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台北國際書展於2月4日展開,為期六天,以「閱讀異世界」為年度主題。適逢春節假期後氣溫回冷,台港兩地也面對著不一樣的「文化寒潮」。一邊廂是台灣在農曆新年前,立法會預算凍結與刪減提案一出,文化界聯署反對,罷免行動在各地展開。另一邊香港在2025年初,有廿餘間香港獨立書店、出版機構及特色小店,於現已結業的見山書店原址舉辦題為「閱讀香港,另類風景」的跨年書展,也曾引來大批機動部隊人員到場巡邏。
書展首日寒潮在外,人潮卻絡繹不絕,現場所聞大部分是國語,仔細聽來,也不乏廣東話人士前來。今年來台參與書展的香港出版/書業團體,構成與去年相若:「三中商」構成的聯合出版集團之外,包括香港城市大學出版社、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香港大學出版社在內的學術出版機構也都見於現場;此外,場內更可見到香港民間書店與出版機構的身影:書店兼出版機構ACO BOOKS攜同計有29間小眾書店及出版商再次來台參展,香港文學生活館與文學雜誌《字花》也在國際書區設有展位。
雖然香港聲音在台北書展年年可見,已然仿若一期一會,但具體今年與往年有何不同?2025台北書展中的「香港」,又是以哪些面貌呈現出來?
「話題上的多元,香港好像越來越難接觸到。對我來說,台北書展的意義在於你可以找一些在香港已很少有人討論的話題,甚至不是政治上的,而純粹是文學、文化的議題。」香港作家薯伯伯

一個茶記,兩種表述
華語地區各書展中,台北書展一直以奇思妙想、多變多姿的「展覽」設置取勝,今年這樣的構思也出現在現場的「香港」身上。行走會場,引人注目的是展區不同方位竟然出現了兩間「港式茶餐廳」,分別是香港大型出版集團「聯合出版集團」展區,與台港經濟文化合作策進會「夯看Hong Kong」現場展覽及活動場所。不同脈絡的兩家展覽主辦方,想要在台灣場地、面對台灣讀者呈現「香港」主題時,卻不約而同都想到「茶餐廳」這一經典香港場景。
聯合出版是香港最具規模的出版集團,旗下包括三聯書店、中華書局、商務印書館等單位。展位與往年一樣座落於國際書區,可說是該區域最大型展位之一。但比起去年的樸素,今年以霓虹風格茶餐廳為視覺主題,於展場側面設立裝飾牆,彩色玻璃、通花鐵閘等復古意象出現,明豔霓虹燈飾上書「香港的流金歲月」、「一本萬利」、「I LOVE HONG KONG」等字句,在會場相當搶眼。
裝飾牆旁又佈置「落單區」(點餐區),檯面上放著在香港茶餐廳常見的「落單紙」(點餐紙)供讀者自由填寫、貼在牆上。現場可見讀者貼起的「落單紙」,多數寫著「西多士、凍檸茶」或「周星馳♡」之類典型「香港」想像,也有少數以大字寫下「香港加油」,並在檯號填上「721 831」,黏於同一面牆上,卻與香港街頭曾有的「連儂牆」幾分相似。
聯合出版在書展期間也舉辦數場香港來台作者講座。走進展位,當眼處是各家出版社的主推書目,主要聚焦於港澳文化、飲食、自然、社科、華文童書等,當中也可見到《香港基本法概論》、《香港基本法導讀》這類書目。
另一間茶餐廳是台港經濟文化合作策進會是假台北唐山書店的展位來舉辦活動的場地。相較聯合出版主牆面以「流金歲月」的昔日香港豔麗想像為主打,「夯看」茶餐廳之風格似相對草根、在地:黑白間隔老式磁磚地面、深淺綠紙皮石(馬賽克)牆飾,燒臘、魚蛋粉等街頭小吃招牌,更以大排檔摺凳為活動坐席。
