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洛德:滴滴順風車乘客被害之後,公眾該如何要求科技公司?

我們更應該客觀地看待科技公司和它們的故事,洞悉每一場 「社會運動」 背後的商業邏輯與逐利的傾向。
從分辨平台與警方的責任歸屬,到探討 「賦予順風車產品社交價值是否合理」,每天服務 1300 萬人的滴滴打車,正在經歷自成立以來最大的質疑和挑戰。

「剛才坐在前排的司機誇我好漂亮。我有點害怕。」收到朋友S的微信時,我透過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恐懼——在中國大陸,連續發生的滴滴公司「順風車」女性乘客遭到司機強姦和殺害事件,已經造成了全國範圍內的憤怒和恐慌。

8月25日,中國浙江省樂清市公安局通報證實,一名20歲的女性在乘坐滴滴順風車的過程中,遭到司機的強姦和殺害(以下簡稱 「樂清案件」)。這距離今年5月發生在河南的空姐搭乘滴滴遇害案,只過去還不到3個月的時間。

滴滴出行公司創始人程維和總裁柳青,終於在憤怒的舉國民意下,於8月28日發表《鄭重道歉》,稱「很多同事開始動搖,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在做正確的事,全公司開始深刻檢視甚至質疑我們的價值觀是不是正確。大家陷入了自我審視、自我懷疑、自我否定的情緒中。」

順風車是滴滴公司推出的不同於其快車、專車的網約車服務,其在產品設定與管理上,較專車和快車而言,存在引起極大爭議之處:「順風車」在取得資格上更容易,並且暗含了「社交」乃至「相親」的功能。而與之相應的就是更大風險,據2016年中國《新快報》報導,深圳公安部門排查當地的網約車司機時的發現:8000名網約車司機中,有吸毒前科的人員1425名、肇事肇禍精神病人1名、重大刑事犯罪前科人員1661名——姑且不論這一統計是否誇張,在順風車產品的「社交」與「相親」設定之下,乘客無疑面臨着極大的安全隱患,現實的悲劇也不斷證實這一點。

這起案件在全國範圍內,引發了公眾巨大質疑與責問。無論是滴滴作為平台、卻未能負起監管責任的表現,還是事後聲明的模稜兩可,都讓民眾感到極為憤慨,並發出不同的討論面向。從分辨平台與警方的責任歸屬,到探討「賦予順風車產品社交價值是否合理」,每天服務1300萬人的滴滴打車,正在經歷自成立以來最大的質疑和挑戰。

事實上,受到指責的並不只有滴滴一家科技公司。2018年以來,各類負面新聞使全球公眾,都對科技公司及其領袖的態度產生了巨大變化。Facebook年初的Cambridge Analytica隱私泄露事件,短視頻應用快手、火山小視頻中存在未成年孕婦主播現象……

這類事件的不斷發生,都使得人們不再被北京和矽谷的熱血創業故事所吸引,而是迫切地想讓創造這些科技公司的「大孩子」,接受現實社會的檢驗和質問。

科技公司承載了公眾更高的道德預期

所有針對滴滴、Facebook、今日頭條的指責,都暗藏了一句話:「你們不應該這樣。」

企業的價值觀與道德準則,向來是公司研究的重要議題。一個耐人尋味的現象是,相較被顛覆的傳統行業,作為後來者的創新企業更容易受到上述拷問。

以出行行業為例,事實上,出租車司機針對女性乘客的傷害案件並不罕見,北京、上海等一線城市更是此類案件的高發區域。2016年,一名上海孕婦在回家途中遭到出租車司機綁架並殺害。事後,該名司機承認自己因欠下賭債,而對乘客謀財害命。此案從動機到手法上,都和本次樂清案件有非常相似之處。

然而,這類發生在傳統出租車行業的傷害案件,其引發的討論深度、廣度都遠遠不如滴滴。樂清案件發生後,社會輿論傾向於認為,滴滴公司價值觀存在嚴重問題,只看重順風車業務的高利潤,卻沒有正確的價值觀,也未能設置乘客安全防護、平台監管等機制,從而釀成慘劇。不少網友更是曬出截圖,顯示自己已經刪除滴滴 App,以抗議管理平台不作為。這些抗議與抵制,似乎從來沒有在出租車行業發生過。

