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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义的具体生活】刘芷妤:不只是子宫,也不只是女性主义者

在每次被视为一个子宫,被化约成一双乳房、一束长发,甚至是某个星座或某某主义者时,对我而言,那都不是我,都不够是我。

插画:Rosa Lee

刘芷妤

刊登于 2023-04-30

#女性主义的具体生活#女性主义#性别平权

(刘芷妤,喜欢产出故事更甚于论述的小说家,平时只要忍得住多半尽量少讲话。毕业于东华大学创作与英语文学研究所创作组,著有《女神自助餐》、《迷时回:无糖城市漫游指南》等书。)

这阵子接到了一个来自大学生的访谈邀请,应允后,对方提供了简要的访谈题纲,其中的最后一题,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访题是这么写的:“我们观察到在过去的采访中,您被问及‘是否为女性主义者’时,每次的回应似乎存在著流动性。透过书写《女神自助餐》,是否对这部分的自我锚定有什么样的影响?”

之所以看到这题就笑出来,是因为“流动”这两个字下得实在委婉又贴切,而且是我没想过能用在自己身上的词。我确实一直不以女性主义者自居,但,要说我不是女性主义者,显然也并不正确。认真想来,我不只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流动的,就连“我为什么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都是流动的。

一开始,多半是自赧于理论读得太晚又太少,相较于投身运动的前辈,甚至许多比我年轻却无役不与的意见领袖,我不过写了一本短篇小说集,还真没那个脸说自己能与他们比肩。然而这样的自我设限,却丝毫不影响某些专门嘲弄女性主义者的厌女粉专追踪我——有时发现自己被这类型的帐号追踪了,我都有点不好意思:真抱歉,对于经营社群这回事,我实在太废太没热情了,甚至很排斥在网路上对特定时事发表立即意见,可能没有办法提供太多素材让你当靶子。

后来,我渐渐发现,在这些前辈、意见领袖,甚至厌女帐号与广大乡民的眼里,“女性主义者”的定义范畴何止流动,简直奔放,要同时符合各种想像,恐怕唯有人首蛇身、抟土造人、炼石补天、断鼇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既发明乐器又制定嫁娶之礼的女娲娘娘可以担当。

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女性主义者,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我想了很久,为此,甚至去问了经常发表女性主义相关论述的哲普作家朱家安:“你是个女性主义者吗?”

“不是。”

“为什么?”

“如果是的话,感觉会发生很多麻烦的事。”

我得说,他讲的一点也没错。

2023年4月5日,台中,一名女子在高铁上入睡。摄:陈焯𪸩/端传媒
2023年4月5日,台中,一名女子在高铁上入睡。摄:陈焯𪸩/端传媒

迎来被进步观念指教的人生

在被传统性别偏见指教了一辈子之后,在我整天自我检讨“我不够漂亮、个性不够好”之后,我开始迎来被进步观念指教的人生了吗?

今年农历除夕,我在社群软体的限时动态中,半开玩笑地分享了自己和伴侣一起回婆家时与婆婆之间的互动,当天夜里意外收到一个现实中我并不认识的网友传来的讯息。对方认为,我既然身为女性主义者,就应该要回自己家里过年,比方说像那个谁谁谁一样,这样才符合我的人设。

这段话简直令人太惊奇了,几乎每一句都至少冒得出一个问号,然而当下毕竟在年节之中最重要的时间点,我只能先搁下这件事,专心在自己的角色上。睡一觉醒来后,我想了想,决定舍弃关于人设的问题,回讯就实际情况回复对方,说明由于彼此生活型态的关系,我们其实很少回婆家,前一个农历年,考虑到当时的疫情,征得双方家人的理解,我们甚至留在北部过年,此外,我还是个整天没事就回自己老家的大姑——种种条件之下,一年一度的回婆家过年这件事,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痛苦的陋习,过程绝大多数都算得上愉快,而且说实话,某些必须和自己的亲戚见面的时机点——我是说某些——才更令人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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