當不同脈絡的兩家展覽主辦方想要在台灣場地、面對台灣讀者呈現「香港」主題時,卻不約而同都想到「茶餐廳」。三中商聯合出版集團的茶餐廳以「香港流金歲月」的昔日豔麗想像為主打;希望聚焦移台港人的「夯看」茶餐廳,則風格相對港式草根、在地。

2019年後,香港議題在台灣關注度一度頗高,之後逐年下降。疫情之後的幾年台北書展,均未見具有規模的香港主題活動,直到今年策進會設立「夯看」空間。策進會表示,其實今年已是他們二度在書展設立「香港專區」;去年是與台灣「獨立出版聯盟」合作,在公民專區設立「同你港故事」香港專區,但由於當時空間有限,舉辦的活動規模也較小。今年主辦方進一步申請設立獨立館區,聲言希望「除可展示更多具代表性的香港圖書,並規劃系列文化講座,希望透過國際書展的平台,結合靜態展示與互動講座,以更生動、活潑的方式介紹香港文化的發展與轉變。」
策進會展區所見是近年來香港作家在台得獎及出版的圖書,沙龍空間規劃的20場講座包括漫畫、劇場、文學、建築、音樂等各領域,首日活動有藝術家黃國才、柳廣成、學術界陳健民的演講,策進會看來,「近年香港情勢發生重大變化,許多香港文化專業人士選擇移居台灣,移居台灣後的生活,也為他們的創作提供更多靈感。他們的作品展現了香港的獨特文化,不僅受到台灣讀者的喜愛,更獲得許多文學獎項的肯定。」

居台港人出版:從香港出發,展現全球性
「香港議題在台灣其實是不popular;所以我們慢慢發現,要將創作提升一個層次,有些事情不是僅僅關於香港,而是關乎所有小朋友的、跨越國界的創作。」希望學總編輯謝傲霜
「夯看」著眼於在台灣的香港創作者;而書展現場,也有在台從事出版的香港人的聲音。近年來,數間港人在台開設的出版單位陸續出現,包括專營香港文史議題的「一八四一」、聚焦華語離散文學創作的「二〇四六」、關注科技人文與記憶書寫的「飛地出版」等等。
2023年,在香港從事繪本出版的吳凱霖,在台灣成立「希望學」出版社,之後陸續出版與異鄉教育、香港文化等題目有關的專書,尤專精兒童繪本。希望學總編輯謝傲霜曾在香港任職媒體,也擔任過中學圖書館主任,也曾在國際幼稚園參與創辦繪本圖書館。早前她移居台灣,因著對繪本的興趣而接下編輯工作。
今年是希望學二度參與台北書展,與去年主要在經銷商攤位設展不同,今年他們出版的繪本散落在不同區域,包括香港文學生活館、拾光工作坊、「夯看Hong Kong」展區、比利時法語區館的「童里繪本洋行」展區等等。希望學的書也出現在比利時法語區館?謝傲霜解釋道:「上年書展,社長和美術設計師在比利時展館挑選了兩本繪本《什麼是人生?》、《蘇西的微笑》來做翻譯。雖然為此資金投入不少,但希望學還是想要嘗試,因為挑選的都是優秀作品。」事實也證明了編輯的眼光:「《蘇西的微笑》作者安妮‧克拉海(Anne Crahay)獲得了今年義大利波隆那繪本展的獎項,我們都很開心。」
翻譯書外,希望學出版更多的其實是原創繪本,例如新出版的香港、加拿大藝術家、音樂人Rita Ip的中英雙語音樂繪本《失眠兔》;而在媒合作家與畫家這件事上,出版社也下了許多工夫。例如今年帶來書展的新作《可不可以說》,由藝術家廖倍恩繪製,內容脫胎於香港經典作家、詩人西西的同名詩作。「這本書的繪者是美國出世、台灣生活、現居於香港,也有多地生活經驗。」謝傲霜指出,要向台灣讀者推廣香港文化相關的繪本,其實並不容易:「除在港、台兩邊的媒體嘗試宣傳,香港議題在台灣其實是不popular的;所以我們慢慢發現,要將創作提升一個層次,有些事情不是僅僅關於香港,而是關乎所有小朋友、是跨越國界的創作。」

