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物深度

露伊丝.葛绿珂的诗人断舍离:没有浪漫,只有结构与暴力

说葛绿珂厌世未免极端。我认为可说是省减,苦行,以当下流行术语形容就是断、舍、离。

美国女诗人Louise Gluck获2020年度诺贝尔文学奖。

美国女诗人Louise Gluck获2020年度诺贝尔文学奖。图片来源:Katherine Wolkoff / Nobelprize

特约撰稿人 黄裕邦 发自香港

刊登于 2020-10-13

#英语诗#诗#诺贝尔文学奖

诺贝尔文学奖结果公布了,各大文学文化平台,无论美国,香港,或者台湾的,都纷纷刊出关于露伊丝·葛绿珂(Louise Glück)的快稿。当中《纽约人》那一篇短文,挺有趣的。作者在结尾记敍了他和葛绿珂的一些交流轶事,内容是这样(略译):“我告诉葛绿珂我有个朋友朗读《The Wild Iris》(野鸢尾)里的诗去取悦他新婚的妻子,葛绿珂笑了,然后说那本书对于一些倾向以精神心灵作为肉体需要依据的人来说,是很有用的。”

我感到奇怪,印象中《野鸢尾》不是一本情诗集,然后再细读那轶事和葛绿珂的回应一遍,字里行间充满著讽刺和矛盾。于是我再翻开我那本大概在书架上差不多十年没有被触踫过的《野鸢尾》(陈育虹译,宝瓶文化,2017),试图找些可以讨好另一半欢心的句子,之后除了默默祝福他们,我也不知可以做什么——

​“This is how you live when you have a cold heart.
​As I do: in shadows, trailing over cool rock,
​Under the great maple trees…

​You and the others who think
​you live for truth and, by extension, love
All that is cold.”​​​​

—“Lamium”

当你的心是冷的你就会
这么活,就像我,在阴影
在沉静的岩石上蔓生,在巨叶枫树下

这情形你早已了然于心──
你,以及那些以为你
为真理而活,进而爱上
那一切冷的

——《野芝麻》

“I cannot go on
restricting myself to images

because you think it is your right
to dispute my meaning:

I am prepared now to force
clarity upon you.”​​​​

—“Clear Morning”

我不能继续
自囿于形象

因为你们自认有权
质疑我的意义

现在我决定强迫你们
面对真相

——《清澈的早晨》

Forgive me if I say I love you: the powerful
are always lied to since the weak are always
driven by panic.”​​​​

—“Matins”

原谅我如果我说我爱祢:强者
听到的永远是谎言,因为弱者永远
受恐惧驱使。

——《晨祷》

以上只是随手拿来的节录,没有浪漫,只有结构,暴力,诗中的叙事者和那个“你”(addressee) 根本就是在权斗。如果我解读正确,再细心咀嚼葛绿珂的吊诡回应(精神行先,肉体随后),其实就明白在她到现时为止已经四十多年的作品世界里,情欲 (desire) 永远无法实现,因为有太多疤痕,敍事者情愿接受精神喂饲。而葛绿珂也公开讲过,一个作家的生活是会在作品中反映出来,即是说:什么人作什么诗。此时,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两天诗人X在脸书上说葛绿珂是厌恶和人交往 (a misanthrope,此字亦可解作厌世者)。

说葛绿珂本人或诗作厌世未免有点极端。换个角度,我认为可以说成省减,苦行。用今时今日流行文化术语形容,就是断、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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