相較科技公司,公眾似乎對政府、傳統行業抱持着更為「寬容」的態度。這種「不公平」讓部分創業者感到難以理解。一位從事數字貨幣開發的朋友就曾向我抱怨,「銀行就是一個黑箱,儲戶根本不知道自己錢去了哪裏,作為貸款放給了誰。既然如此,為什麼大家會對銀行如此寬容,卻不願意相信算法掌控一切的比特幣?」在他的口中,同樣是信息泄露,政府可以被認為是「無心之失」,但科技公司就因此飽受指責。

這些爭議與指責,折射出一個有趣的面向,即相較傳統行業,科技公司承載了公眾更高的道德預期。所有人都了解銀行的黑箱操作、出租車的安全隱患,但大家似乎已將其視為享受服務的可能風險,甚至對其報以充耳不聞的態度。

然而,傳統行業的可能風險,並非不讓用戶焦慮,用戶只是把焦慮投射到了新的科技公司身上。所有針對滴滴、Facebook、今日頭條的指責,都暗藏了一句話:「你們不應該這樣。」

公眾永遠對新公司有所期待,但Facebook們無疑背負了遠超過普通公司的道德責任。這恐怕與他們經歷的「偶像化」進程不無關係。
公眾永遠對新公司有所期待,但Facebook們無疑背負了遠超過普通公司的道德責任。這恐怕與他們經歷的「偶像化」進程不無關係。

科技公司偶像化,製造了大量的「偽社會企業」

給企業披上「社會企業」的外衣,將自己包裝成為一種生活方式。它們試圖將產品、企業這類陳舊的概念從用戶心智中抹去,讓用戶誤以為自己加入的是一場準社會運動,從而為之投入更多財力和情感。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一個淺顯的原因在於,消費者選擇科技初創公司,必然是對於現有的服務感到不滿意,因此會對新公司有更高的要求。道德準則、監管能力只是其中的基礎要求之一。

但這不能說明所有的問題。公眾永遠對新公司有所期待,但Facebook們無疑背負了遠超過普通公司的道德責任。這恐怕與他們經歷的「偶像化」進程不無關係。

對於創新不加批判的追捧,加上充足的資金供應,這些因素使得科技領袖的公眾形象,從傳統企業家轉變為超級英雄。他們被套上一個個樣板化故事:Tesla創始人伊隆•馬斯克(Elon Musk)是上天入地、性格乖張的「矽谷鋼鐵俠」;馬克•朱克伯格(台灣譯作:祖克柏 Mark Zuckerburg)是聰明絕頂、頭腦冷靜的「少年黑客」;Uber創始人崔維斯•卡蘭尼克(Travis Kalanick)更是親自演出了電視劇《廣告狂人》(Mad Men)的橋段。在去年的下台風波中,他被描繪為一名個性強勢卻不得不屈服於現實壓力的白人男子,這讓人聯想到《廣告狂人》主人公唐•德雷伯(Don Draper)從高處墜落的剪影。

從此,創業、投資成為了一種娛樂化內容,被市場與公眾加以消費。在媒體、資本的四手聯彈下,創投圈的故事清一色被刻畫為《紙牌屋》一樣氣氛激烈的戲劇。投資人被稱為「捕手」,創業者更被視為「顛覆者」、「救世主」、「X 神」。

這些標籤化形象,加上「連接世界(Connect the world)」這類布道式的口號,用戶開始將內心「改變世界」的野望、對於道德的追求都投射到科技公司及其產品身上。使用Facebook的千禧一代,某種程度上都希望成為朱克伯格、馬斯克這樣的人。

事實上,這種預期很難在現實中得到回應。首當其衝的一點在於,朱克伯格們實在太年輕而未經檢視了,他們並不值得公眾無條件的信任與吹捧。

使用Facebook的千禧一代,某種程度上都希望成為朱克伯格、馬斯克這樣的人。圖為2018年4月11日,朱克伯格出席國會聽證會。
使用Facebook的千禧一代,某種程度上都希望成為朱克伯格、馬斯克這樣的人。圖為2018年4月11日,朱克伯格出席國會聽證會。