「我們想展現一種全球性的感覺⋯⋯香港繪本可以從各方面進入國際視野,我們也希望讓台灣文化更豐富多元、接納不同文化在台紮根生長,這也會對台灣的國際視野有所貢獻。」希望學總編輯謝傲霜
「同時我們也保留特色,譬如(改編)西西的作品。西西的作品全世界矚目,我自己也很喜歡,台灣也有許多她的讀者,要找到更多這樣的連結。」謝傲霜提到,今年台灣洪範出版亦推出西西作品,更在書展中邀請西西摯友、香港作家何福仁選書,展位上可見該繪本與西西原著交相呼應:「我們會尋找不同地方人共通喜愛、但又很能代表香港的作家。推廣給台灣讀者時,我們會嘗試尋找這些橋樑。」
廖倍恩是今年波隆那國際童書展上波隆那拉加茲獎得主,《可不可以說》的書封就是由其得獎作品修改而成,靈感源自詩句「可不可以說 / 一架飛鳥」。謝傲霜揭開其中深意:「我們想展現一種全球性的感覺,這個世界同時有夜晚和日間;也想讓大家見到,飛鳥從夜間飛向黎明的心路歷程。」
「好多想法仍待實現,尤其是文學作品跟繪本結合。小朋友有好的文學培育,無論對語言發展、想像力、對世界的理解,都是好的開始。我自己也想做更多這方面的工作,例如用繪本介紹香港詩人也斯的作品。」謝傲霜對於在台出版繪本,已開始有更多未來計畫:「香港繪本可以從各方面進入國際視野,我們也希望讓台灣文化更豐富多元、接納不同文化在台紮根生長,這也會對台灣的國際視野有所貢獻。」

香港人再聚腳:來看看不同的文化
「(這裡)既有香港看來建制一點的話題,又有開明一點的話題,什麼都可以在這裡交融。舒服的感受來自,這裡不是只有很單一的一個聲音,而是有非常多元的聲音,你不需要接收所有東西,看到它們在那裡,我就開心了。」作家薯伯伯
過去兩三年,台灣出版業中見到許多在台港人作家的身影;疫情結束後,兩地流動恢復,今年有更多非居台港人短期來台參與講座等活動。據書展活動場刊統計,有逾廿位來自文藝、出版、學術、漫畫各界的港人將會來台參與活動,包括不少從香港或海外特地前來的作家與出版業者,包括在台剛剛出版新作《等到下一代:香港流行文化與身分認同史備忘1970s-2000s》的文化評論人李照興、後話文字工作室創辦人譚穎詩、雙人組漫畫家港腐女學&P、在台出版翻譯詩集《微賤》的香港詩人黃裕邦等。
作為華語出版與書業重要交流平台,台北書展歷來多見從香港專門赴台參與的作家與出版人士。惟隨近年情勢變化,一些香港作家視這一平台為香港言論收緊狀況下的另一表達通道。
Pazu薯伯伯是香港旅行作家,著有《風轉西藏:我在拉薩賣咖啡》、《不正常旅行研究所》、《北韓迷宮》等暢銷作品,今年是他人生第一次來台北書展。2020年1月,薯伯伯曾來台觀選後返港,本計畫2月再來參加書展,怎料疫情打亂安排:「我那時還特地付費申請了三年內可用20次的入台證,記得新年前剛好趕得及(出證),覺得很幸運。到了二月,疫情越來越嚴重,就知書展要取消了。」薯伯伯當時心想三年內總有機會來台,怎料疫情令計畫一再延遲,直至證件過期也未能來到。
疫情過後,薯伯伯終於在今年首次來到台北書展,為新作宣傳之外,更是與香港獨立書店的朋友們相約同來。

