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九月的第一個星期一是美國的勞動節。傳統上,在大選年,勞動節也標誌着大選季的正式開始。因為到這個時候,兩黨的黨代會都已結束,總統候選人也被正式推出。隨着總統辯論的粉墨登場,大部分選民才開始真正關注大選。在日期方面,今年也不例外,民主黨黨代會於2024年8月22日結束,特朗普和賀錦麗的總統辯論則會在9月10日進行。
不過,隨着總統初選在上世紀70年代成為推選兩黨總統候選人的正式程序,大選的週期也被大大拉長了。到了本世紀,大選已經變成了一個從頭一年初夏開始,持續一年多的長跑。甚至在本次大選中,特朗普在2022年美國中期選舉剛一結束就宣布參選,更是讓大選變成了一個兩年的拉力賽。
所以一般到了九月初,被媒體和兩黨宣傳日復一日轟炸的選民,大部分應該已經被兩黨鎖定,只剩下出來投票了。同時,隨着一些州允許在九月下旬就開始提前投票,也讓從勞動節到大選日之間短短兩個月的時間,看上去更像是最後的衝刺,比拼的是雙方催票的能力。
但是,今年的美國大選,因為拜登的退選和賀錦麗的快速登場,相比往年還有着諸多的大小細節尚存變數,可能會影響選情,也就讓今年的大選充滿了不確定性。所以如果你此時看到有什麼文章,信誓旦旦地說特朗普或者賀錦麗會贏下大選,都不要去相信。
民調到底有用嗎?
當然了,很多人會拿民調說事。的確,按照往年,到了九月份,隨着之前舉棋不定的選民開始拿定主意,民調也會趨於穩定。不管是把民調簡單匯總平均的 RealClear Polling,還是對民調加權平均的 FiveThirtyEight(538),目前賀錦麗在全國民調上都略微領先特朗普2-4個點。
現在關於選情的評估裏,民調是少不了的參考數據,往往也是最重要的數據,也是每天政治新聞裏不可或缺的一環。隨着大選日的臨近,各種民調的數量也會增加。兩黨的支持者會習慣性地撿對自己有利的民調說事(當然偶爾也會拿對自己不利的民調來刺激籌款)。只是,民調對評估選情當然很有用,但是對於預測大選的結果,在過去幾個大選週期裏,已經被證明有很大缺陷。
首先,民調本身有相當的隨機性。在各種突發競選事件影響下,民調經常會出現大起大落。同時,不同機構的民調之間的差別也很大。但是,隨着民調越做越多,民調本身也開始變成了整個大選的一部分,容易出現意想不到的系統性偏差。比如採樣人群可能會因為採樣方法的不同而缺乏代表性,又可能有選民因為特定的政治氛圍,對民調機構並不信任,而不配合民調。當然民調機構會採用各種方式來糾偏,但這又會加入另一層不確定性。
這並不是說民調就是扔硬幣。民調經過了這麼多年的發展,已經變得相當準確。但是就算再準確,民調依然會有誤差。所以通常的做法是把大量的民調彙總,很有效地減小隨機誤差。所以現在我們看幾大常見的民調彙總網站,結果是很穩定的。不出意外的話,在接下來的兩個月裏,民調不會出現大的漂移。
如果說民調的好壞,看的是民調數值跟最後兩位候選人的得票比例有多接近的話,那民調的可信度肯定是不會太差的。只是,大家對民調的評估,其實是看民調是否能正確地預測誰最後能當選總統這個單一的結果。那在當下兩黨極化相對均勢的時代,就算在民調誤差範圍內只出現一個點的差異,也足以讓民調結果跟大選結果完全不一樣。
而且,大家現在也知道,因為美國是選舉人團制,所以對決定大選結果最重要的,是今年的七個搖擺州。所以現在的新聞裏,更引人注目的,是這些搖擺州的民調。但是,像全國民調一樣,這些搖擺州的民調受到的關注,相比起它們的實際意義,也是被誇大了。首先搖擺州的民調的質量相比起全國民調來更加參差不齊,其次這些州之間本身也有着相關性,民調並不能簡單地做平均,而這些關聯本身又很有可能跟今年大選的特定形勢有關。
所以大部分人在關注這些民調的時候,他們關注的,是基於這些民調做出大選預測的網站,比如 538,Polymarket,Economist。
但是這些預測現在也很不一致。比如在筆者寫稿時,538 網站顯示賀錦麗的勝率是55%,Polymarket 顯示特朗普的勝率為52%,而 Economist 顯示基本是50-50,賀錦麗略微佔一點優勢。
哪個網站的預測更靠譜一點呢?