幾個月前,我和《複雜經濟學》一書的作者、帕羅奧多研究中心(PARC)訪問學者布萊恩•亞瑟(Brian Arthur)教授坐下來聊了一個多小時。他最早把「強者愈強,弱者愈弱」、「燒錢獲客」 這些在幾十年前離經叛道的理論寫進了論文裏,奠定了此後矽谷經濟學的基礎。我與布萊恩•亞瑟聊天時,朱克伯格剛接受完國會質詢,我問布萊恩教授,「您怎麼看待朱克伯格及其創造的公司給普通人帶來的恐懼感?」

教授笑了笑說:「當他們還很年輕的時候,就未經選舉被賦予了如此強大的力量,但卻沒有證明自己是一個正直(decent)的人。」

教授點出了問題的本源:緩解焦慮、平復道德預期的唯一方法,是科技領袖們向公眾證明自己和自己創造之物的正直。但這件事情並不容易做到。因此,矽谷的做法是,一方面在公關公司的精心維護下,通過社交網絡展露其創始人與創造之物的人性一面(可能與真實情況大相徑庭),另一方面極力證明,自己所做的事情將會給社會帶來益處。

最慣常的做法,是給企業披上「社會企業」的外衣,這使得企業在獲客時,容易將自己包裝成為一種生活方式,此次「樂清案件」中的順風車,就是一個典型。它們試圖將產品、企業這類陳舊的概念從用戶心智中抹去,讓用戶誤以為自己加入的是一場準社會運動,從而為之投入更多財力和情感。

比如,共享出行公司宣稱自己可以讓人和車輛的關係,從所有權變為使用權,減少資源浪費,為社會帶來正效應。它們希望給用戶構建的印象是:共享出行不僅是打車那麼簡單,更重要的是優化運力分配,節能減排。這一觀點契合了時下流行的「斷舍離」概念,也暗含了環保主義的脈絡。

這樣一來的結果就是,作為與這場「運動」共生的一部分,個體用戶很難客觀地看待企業發展。人們將一切美好的願望投射到科技公司身上,得到的卻只是產品上的回應。在產品背後、真正做出決策的人,卻隱藏了自己。而一旦發生事故,用戶卻發現,自己面對的已經是一個無法對付和拒絕的龐然大物,而這也不斷加劇了用戶的焦慮和憤怒。

面目模糊的科技公司,是否能承受公眾預期?

它們並不比其他種類的公司來得透明、高效,因此需要和任何的商業機構一樣,受到同等的關注、質疑和評定。作為用戶,我們更應該客觀地看待科技公司和它們的故事,洞悉每一場 「社會運動」 背後的商業邏輯與逐利的傾向。

2017年,一家美國3C硬件公司 Juicero 上了各大媒體的頭條。這家公司從矽谷知名風投公司凱鵬華盈(KPCB)、Google母公司Alphabet Inc. 等機構融到近1200萬美元的資金,並推出一款售價 399 美元、主打免清洗的榨汁機。該公司宣稱,用戶需要購買其販售的果汁包配合使用,但不少用戶發現,自己用手就可以從果汁包中擠壓出果汁。近400美元的榨汁機根本就是個擺設。無獨有偶,血液檢測公司Theranos創始人,宣稱憑藉一滴血就能進行基因檢測,其後也被揭穿,釀成科技融資界的醜聞。

Juicero榨汁機和Theranos的案例,再結合矽谷近年來的醜聞,開始讓公眾不得不反思「創新」 二字的內涵。在以KPI為導向的「創新」下,創業者和公眾,都只看到了創新的正效應,卻忽略了顛覆本身是一種「破壞」,需要進化出相適應的規範準則加以約束。

這種缺乏反省、以KPI為導向的創新,很可能形成漢娜•鄂蘭筆下「例行程序缺失下的無助」,亦即我們慣常所稱的「平庸之惡」,而這種「平庸之惡」,實則源於一種「無思性」。在《心智生活》中,鄂蘭寫道:

「行為罪惡滔天,但行為者……卻是十分普通、司空見慣的人,既不像惡魔也不像怪物。從他身上,看不出任何堅定的意識形態信念或特別的邪惡動機的跡象……人們能夠從中發現的唯一值得注意的性格,是某種完全否定性的東西:那不是愚蠢,而是無思性……」

公眾對本次「樂清案件」的指責焦點之一,是滴滴公司一名女性產品經理對順風車的構想,也充分展現了這位產品經理的「無思性」所帶來的「平庸之惡」。在接受媒體採訪時,這位產品經理認為,順風車可以「讓你認識比較靠譜的人,獲得好的社交體驗,它就變成了一種收益。這是從來沒有存在過的一個場景,就像咖啡館、酒吧一樣」。她還認為,順風車的運用場景,是一種很sexy的設想,而順風車的廣告,也在不斷地出現程度不同的性暗示——連續發生的乘客被強姦和殺害悲劇,也讓公眾對這一產品的「邪惡」設定憤怒不已。

我們可以試圖推演一下這位產品經理的思考過程。因為「社交」是創業皇冠上的明珠,可以承載非常多的商業模式,而出行,又的確是少數未被騰訊這樣的社交巨頭涉足的領域。此外,順風車打着社交的旗號,還可以避開監管部門對網約車的約束。加上它輕運營的模式,怎麼看都可以成為企業的「現金牛」。

「說一個好故事」,被認為是創業者的必備技能之一。這位產品經理無疑精通於此。然而,並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能在現實中站穩腳跟,像滴滴順風車的大行其道,就忽視了現實社會的不安全隱患。而絕大多數共享經濟公司,除了在安全上缺乏考慮,也很少提及自己的「創新」所造成的資源浪費。

絕大多數共享經濟公司,除了在安全上缺乏考慮,也很少提及自己的「創新」所造成的資源浪費。圖為2018年8月15日,河南鄭州紅旗路一處閑置工地成了共享單車“墳場”。
絕大多數共享經濟公司,除了在安全上缺乏考慮,也很少提及自己的「創新」所造成的資源浪費。圖為2018年8月15日,河南鄭州紅旗路一處閑置工地成了共享單車“墳場”。

2015年,我剛到北京工作,入職第一天就收到了一百多封商業計劃書,絕大多數都與共享經濟、O2O概念有關。我下樓走了一趟,地鐵口被地推大軍團團包圍,每個人手裏舉着二維碼,告訴來往的行人掃碼下載App就可以贈送禮品。

這是龐大的創業-投資閉環的縮影。創業公司拿投資人的錢補貼用戶,培育使用習慣,待公司長大後,投資人退出獲利,再投資新公司,繼續補貼用戶。這種看似正常的閉環運轉了兩三年,直到共享單車造成的大量損耗與浪費後,才開始被公眾質疑不合理。而原先,因為錢被燒在虛擬服務(比如美甲、打車)上,所以公眾並沒有什麼感覺。直到類似於「共享單車墳場」的照片大量傳出後,大家才開始驚呼:原來我們不知不覺間,已經浪費了這麼多資源和錢?

而這時候,民眾才發現為時已晚。當他們需要問責的時候,驚訝地發現「科技領袖們」的面目是如此模糊。朱克伯格是一個怎樣的人?Facebook的價值觀究竟是什麼?這些問題沒有人能說得清。這就是矽谷既聰明又愚蠢的地方:「連接世界」這樣中性的口號,怎麼看都是有利無弊,足以堵住所有人的嘴。放到中國,無論是共享單車的惡性競爭,還是滴滴順風車的曖昧暗示,所造成的惡性情況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除非釀成如樂清案件一般重大的惡性公共事件,中國公眾更加缺乏問責的手段與質疑的權利。

但細究起來,這些口號都普遍缺乏一套自洽的世界觀,難以承受現實社會的檢驗。「Don’t be evil」是正確的方向,那我們應該如何界定evil?比如,矽谷公司慣用的避税手法,這是否算一種evil?樂清案件中滴滴平台將一位女性和殺人犯 「連接」到了一起,這種連接為什麼沒被產品經理考慮到?為什麼從一開始,這種可能出現安全事故的「連接」,被肆無忌憚的鼓勵?