事緣2024年底,薯伯伯在香港舉辦新書活動時,遇上沒有報名、戴口罩人士到場滋擾;為討論此後應對方式,他與許多間獨立書店組成一個小組,逐漸成為時常聯繫的朋友:「他們個個都來,我覺得挺熱鬧的,就過來。」書展第一日,薯伯伯就在書展撞見香港朋友,之後幾日也緊湊安排與朋友們的見面時間。
近年香港人遷徙、散居各地,台北書展會否成為其中一個令不同地域港人重新聚集之處?「我覺得會。」薯伯伯不假思索答道。「在香港大家也會聚會,吃飯聊天;但很多香港文化界人來了台灣,可能不會短期再回香港,那些人就很難(在香港)見到。我想來到這,聽聽不同的人講自己的故事,到書展看看不同的文化。」
此外,薯伯伯也嘗試在台北書展感受如今在香港難以再現的眾聲喧嘩:「我覺得從規模上和話題上的多元,香港好像越來越難接觸到,所以我想明年可能都會再過來。對我來說,台北書展的意義在於你好像可以找一些在香港已很少再有人討論的話題,甚至不是牽涉到政治上的東西,而純粹是文學、文化的議題。當香港越來越少這種(景象)的時候,這會是值得我再來台北書展的一個原因。」
「有些事物,它的存在就令到你的生活有一個很完美的點綴。如果沒有這種氛圍、沒有這種文化,你會覺得好像還差一點點東西。」作家薯伯伯
對薯伯伯而言,來台北書展的目標不在發掘一些新書,而是去聆聽和觀察不同的話題:「既有香港看來建制一點的話題,又同時有開明一點的話題,什麼都可以在這個地方交融。就算自己沒辦法在裡面拿到任何東西,也不一定要完全接納所有東西,只是看到,就已經覺得有一種大家平起平坐的感覺。」身為寫作者的他,更看重一場書展的多元性:「舒服的感受來自,這裡不是只有很單一的一個聲音,而是有非常多元的聲音,你不需要接收所有東西,看到它們在那裡,我就開心了。」

紅線之下尋找出口
書展第一日,薯伯伯就已入場參觀:「看到很多場講座,我自己也很有興趣。」「今天我參加了一場跟俗語有關的活動,大家可以很多元地去討論不同的語言,喜歡怎樣講都可以。在這裡,大家想的主要是書能不能推廣、要不要出英文版⋯⋯而在香港,我想大家第一要考慮的是其它部分,例如會不會有人覺得推廣這些語言,是帶著另外一種意識形態;即便那些意識形態明明沒有違反任何規定,但是你就很擔心會不會又挑起一些人的神經,覺得很無奈。」
問及兩地書展經驗比較,薯伯伯直言從疫情年間開始,未來就變得不明確,那之後不久就有書在書展被要求下架、無法繼續賣了:「那本書明明又沒違反任何的(法律)。」他感慨道。正因如此,近年來香港書展薯伯伯都沒有參與,最後一次參加已是2019年:「其實去年有些朋友都有去,我本來也想著去的,但開始覺得,如果書展有這麼多阻力,去的動力也越來越低了。」
「有段時期在香港,我覺得有一種anxiety,是要表達你的支持,這也窒礙了很多想像力和表達的。寫這本書,都是對於當時的不舒服、我形容為侷促的狀態的回應。」作家郭梓祺
去年香港書展同期,也有獨立書店「獵人書店」在深水埗一連四日舉辦「小型出版銷售場」,薯伯伯亦有到現場參與:「在那裡,能看到的東西更多一點。」「其實書展這件事對我來說,不是非去不可的。」他補充說明,「正如我可以吃得很簡單。但問題就是有些事物,它的存在就令到你的生活有一個很完美的點綴。如果是沒有這種氛圍、沒有這種文化,你會覺得好像還差一點點東西。」