我們並不知道,專業的政治學者也不知道。因為這些網站的預測,都是基於自己的一套模型,這些模型都是理論上有道理,但是並沒有經過足夠的實踐檢驗。原因很簡單,檢驗模型成色的機會太少了。美國總統大選四年才選一次,而且也只是一次。對於統計模型的訓練來說,這只是一個樣本點。而模型需要的,是海量的數據,越複雜的模型,需要的數據越多。而且,四年的週期,也會出現相當多的變化,選民的變化,民調技術的變化,兩黨政治的變化,都讓每次選舉具有相當的唯一性。比如這次美國大選,不管是特朗普險遭暗殺,還是拜登在夏天退選賀錦麗中途接任,都難以從過去幾次大選中找到什麼情況可以在建模時參考借鑑。
雖然說,美國還有其他大量的選舉,比如參衆議員的選舉,地方政府的選舉,可以用來幫助訓練,但是這些選舉不是大選,它們和大選的關聯,也是需要通過合理的模型來解釋。總之,就是我們現在並沒有什麼客觀標準來對這些模型做評估。甚至,就算是最後某一模型成功預測了大選,也不代表它在原理上更加正確,在下次大選中還能繼續正確下去。
不過,這並不是說在接下來的兩個月裏,大家不要去看民調和大選預測,而是說不要過多地糾結於具體某個民調數據,或者花時間在幾個預測模型之間比較。民調還是應該看,而且不要只侷限於關於大選的民調,要看方方面面的民調,尤其是關注民調數據的相對變化。因為這些變化,是被大量民調同時證實的整體趨勢,反映的是基本面上的變化。在通過海量民調預測大選成為主流之前,這些基於基本面的大選預測才是主流。而且,至少在上兩個大選週期裏,這些預測的表現並不比民調預測要差。更重要的是,它們不止是一組數據,而確實能反映出一些更實在的經濟社會文化大趨勢,也就更有嚼頭。
基本面簡單地說,就是各種各樣可以被量化的非大選民調數據。所以,理論上什麼指標都可以拿來當基本面的參考。當然,跟建模一樣,指標的選擇本身就非常主觀,也是隻要邏輯說得通,就可以被人拿來用。所以接下來這篇文章也不會把各種指標都說一遍,而是選擇幾個常見的角度聊一聊。
「重點是經濟,笨蛋」
最重要的角度,當然是經濟,關乎民生的經濟。
衡量經濟的指標有很多,大的可以是國民生產總值這樣的宏觀指標,小的可以是一罐可樂、一加侖汽油的價格。國家的經濟狀況直接影響到每個人的生計,所以也就當然會直接影響到選民的選擇。
經濟的好壞雖然對大選有着巨大的影響,但是它的影響的時效性也很短,基本上只有大選年的經濟狀況會對選民產生影響。就像1980年當選的里根,剛上任時美聯儲為了壓通漲,升息製造了一個小衰退,國民生產總值一度下跌1.8%,但是到1983年經濟又強勢回升,在1984年國民生產總值增長恢復到7.2%,失業率從10.8%降到了7.4%,通漲從8.9%降到了3.9%,讓里根可以打出經濟牌,強勢贏得84年的大選。有統計顯示,在大選年的前三個季度,國民生產總值每增加一個點,執政黨的候選人的選票增加1.7個點。
但是,2024年的美國經濟,並不如1984年這樣黑白分明。雖然說從國民生產總值的角度,美國經濟保持着相對穩定的發展,失業率雖然開始上升,依然處於低位(其中有大約一半的新增失業人口是之前離開就業市場的人又選擇重新回到就業市場),甚至連被民衆抱怨的通漲,也開始回落,趨於正常,但是像密歇根大學的消費者信心指數這樣衡量大衆濟經狀況體感的指標卻並不樂觀,在今年甚至是一路滑落,抱怨物價讓自己的個人財務變差的人數,回升到接近22年通漲高點的時期。