針對這些問題的模糊答案,加劇了猜測和陰謀論的形成。公眾看似了解這些產品,卻對背後的人一無所知。上世紀末,就有謠言稱比爾•蓋茨是光照派成員,最近又有人認為朱克伯格來自外太空。本次樂清案件爆發後,滴滴總裁柳青的家庭背景,也很快成為討論焦點。這些傳言,有的荒誕不經,有的捕風捉影。但是,無稽之談也好,空穴來風也罷,這些情況的根本原因,都在於這些科技公司,在成長為巨頭的過程中,一直缺乏清晰、正直(integrity)的形象。

因此,幾個月來發生在Facebook、滴滴等科技公司身上的醜聞,足以讓公眾開始改變對待它們的態度。它們並不比其他種類的公司來得透明、高效,因此需要和任何的商業機構一樣,受到同等的關注、質疑和評定。作為用戶,我們更應該客觀地看待科技公司和它們的故事,洞悉每一場「社會運動」背後的商業邏輯與逐利的傾向。

文章最後,我想引用鍵鼠的發明者Doug Engelbart面對「人工智能之父」Marvin Minsky說的話:

「你想讓機器變得更聰明?在此之前,你打算對人類做點什麼呢?」

(洛德,互聯網從業者,創業者,自由撰稿人)

編輯推薦

讀者評論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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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因為沒有編輯功能,我又尿不盡了。相當抱歉!沒忍住,又一灘。

  2. 普通消費者最應該做的,是承認滴滴給予的方便及產品優勢,促請政府立法監管,滴滴堵塞安全漏洞。產品出問題,滴滴可留在場內接受市場考驗,直到它作出可信可靠的安全措施為止。現在這個結果很是走極端。

  3. 一旦這個共識得以完成,就會變成社會共守的底線,下一個進場的企業自然會遵從。良性互動由此開始。

  4. 就算滴滴「有思」,也不會是因為有道德,而僅僅是對產品的提升改良以期良好的市場反應。這個叫做「以公眾安全為考慮」的「有思性」不是單一方完全,而是企業、消費者、政府三者互動達致的社會共識。自然,出事時三方都有責任做多一點點。

  5. 把分享經濟產生的不同問題歸納進去一個叫做「科技公司」的名目來統一分析定罪,未必是公允細緻的批評方法。
    Airbnb也出過事,但一出事就以全線下架為對應,既粗糙也有因噎廢食之嫌。我仍然認為只要具備有效的行政配套,分享經濟能夠最大地發揮正面的社會效應,包括建立社交關係(不管它被包裝成什麼樣子),有效使用剩餘的社會資源以避免浪費。
    分享經濟最大的特點是素人入場,門檻降低意味犯罪成本也降低,就需要相應的行政措施來降低風險系數。企業對此能做什麼?那就是要有足夠的認識,如果做不到有效封堵安全漏洞,起碼在消費者進場前作出明確的提醒。但連「吸煙危害健康」、「借錢梗要還,咪俾錢中介」這種公眾廣告也要立法才能迫使企業同時刊發在產品包裝和廣告上,則社會監管的責任,政府必不能責無旁貸。這次失責的不止是滴滴。
    本來顯而易見的安全漏洞,滴滴沒有在意封堵。事情出過一次之後仍然不為所動,內部既無培訓,也沒有提高起碼的安全意識。換言之,滴滴犯眾怒的其中一個原因是它的「無作為」和遲鈍,反映了對公眾安全的漠然。
    另一個原因是什麼呢?在我入住Airbnb的時候,已有意識它沒有一般酒店的安全保障,但因為方便、低廉、有特色的住宿體驗,我願意擔負這種風險,也有意識在入住時作了安全措施,比如告知家人住址,直播入住經過。但中國的消費者有這種自我保護的意識嗎?
    包裝產品(不論是什麼產品)都無可厚非,「人性化」和「個體化」是所有服務業的宣傳趨勢。如果說這是美化和欺騙,那麼所有商業推廣都有罪,不獨以科技作為平台的產品和服務。國人一面倒怪責滴滴,是渾忘了低廉、方便的服務是以擔負一定的安全風險作為交換條件的。就像作者所言,再規範的服務如出租車也會出意外,而況眾人參與的滴滴。消費者把所有安全責任完全押在滴滴身上,出事時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其實正好反映了一種強烈的依賴心理。
    作者力數科技企業的虛偽鑽營,言消費者不該對他們有過多的道德期許。但效果恰是在以牟利為依歸的的企業邏輯裏硬是加上很多希望他們自覺背負的道德責任。一個商業主因為自己的生意做得大而需要證明自己是個正直的人,這才最虛妄的道德期許吧!
    每次出事都是解決問題完善制度產品服務的機會。中國消費者挾眾怒砍殺滴滴不是種成熟的做法。如果共享經濟是有利的趨勢,這次恰是公眾教育的上佳機會。學會怎麼用,怎麼管,怎麼看待,怎麼相互調整。
    而惡名遠播的中國共享單車廢墟,則應該是另一個問題。在香港,這些單車悄無聲息就進入邊區新市鎮,結果一樣如廢物堆疊。為什麼在新市鎮,原因是香港只有這些地方有單車徑,但有單車徑的這些地方既有輕鐵於區內行駛,家家有單車需要的也有單車,為什麼在這種消費市場成疑的情況下還允許三家公司進場呢?做過市場研究嗎?既然涉及公共空間的佔用,有諮詢過地方居民的意見嗎?這些,都要問政府。不是科技公司的虛偽可以解釋。