近年來,香港書展參與人次比十年前減少,由民間舉辦的書籍文化活動卻很豐富。今年也是第一次來台北書展的香港作家郭梓祺,直言自己在大場地容易覺得迷失。鮮少參與大型書展,卻對小型活動情有獨鍾:「我有在外國看過一些小型書展,而唯一會參加的書展就是那些獨立書展,譬如前幾年艺鵠搞的『孤獨共振』迷你書展。」
郭梓祺今年攜新書《時差》參與書展,不僅在展內有分享活動,更在展前就赴台南舉辦講座。《時差》在香港出版,談的是愛爾蘭,而如今在台灣作分享。談及審查紅線等現象,他卻提出了另一種思考:「有段時期在香港,我覺得有一種anxiety,是要表達你的支持,這也窒礙了很多想像力和表達的。寫這本書,都是對於當時的不舒服、我形容為侷促的狀態的回應。」
在郭梓祺的經驗裡,創作在侷促不安中提供了一個出口,而在異地分享這件事,也激發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回應:「很明顯我這本書是寫給香港讀者的,然而轉了一個環境,我在台南活動中收到的那些問題,跟我在香港的很不同。」在台灣的講座中,有些讀者分享台灣經驗,有些朋友則具有英國 / 英文作為一種壓迫霸權的經驗,「其實這些偶然的encounter是令到我覺得有趣的。」

香港獨立書店出版:結隊而來,見到,遇上
「最初設計的時候,在想圖片是否要有茶餐廳:菠蘿包、凍檸茶、叉燒包、霓虹燈⋯⋯後來覺得不要,就用『交通』,例如不會在其他地方看到的叮叮車。而且交通就是交流。我去,你來,互相溝通,見到,遇上。」艺鵠經理曾凱鈴
來自香港的藝術書店、出版機構艺鵠,去年連同17個香港單位來台參展。今年展位空間擴大一倍,更與字字研究所、後話文字工作室協作,邀請了26個出版與書業機構、即總共29個單位一同參展,展位名為「ACO BOOKS」。一起參展的,除去年也有參與的獨立書店如界限書店、Kubrick,出版機構如毫末書社、藍藍的天,還包括了生活營造、島嶼研究網絡、激進怪物研究所這類獨立小誌或刊物出版機構。
「今年書展的籌備期?大概從去年9月、收到台北書展邀請後就開始了。」艺鵠經理曾凱鈴回憶道。因為今年的展位較去年大了一倍,也加重了籌備期負擔:「要聯絡的人多了一倍,書應該多了一倍,挑戰也是多一倍。但我相信,不過都是可以做到的事。」
去年囿於空間限制,ACO BOOKS展位無法舉辦實體活動。今年展場變大,也可策劃更多活動。短短六天就有多達22場活動進行,包括新書分享、作家主題對談、業界對話等。曾凱鈴表示辦多些活動是希望建立人和人之間的接觸交流:「作者也要跟讀者交流之後,知道反應,再消化,再作下一次的創作。我們也想多些這類交流。這裡有少許空間,昨天已辦了兩場,大家有問有答。一邊在做talk的時候,也有人在看書。」
此外,ACO BOOKS在參展類型與書目方面也有新變化,最明顯的是新增了不少小誌。「艺鵠在香港有書店,我們都有寄他們的作品,其實他們的作品都很有趣。在參展前我們聯絡他們:如果參加台北書展,你有沒有興趣讓我們帶作品過來?他們大部分都有。」
由於展位變大、參與者眾多,另外兩個協作單位——「字字研究所」和「後話文字工作室」給予艺鵠非常有力的後援支持,包括一起討論、擬定此次主題方向:「我們始終都是在香港做獨立出版,不如透過這次機會介紹香港。不只是一本書講香港,好像旅遊書那些,而是很多人從不同角度、用不同方式、不同故事來講香港。」確認了這個方向後,艺鵠邀請各參與單位按照四至五本的數量限制選定書目——「然後就出現了現在你看到的這些不同元素。」

