者是对于他人的掌控(影评总观的将《后窗》视为解释父权体系下窥淫癖的杰作)。
我相信,做梦是因为我们无法从日常生活中理解自身周遭环境与其可能性,因为视觉掌握了现代生活,透过像是望远镜这类的发明,我们想要去看得清楚的欲念经常创造了一些以掌握与控制编织出的私密需求相关的梦想/梦境。
(原文以英文写成,翻译:Kris C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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