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物深度

树在香港:此城前世今生,人不记得的,问问树

“在泥土上铺石屎,铺砖,只剩下一小孔,生存四百年的榕树就这样被整死了。”

香港佐治五世纪念公园。

香港佐治五世纪念公园。摄:Stanley Leung/端传媒

特约撰稿人 余婉兰 发自香港

刊登于 2020-07-25

#香港历史#生态#都市森林#树#香港

人与树的共生关系年年月月辩证与考验,树因而成为香港部分历史的陈述者。今日香港树木政策尽见死症,树原和香港人一样住㓥房⋯

树与人类的时间性不同,有时我们错觉它不朽、永恒,但没有不死的树,树也得面对枯竭老死或频生的天灾人祸。记得第一次参观沙头角客家村落的百年樟树,要六人手拉手才能完全环抱,世世代代下来,村民没法准确判断其年岁,或许是与村落的年岁相约,即有祖先落户于此,人记忆中一棵树的历史就开始了。这率先令我们思考人与树还有时间的关系。比起年年月月蚀陷下去的废墟,树才是有生命的见证者。它沉默,是巨大的沉默及记忆,或者它从不记忆什么,就只是见证,百年也好,千年也好,静默地注视一条村落、几代人,一些帝国、宗教,甚至一整个香港的沧海桑田。

“树是天空和大地的过渡者,它也参与了死亡与再生的过程。”6000年前尚未被人类染指的香港(那时未有“香港”此名字),是曾经挖出长毛象骸骨那物种丰饶的亚热带森林——揭示树与它所目睹的生灭究竟是什么一回事——那片丰饶的亚热带森林后来因为原居民毫无制约开山斩林,只剩下秃与荒芜,开埠后港英政府植林计划令它重生。城市持续发展,石屎(水泥)取替生机,或石屎之中的生机多数奄奄一息,今日香港的树木政策尽见死症。昔日以运送“沉香”的港口而命名的香港,野生沉香树一再被中国内地的偷窃者砍伐,今时今日面临灭绝,饶有隐喻。人与树的共生关系年年月月反复辩证、反复考验,树因而成为香港部分历史的陈述者。

A barren rock:十九世纪的香港印象

十九世纪香港城市的现代化,包括了自然和绿化,它可与“城市发展”共存,而殖民政府所构思的“自然”:有利身心健康、具美感和良好的城市规划。

1818年自然学家Dr Clarke Abel登上太平山考察,仔细形容他眼见的香港岛:较多蕨类植物而树木匮乏,土壤贫瘠又凄凉。开埠之前英国对于即将殖民的香港不予期望,印象就是英国外交大臣Palmerston所说“像一块荒芜的秃石”,思疑占据有何价值。“小渔村摇身成为国际大都会”之前,还得加上无树的秃山——“A barren rock”,那才是香港开埠故事之始。

开埠之前英国对于即将殖民的香港不予期望,印象就是英国外交大臣Palmerston所说“像一块荒芜的秃石”,思疑占据有何价值。
开埠之前英国对于即将殖民的香港不予期望,印象就是英国外交大臣Palmerston所说“像一块荒芜的秃石”,思疑占据有何价值。网上图片

香港大学房地产及建设学系教授黎伟聪曾经研究英国殖民时代香港树木状况,他说:“因为广东省华南一带村落要盖房造船,木材均来自香港,试想像,原始森林慢慢被斩精光。”自1684年以来,原居民迁移至香港,元朗、锦田、上水及粉岭等地肥沃之壤被五大族邓、文、廖、侯、彭氏占据,而迟来的客家人散居于其他较贫瘠的河谷或海滨地带,因为大量开垦农地伐林,山头光秃秃一片。1941年日本占领香港,迎来第二轮树木危机,打仗时禁运,日本人没有燃料发电,就上山斩树,维持电厂供应电,也运少量百年樟树回日本建寺庙神龛。三年零八个月日据时期过后,香港山野再一次出现树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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