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台湾深度

异乡人:不被一己、不被属于台湾的马祖——在岛屿之间追问“我们”是谁

家母曾经说:妈妈说的话就是母语,但我的“母语”(马祖福州话)一直停留在能简单听懂的程度而已。

插画:Rosa Lee

特约撰稿人 刘亦 发自日本京都

刊登于 2023-03-02

#战地政务实验#马祖#异乡人

(刘亦:出生于中坜,台湾大学台湾文学所在学,论文处理马祖文学和台湾文学史,正交换留学于京都大学文学研究科。)

一、

“马祖人有坏人也有好人,台湾人也一样啊,有坏人也有好人。”

我抵达关西机场那一天,刘金还在昏迷中。前一个月,我妹告诉我刘金因为心脏骤停,在家里失去意识,医护人员来的时候问:“患者年龄很大了,需要急救吗?”刘金89岁,像她说的一样:“肖鸡的。”(编按:指生肖属鸡)但仍然比矗立在东岛的灯塔年纪小。1872年,英国人为了商船来往方便,在福州外海的小岛上兴建灯塔,见灯转舵。也就是说,我忍不住想,刘金一出生在西岛贫穷的东边山,她口里的番囝塔就在那了,塔和西岛隔著一片浅浅的海。刘金年纪小小就去当人家的媳妇囝,即童养媳,在夫家的劳动之间抬头能见塔。

塔在岛在人在。就像我一出生就认识圆滚滚、乌黜黜的刘金一样。现在塔在,人却没了。最后一次见到刘金,她躺在加护病房的单人隔间,嘴里塞著氧气软管,像在做一场很长的梦。梦中前半段是马祖,后半场在台湾,中间是一道长长的黑水沟,颠得坐船人死去活来。

想到刘金,我在前往京都的Haruka特急上眼睛红。法国电影《最酷的旅伴》型男摄影师JR和阿嬷级的新浪潮教母安妮一起去旅行,他们相差55岁,几乎也等于我和刘金的差距。在旅程中他们聊天、争辩,没完没了的创作,当然也意见不合,有祖孙冲突。那些拌嘴多半幼稚,像受宠的孙子在调戏她的祖母。在京都我边看边想,多希望也曾有机会能跟刘金来到远方旅行,我带她看红叶燃烧的清水舞台,樱开千万树的五重塔尖,沿著波光粼粼的鸭川使性子,我练习日语,她用马祖福州话,高谈阔论她那些独断的哲言叡语:

“马祖人有坏人也有好人,台湾人也一样啊,有坏人也有好人。”

“那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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