  6. 我不认同文章的观点,我反而认为是之前对这些所谓的科技公司要求太低了,现在他们只是露出了资本家不受监管时最真实的模样而已

  7. 我也不认同文章的观点,我认为国内很少人会对滴滴或者其他互联网巨头抱有不切实际的道德幻想,让人愤怒的是滴滴连最基本的道德底线都不愿意守住。而滴滴的问题除了自身的逐利外,还有政府监管的缺失(我认为放任垄断的原因是本身就是为了培养国内自己的科技巨头)。而在大陆高压严苛的舆论控制中,群众其实只能对企业表达愤怒。政府,首先你表达不了,删帖拘留都会出现;其次你表达了也没用,政府只会处理表达问题的人。

  8. 即便是擁有所謂〝清晰、正直(integrity)的形象〞,
    作為卻不清晰、正直的公司大有人在,
    既然從一開始形象不明,
    正常的投資人或使用者應該更心生警惕才對,
    可見根本問題是大家喜歡跟風,不懂讀立思考,還有貪婪。

  9. 并不是期望过高 是滴滴打破最低底线之频繁 无法饶恕的蠢坏

  10. 少有的,不太赞同的文章。
    首先,每当有类似事件的时候,总会有来自墙外的声音:“你们怎么不抱怨政府”。真真切切生活在内地政治语境下的公民,即便想要抱怨,又有多大可能性被听到?企业和政府,当然抱怨前者的成效会更大。或者,我们只是以一种迂回的方式告诉政府:我们拒绝为这样的企业投入消费力。
    其次,个人认为滴滴事件的严重性已经远远超过了文章所例举的其他科技公司,也许大家熟知的是今年五月和八月两起案件,但实际上还有很多起案件并没有被大面积传开。每一个案件都不仅仅只是泄露隐私,而是直接危及生命财产安全,滴滴却任由这些案件一次、两次、三次……不停发生。试问这样的企业如何能够被容忍?

  11. 一個技術上的小小問題,無妨文章的立論:
    Theranos他們家主要不是在做基因檢測,是想把整個臨床診斷實驗室的routine works,包括生化、免疫、血液和分子診斷等等,搬到他們那台小機器上。他們想要讓實驗診斷不再需要抽取幾毫升的周邊靜脈血,而是用一點指尖血即可。當然以他們的技術沒辦法跟reference lab比對用在臨床。
    基因檢測的話,現在已經有公司做出來kit能從指尖血的量抽取適量的genomic DNA用在分子診斷上,不過現在臨床上即使用少量也是一樣抽靜脈血。

  12. 錯字?「公眾不條件」應該是無條件?

  13. 文章忽略了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互联网行业具有极强的垄断性,赢家通吃,还打着自由市场、便利于民的旗号阻止反垄断干预。不管是人还是企业,拥有了为所欲为的权利,不作恶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