這也讓接下來兩個月的幾個重要的經濟數據變得更加重要。並不是這些數據本身能改變什麼,而是說通過這些數據,可以去推測選民對於經濟的真實感覺,比如每個月初推出的就業數據和通漲數據。就像剛剛過去的9月6日推出的就業數據:略微回升的就業數,下調的六七月就業數,微降的失業率,平穩的勞動參與率,都顯示美國的經濟正在降溫,但是還沒有失控。但是我們也看到,民主黨和共和黨都基於這一數據在大做文章,向對自己有利的方向渲染。這一切,當然是為了說服最後的那點搖擺選民。
不過不管是通漲,還是經濟發展,在任總統其實並沒有什麼立刻扭轉乾坤的工具。美國經濟的發展週期很大程度上是被市場推動的,美聯儲對於美國經濟的影響,也遠比總統大得多。但是民衆卻對總統寄與厚望,並把通漲這樣的問題歸咎於總統身上。所以這就成了對特朗普最有力的競選議題。
最後還需要說的一點,就是雖然經濟對競選的影響很大,以至於1992年競選時,克林頓的競選經理James Carville 留下了那句名言「重點是經濟,笨蛋」(It’s the economy, stupid),至今仍被大家屢屢拾起。但是在現在這個黨派極化的時代,兩黨選民對於經濟形勢的看法,已經很大程度上被黨派立場左右,所以經濟形勢對於競選的影響,肯定沒有1992年那麼大。比如在2016年大選時,經濟形勢的諸多指標都利好民主黨,但是依然被特朗普贏下了大選。
經濟問題依然重要,當然還是因為在今年的大選中,幾個關鍵搖擺州里幾千上萬張選票的變化就有可能改變整個大選,這實際是把經濟的影響給放大了。
「改變,還是保持現狀」
特朗普贏下2016年大選,很大程度上是借了2016年反建制的大勢。那年初選,兩黨四名主要候選人,有三個人都是打着反建制的旗號。最後是特朗普這樣一個實打實的體制外候選人對決希拉里·克林頓這樣一個不能更建制派的候選人。特朗普喊出的反對「深層政府」,就呼應了反建制浪潮下大家對政治體制現狀的不滿。
換句話說,就是尋求改變的呼聲。
剛才提到了James Carville的名言「重點是經濟,笨蛋」,其實這只是他在競選團隊中提出的三個注意事項中的第二條。他提出的第一條,是「改變,還是保持現狀」(Change vs. more of the same)。執政黨掌控白宮的時間越久,選民尋求改變的呼聲,就越大。一般這種改變的呼聲背後,是大量選民對於在任總統推出的政策的不滿。政策的推出往往是為了完成對競選的承諾,但是政策的受益人卻通常不會因此而再次積極投票,出來投票的,是那些反對這些政策,覺得自己被政策傷害的人。就像在2010年中期選舉中出來的茶黨,就是那些反對奧巴馬的經濟政策和醫保政策的人,他們也成了後來特朗普支持者中的重要力量。
衡量改變呼聲的指標,通常包括在任總統的支持率,關於國家是否走在正確方向上的民調等等。
在拜登退選之前,這些指標對於他來說是很糟糕的。在2024年的大部分民調中,他的支持率都跌破了40%,比特朗普在任時的平均水平要低,也不如2020年大部分時候特朗普的支持率。在國家是否走在正確的方向這個問題上,民衆的滿意度基本回到了2010年代初大衰退後的水平。
所以在拜登退選,賀錦麗成為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後,賀錦麗馬上開始試圖把自己打造成那個會帶來大衆需要的改變的候選人。賀錦麗選擇了奧巴馬的策略,就是強調自由派的政策是美國傳統價值觀的自然延伸,她把墮胎權、投票權、受教育權、經濟權利都放進了從羅斯福新政時開始的四大自由裏,讓競選的方向從拜登維持現狀的「保衛民主」變成了她的自由與希望。
