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封殺X：大法官打擊社交平台對抗極右，馬斯克批其獨裁｜Whatsnew

就在社交平台 Telegram 的創始人杜羅夫被巴黎警方逮捕的前後，另一社交平台 X（前稱Twitter）也在另一個國家捲入了衝突：8月30日，巴西最高法院法官莫賴斯（Alexandre de Moraes）做出了一個登上各大媒體頭版的決定：「立即暫停」 X 在巴西全境的業務。

莫賴斯法官被認為是巴西近年政治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他此前曾擔任檢察官10年，其後曾任職聖保羅州公共安全部長、巴西司法部長，在2017年就任巴西最高法院法官。

巴西憲法是世界上最長的憲法之一，對社會方方面面的規定事無鉅細。監管憲法的巴西最高法院也被許多分析認為是世界上最有權勢、最介入政治的最高法院之一。

2019年巴西右翼前總統博索納羅（Jair Bolsonaro）上台後，最高法院又擴大了自身的權力，在某些案件中，法院可以同時扮演調查員、檢察官和法官的角色。這一時期，莫賴斯法官開始主導針對極右翼網軍的調查，指控他們涉嫌利用公款策劃造謠活動，在社交網絡傳播虛假信息，也因此和博索納羅政府發生了衝突。

2022年總統大選競選期間，莫賴斯法官被授予命令社交平台刪除網上貼文和視頻的權力，這被認為是採取民主制的國家中為打擊虛假信息而採取的最積極的行動之一。而當計票中博索納羅的支持者批評電子投票系統時，莫賴斯強制撤銷了數千條被認定為假新聞的網上信息，並短暫屏蔽了 Telegram 在巴西的服務。他還下令對幾位被指控在 WhatsApp 上發送含有政變消息的商界領袖進行入室搜查。

博索納羅敗選後，2023年1月8日，他的支持者發動抗議並演變為襲擊國會的騷亂，包圍了首都巴西利亞的三權廣場。此後，莫賴斯法官對2000多人以涉嫌政變為由發出逮捕令，並展開多項針對博索納羅的刑事調查。他還命令各網絡平台封鎖被指控威脅民主的上百個賬號，包括一些巴西最著名的保守派學者和國會議員。

今年4月，X 公司的老闆、被認為是親博索納羅的馬斯克（Elon Musk）發布一連串推文，將莫賴斯法官稱為「獨裁者」，指責他妨礙言論自由，壓制保守派的聲音。

對此，莫拉埃斯法官反擊稱：「言論自由不是攻擊的自由，言論自由不是捍衛暴政的自由」。當他威脅對馬斯克開展司法程序，並以罰款相威脅時，X公司發出和解信，表示將遵守法官的命令。

然而，到了8月17日，馬斯克再次和巴西最高院發生衝突。莫賴斯在一份文件中表示，X 公司並沒有遵守命令，因此將面臨罰款，X 在巴西的法定代表人也會面臨逮捕。而馬斯克的回應則是宣布關閉 X 在巴西的辦事處，同時保留在線服務。

8月28日晚，莫賴斯給馬斯克發出一份為期24小時的最後通牒：要求他任命一名新的法人代表，並繳納未支付的罰款，否則將暫停 X 在巴西的業務。馬斯克選擇無視這一最後通牒，並鼓勵巴西用戶使用 VPN 繞過封鎖。

莫賴斯隨後行動：8月31日凌晨，X已無法在巴西使用。9月2日，由包括莫賴斯在內的五名法官組成的小組一致通過了這一禁令。馬斯克控制的衛星互聯網公司 Starlink 的巴西賬戶也被凍結以追討罰款，Starlink 曾試圖對抗禁令，甚至考慮提供免費的網絡服務，但也在9月3日讓步，宣布將在巴西提供的 Starlink 服務中屏蔽 X 。

莫賴斯給出的禁令中還包括了禁止使用 VPN 訪問 X，違者將被處以5萬巴西雷亞爾（約8800美金）罰款。

莫賴斯認為，馬斯克「將自己定位為一個真正的超國家實體，不受各國法律的約束，這表明他完全不尊重巴西的主權，尤其是司法機構」。而馬斯克則在X上寫到：「言論自由是民主的基石，而巴西一位非民選的僞法官卻出於政治目的破壞了言論自由」，他把莫賴斯比作哈利·波特里的反派「伏地魔」，呼籲他下台。

博索納羅和他的追隨者們則為馬斯克搖旗吶喊。近幾個月來，馬斯克與美國共和黨人的支持幫助了巴西右翼再度恢復元氣。9月7日的巴西獨立日，數萬名博索納羅的支持者走上聖保羅街頭抗議，呼籲參議院彈劾莫賴斯。數十名保守派政界人士也加入了示威活動，其中許多人指責法院試圖在10月6日市政選舉前審查右翼反對派。極右翼議員基西斯（Bia Kicis）說：「審查制度已被強行通過，巴西現在加入了最惡劣獨裁政權的可恥行列」。

與此相反，莫賴斯法官的決定得到了左翼的稱讚。工人黨主席霍夫曼（Gleisi Hoffmann）將馬斯克形容為「被寵壞的、野蠻的、傲慢的花花公子」。巴西總統盧拉（Luiz Inácio Lula da Silva）也做出回應：「（馬斯克）以為他是誰？」

盧拉還在電台上表示：「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任何公民在巴西投資，都要遵守巴西憲法和法律」。

莫賴斯法官的強硬做派一向飽受爭議。支持他的人認為他拯救了民主制度，使總統權力得以順利交接，但也有許多人擔心司法過度擴張以至於破壞了國家的權力平衡，其保護國家民主的努力反而可能削弱了民主。也有人指責他的許多作法不當，如將嫌疑人未經審判拘禁、在幾乎沒有犯罪證據的情況下就下令搜查、參與判處一名現任國會議員近九年監禁、暫停一位民選州長的職務等。

也有批評認為，莫賴斯要求刪除社交賬號的法院命令沒有附帶這些賬號如何觸犯法律的解釋，也幾乎不留申訴的餘地。類似「虛假信息」和「反民主言論」這樣模糊的表達可能會導致大量政治言論被審核。

還有學者格林沃爾德（Glenn Greenwald）在《聖保羅頁報》（Folha de São Paulo）上披露稱，莫賴斯會擅自選擇調查對象，針對特定的賬戶，要求下屬找到刪除這些賬戶的理由。

這次的X禁令再度掀起爭論。法學教授卡洛斯·阿豐索·蘇薩（Carlos Affonso Souza）稱該命令是「最極端的司法決定。」但他補充說，在馬斯克如此公開且明確地藐視多項法院命令後，巴西必須採取某種行動。「對使用VPN的巴西人罰款5萬雷亞爾是一種過度反應。因為星鏈公司屬於馬斯克的企業集團就封鎖其賬戶，這一決定污染了討論的公正性。」

巴西記者加斯帕里（Elio Gaspari）則寫道：「馬斯克的立場本身是站不住腳的。但莫賴斯法官決定發動他的『輕騎兵衝鋒』以來，馬斯克開始贏得同情」。

早在今年5月，就有一份民調顯示，約56%的巴西人認為這位大法官「近年來做得太過分了」，約27%的受訪者表示反對。8月，聖保羅市長候選人馬薩爾（Pablo Marçal）的社交賬號被封，之後，他的支持率反而飆升。許多人擔心，曾經是反博索納羅主義主要堡壘的聖保羅市，可能會成為極右翼的政治中心。在距離巴西市政選舉僅一個月的情況下，封禁X的舉動無疑會進一步產生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