艺鵠也在香港策動了「台北書展在香港」小展,將來台參展的書目復刻一份、放在香港書店裡供客人參閱:「想到始終有人無法來台參觀書展,在香港書店做這個小型展覽,好像是兩地共鳴,讓在香港的讀者也能一起看到這些書。」
有趣的是,曾凱鈴留意到,這次參展很多書都是講離島:長洲、坪洲、船灣⋯⋯為什麼離島會成為作者與出版業者們的選擇呢?「我猜是不是因為海?(海)很多時都是講地緣有關的事情。例如由艺鵠出版、香港藝術家羅玉梅的《海水藍到變黑》,也是講海,海與香港有著很強烈的關係。」當多間獨立出版社的作品並陳,才能發現這樣有趣的文化現象。
望眼書架,陳列著不少吸睛的製作精良的作品,例如中、英、日三語繪本《菠蘿油》,是由翻滾出版flip & roll press出版的飲食繪本作品。「說到這個,我們的banner、leaflet都是由翻滾設計的。為何找他們來設計呢?就是因為他們出版了《菠蘿油》,我們看到很有趣,覺得可能跟我們今次想法都很吻合。」
艺鵠今年的主視覺是交通,有香港標誌性的電車、小巴、的士等等,但曾凱鈴透露,一開始也曾閃現過要用茶餐廳作為設計主軸的念頭:「最初設計的時候,在想圖片是否要有茶餐廳:菠蘿包、凍檸茶、叉燒包、霓虹燈,這些香港地標性的東西。後來我們覺得不要,就用交通。」為什麼放棄了最典型意象,改以交通工具來呈現?「交通其實都已經很明確,你看到不會在其他地方看到的叮叮車。另外交通有一個很特別的意象,就是交流。我去,你來,互相溝通,見到,遇上。」曾凱鈴解釋道。
訪問時正值書展第二日,前兩日觀察中,展位來客比例三至四成是香港人,六至七成是台灣人。當日儘管書展整體客流量可觀,但步入國際書區的讀者卻始終沒有在地主流出版社那麼多。對於小型出版社、書店而言,跨海參與大型展會並非易事,其中一個難處就是資源有限:「但我自己不特別當資源有限是一個挑戰,都係睇餸食飯(看菜下飯)。」曾凱鈴笑著回應我們的擔心,「當然我都希望假以時日,如果賺到錢,明年展位可以再大點,都有一點點目標。不過我猜,還是有點難。」
而在海的另一邊,艺鵠也在香港策動了「台北書展在香港」小展,將來台參展的書目復刻一份、放在香港的書店裡供客人參閱:「因為想到始終有人無法來台參觀書展,在香港書店裡做這個小型展覽,好像是兩地共鳴一樣,讓在香港的讀者也能一起看到這些書。」

記者的話:與航線一起忙起來的⋯⋯
2025年,台北書展已經來到第33屆;但若從解封算起,今年是從疫情中恢復後的第二次大型書展。過去一年裡,據國際航空情報公司報告,從香港飛往台北的航線成為了「2024全球最繁忙航線」。疫情時期,不少香港作家與出版業者在台紮根;疫後也隨著航線忙碌起來,更多仍在香港或移居海外的港人也來此地,台北書展似乎成為了從事文化出版業的香港人的一次聚點。
數年來,港人在台的文化耕植漸漸拓寬了香港作家在台出版的路徑。儘管跨海出版也需面對溝通、物流、時間計算等阻力,但無可否認的是,異地出版面對全新讀者時、也同樣會帶來新穎的想法和價值。與此同時,來台參展、參與活動的獨立書店及出版單位,也彰顯了一束來自香港民間的力量。兩邊的線上交流始終有限,一年一度的實體相聚,卻可以更直接地瞭解彼此現時的文化生態和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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