作為在任副總統,賀錦麗試圖用變化來包裝自己,也是因為2024年有一個變數,就是民衆對於政策現狀的不滿,並不都是由拜登政府造成的,特朗普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這當然就是他在當總統時任命了三名保守派大法官,最終在2022年推翻了《羅伊訴韋德》案,取消了聯邦一級對女性墮胎權的保護,也讓墮胎權成為了2024年大選的焦點。所以賀錦麗那邊就試圖通過墮胎權這樣的事情給選民一個提醒,就是你是否還想回到特朗普時代的混亂和倒退中。
不管是賀錦麗還是特朗普,可能都意識到了,他們需要爭取的那一點點可以被說服的中間選民,主要是支持墮胎權,但是又被當下飛漲的生活成本所困住,而遲疑不定的選民。
賀錦麗的一個意想不到的優勢,在於她是七月份才匆忙上馬。通常情況下,既然不是在任總統尋求連任,總統候選人都要參加激烈的黨內初選。在初選中會拿出系統的政策主張。但是賀錦麗沒有,所以她的政策綱領基本是一張白紙。這就讓她可以在大選中更有針對性地制定政策。不過,賀錦麗的政策也沒有那麼靈活,因為她畢竟是在任副總統,她的政策主張不可能離拜登的太遠。所以到現在,賀錦麗依然是在慢慢地推出自己的經濟政策。從現在她推出的一系列政策來看,賀錦麗明顯是在拜登的經濟政策的框架下,努力向經濟民粹的方向靠,以期獲得藍領選民、獨立業主這些中間選民,乃至於是親共和黨選民的支持。
而特朗普那一邊,其實也在做類似的事情。一方面,他意識到賀錦麗在經濟政策上的攻勢,也開始相應地推出新的經濟政策。比如就在9月4日,賀錦麗剛剛宣布了新的經濟政策,要把對小企業的稅務減免翻十倍,並把對年收入在百萬美元以上的家庭的長期資本利得稅率從20%提高到28%(這裏值得注意的是,其實賀錦麗把拜登呼籲的39.6%的稅率大幅降低了)。馬上在9月5日,特朗普也宣布了一系列的新政策,要為美國製造業減稅,建立主權基金,併成立一個政府效率委員會。另一方面,特朗普也在墮胎議題上調轉了方向,甚至擺出了要比賀錦麗還要自由派的資態,表示政府和醫保公司要為人工受精買單。
所有這些,當然是為了證明,自己才是那個能夠帶來選民想要的真正變革的候選人。
相信在接下來的兩個月裏,雙方還會有更多靠譜的和不靠譜的政策出台(但不出意外,大部分都會是不靠譜的、吸引選民眼球的,要麼不被政策專家看好,要麼根本沒有希望被推出,推出也無法有效執行的政策)。隨着雙方部分政策的高度交疊,我們也能看出,接下來幾年,哪些政策方向會是兩黨有一定共識的,哪些會是主要的分歧點。因為現在嚴重的黨派極化和兩黨相對均勢的國會形勢,美國的政策更多地趨向於維持現狀。所以更有意義的應該是那些共識,因為這是不管誰上任,在接下來幾年都可能推得動的政策方向。
至於這些為競選而承諾的諸多「改變」對於大選有沒有意義,這個沒有直接的答案,畢竟兩個候選人也都是摸着石頭過河。一來還是可以參考民調的變化,二來可以看其他方面的反饋,比如選民的興奮程度,小額捐款的數量變化。就像當特朗普暗示自己可能會支持佛羅里達州的墮胎權入憲公投後,馬上就遭到了保守派的逼宮。因為他們注意到,特朗普在墮胎權問題上的左轉讓共和黨地方誌願者的熱情大大降低。這些志願者會是接下來兩個月裏挨家挨戶打電話敲門催票的地推部隊的主力。如果他們泄氣了,那共和黨的催票效率就會打折扣。所以特朗普不得不在第二天就在福克斯新聞台記者的追問下,表示自己不會支持墮胎權入憲,好安撫保守派。 這也讓很多共和黨人士認為,特朗普還是應該去經濟問題和移民問題上下功夫,這才是他能給選民帶來的改變。
總統相
在評估選情基本盤時,另一個常被提到的角度是在任者優勢。
當一名在任總統競選連任時,他理論上擁有競選對手沒有的優勢,那就是他作為在任總統,可以通過做事來爭取選民的支持,而他的競爭對手只能靠說來吸引眼球。就像在2012年大選前的十月底,桑迪颶風正好掃過美國,造成了超過六百億美元的損失。作為總統的奧巴馬就可以一聲令下緊急調配聯邦物資救災,還和新澤西州的共和黨州長克里斯蒂一起巡察災區,而共和黨候選人羅姆尼就只能乾瞪眼。
在任者優勢很大程度可以通過總統的支持度看出來。像拜登的支持度一路跌破四成,拜登無法用行動證明自己,在任者優勢就變成了劣勢。其中的核心原因,就是在選民心中失去了總統相。
總統相是個抽像的概念。簡單說是當總統的能力夠不夠格。但是評價一個人能不能當總統,夠不夠格當總統,對於普通選民來說,並沒有明確的標準可以遵循。畢竟美國總統這個工作只此一個,除非你是在任總統或者已經當過總統,否則沒法證明自己夠格。這個標準,就只在選民心中,同時也相當主觀。
對於大部分選民來說,總統相是一種感覺。就比如特朗普和共和黨利用南部邊境大量難民的涌入來攻擊拜登,就是利用了大衆心中總統是國家元首的印像。總統既然大權在握,當然得是維護法律和秩序的人。難民涌入就表示總統無法控制社會秩序了。所以為了應對,支持移民權益的拜登也只能大筆一揮,通過行政令來把難民涌入的數量強行壓下去,來顯示自己的總統威嚴。難民涌入也不分誰當總統。特朗普當總統的時候,在2019年也遭遇了一次難民潮。當時他也是緊急加強了邊境安全工作,推出了骨肉分離等爭議政策,在半年裏把難民數量壓了下去,以顯示自己的總統鐵腕。結果那一年聯邦法院處理的刑事案件裏有六成都是無證移民相關。
但是拜登還是因為總統辯論上的糟糕表現而遭遇了幾乎致命的一擊。這是因為在他當選後,共和黨就試圖把他定義為年老力衰,無力承擔總統職能。在總統辯論上,拜登在鏡頭特寫下有點遊離的眼神,缺乏中氣的聲音,都肯定了這種衰老感。反過來,特朗普在競選集會上中彈,險些被暗殺,舉起拳頭高呼的樣子,在選民看來,這種臨危不懼的氣勢,當然就是總統相爆棚。
隨着拜登退選,在任者優勢已經轉向了特朗普。因為特朗普是兩名候選人中唯一一位當過總統的的人。對共和黨選民來說,特朗普就是在任總統,在尋求下一個任期。他也無需再去證明什麼。雖然說賀錦麗團隊試圖把年老體衰的標簽貼到特朗普身上,但是隻要特朗普保持自己公開活動的強度,這種攻擊也就沒什麼效果。
打造總統相的壓力,現在就全壓在賀錦麗身上。
雖然說,副總統這個履歷,是所有可能的經歷中最接近總統的,也是讓她最有資本說自己適合當總統的,但是因為對手是特朗普,所以她處於天然的劣勢。
在賀錦麗快速成為民主黨的實質總統候選人之後,特朗普和共和黨對她進行了一系列的人身攻擊,不管是質疑她的身份,還是說她鬥不過普京,都是在向選民說,賀錦麗沒有總統像,擔不起總統的責任,不值得信任。
賀錦麗團隊應該也是預料到這一點。所以她在宣布參選至今,只接受了一次記者採訪,其它全是在被嚴密包裹好的競選活動中亮像,就是怕出現形像失控。但是,如果不能證明自己有總統像,逃是逃不過去的。賀錦麗在民主黨黨代會後民調沒有得到進一步提升,也說明選民還是不了解她。她需要進一步地將自己的形像打造得更堅實豐滿,才能深入人心。
而最好的證明自己的方法,就是9月10日的總統辯論,因為她會在辯論中和特朗普一對一直接對決。
在總統辯論中顯出自己總統相的關鍵,並不在於說了什麼,而是在於如何說。拜登當然就是吃了這個虧。所以有人說,評估總統辯論勝負的最好方法,就是把聲音關掉,只看辯論者的肢體語言。肢體語言本身講究政治天賦,也要不斷的練習。就像政治天才比爾·克林頓,到了1992年參加總統大選時,也依然要接受媒體專家的指導,改善自己的肢體語言。比如,在市政廳會議辯論時,提問者都是所謂的普通選民。克林頓就被人指導,在傾聽和回答問題時,要輕輕地很自然地側身轉向提問者,以顯示對選民的關注,提升好感。
這其實也反映了總統相的另一面。固然領袖氣質是作為三軍統帥一國元首所需要的總統相,但是,讓普通選民感到親切感,讓他們覺得總統候選人能感受到自己所感,也是重要的總統相指標。像賀錦麗這次選了沃爾茲作為自己的競選搭擋,應該一定程度上也是因為沃爾茲的形像非常親民,可以衝消一些賀錦麗自己西海岸精英的氣質。但是最終,賀錦麗還是要證明自己也是這樣一位有着一國元首的氣勢,同時又顯得平易近人的候選人。在不同場合不同問題下自然地轉換角色,就非常的重要。
在1980年大選的總統辯論最後,照例是雙方候選人做最後的總結陳詞。在任總統卡特首先發言。他在呼籲大家投票給自己時,用了一種高高在上的領袖宣講式的發言方式:「美國人民現在正面臨一個孤獨的抉擇,下週二,那些在聽我講話的人將不得不對這個國家的未來做出判斷。我認為他們應該記住,一張選票可以產生很大的影響。」卡特用第三人來稱呼電視機前的選民,一下子就把自己和選民拉開了距離。而接着他陳詞的挑戰者里根則是直視鏡頭,像跟朋友說話一樣用第二人稱打招呼:「下週二,你們所有人都將前往投票站,在那裏做出一個決定。當你在做決定的時候,我想你或許可以問自己一個問題:比起四年前,你覺得過得更好了麼?」誰更顯得平易近人,高下立現。
讓賀錦麗跟這些美國政壇的傳奇比,要她拿出這樣表現,可能有點難,畢竟她是七月份才參選。但是,總統辯論就會是這樣一次打造自己的關鍵一戰。因為這之後,就看不到可以正面交鋒的機會了。如果這次輸了,可能就像拜登一樣沒有了翻盤的機會。
所以整體來看,雖然雙方很膠着,但是從基本面上看,特朗普還是應該略佔上風。因為讓他失分的地方,已經不多了。經過這十年的競選和當政,選民對特朗普已經無比的熟悉,不管他的政策多離譜,形像上又有什麼出格的事,對他的傷害應該都很有限。反過來能讓他漲分的地方也不多,可能只有超出他和賀錦麗掌握的經濟狀況。現在看,大家還是擔心經濟會不會陷入衰退,所以對特朗普應該更多是好消息。對於他來說,最大失分並不在於自己形像受損,而在於因此反襯出賀錦麗更有總統相。這應該也是特朗普在接下來的辯論中最需要注意的。
反過來賀錦麗需要證明自己的地方有很多。就算總統辯論表現得好,也需要在接下來持續不斷的進一步向選民展示自己。同時還要繼續傳達自己尋求改變的訊息,根據需要不斷推出新賣點。所以她犯錯誤的可能,也就比特朗普大得多。但是如果她能夠成功避免犯錯誤,或至少不犯大錯誤,那勝選的機會就會大大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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