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區議會選舉於12月10日完成投票日,這場只容「愛國者」參與的選舉,投票率為27.54%,繼2021年立法會選舉後創香港地方選舉史上最低,廢票白票數目亦高於2019年區議會選舉:「香港01」統計,一共有22045張無效選票,比例約為1.85%,高於2019年區議會選舉的無效選票和比率(約為17600張)。特首李家超「護短」方式是,認為選舉「圓滿成功」,追責計算票冊的電腦當機。
足見香港430萬選民相當抗拒北京強力介入「完善」的選舉制度,與官方所稱選民「大力支持」情況完全相反。
民主黨派無人參選,在親政府的建制派陣營中,民建聯佔147席成區議會最大黨,佔整體區議員31.3%。其餘政黨各佔不足50席,依次為工聯會43席、新民黨/公民力量25席、經民聯24席、自由黨8席。政府在選後再公布了179名委任區議員名單,其中也是民建聯最多。連同選舉結果,共誕生470名候任區議員,明年1月1日履新。
在這些「完善」、「有效」、「愛國者」話語背後,是新選制以「愛國者提名機制」為主要門檻,在擴大選區的同時減少議席,又復辟委任議席,收回地方議會撥款權,被視為「開民主倒車」。
北京以新選舉制度著力規訓香港政治生態,不過,規訓成果如何?
壟斷式選舉,參選先「拜三會」
在2019年後,北京向民主派施出轉型「忠誠反對派」、以換取參與新選制「活路」的一連串游說,但民主派在政壇上實際已經被泯滅。
首先是,不斷向「愛國者標準」靠攏的溫和民主派與非建制派無法得到提名,想要完成參選申請,可謂 「連門都沒有」,佔六成民意的民主派無法參選,意味著今次選舉將由在2019區選潰敗的建制派政黨與地區力量來主導,坊間在選舉後戲稱是「敗部復活」。
而「敗部復活」在今次選舉是一定會發生的,因為掌握提名權的的「三會」,分別是分區委員會、地區撲滅罪行委員會及地區防火委員會。早於2023年1月,政府在未有解釋理據下宣佈委任三會成員,成員絕大部份為2019年區選落選者,且任期只有一年。
制度訂明,要能參與地方直選,需得到最少3名、但不多於6名的三會成員提名、及50位地方選民提名。事實上得到這三會提名的難度高於50人,因為50名地方選民提名尚可透過落區與社區網絡獲得,而政府並未公開過三會成員聯絡方式,而且三會成員政治立場明確,要獲得他們的提名幾乎要靠建制派人脈才有機會辦到。因此,得到愛國者提名認證,基本上已獲得參選機會,而且三會成員擁有間接選舉地方委員會議席的權力,能比一般選民投多一票。
簡言之,在敗部復活前提下,官方及其委任的2533名三會成員,同時掌握地方直選及間選議席的陣營分布的決定權,三會成員身份猶如特區政治新貴。
新選制有如為建制派度身訂造,先是將敗部委任於三會,再透過新選制在以往公民提名制度上增加三會成員提名,在入閘處設限,使得提名比選舉更重要。HKFP統計指,在176席直選議席中,有92.6%即163席的人同時身兼三會成員;「集誌社」亦統計180位候選人資料,發現近兩成人屬「互相提名」,「你提名我,我提名你」,間接等同於自己提名自己;《明報》統計,在470名候任議員中,有409人為三會委員,佔87%;192人屬「敗部復活」。
在在顯示,如今,愛國者提名機制影響力巨大,甚至比候選人選舉實力還重要。
建制派「良性」競爭背後,新仇舊恨仍然隔處可見
今次選舉,建制派內部也不是一片祥和,雖然建制派大黨之間,最大黨民建聯維持獨大結果不算意外,其主席陳克勤作出總結時就用上「理性競爭」形容選舉過程,陳克勤沒有說清的是選舉本身亦是各種資源的較量,工聯會與勞聯今次選舉就擬結盟互助,務求「鍊贏」大黨,意有所指是民建聯。
在選舉安排方面,當局因登記系統電腦故障,而決定延長投票時間一事上,惹來不少建制派批評,新民黨葉劉更將之視為新民黨候選人敗選,拖低投票率重要原因,連番「打直球」。直指失誤在政府。
不過,工聯會以往著力攻打勞工議題,但近年在立法會討論輸入外勞議題上,表現乏善可陳,地區層面吸票力也老化明顯、未能開拓足夠新票源,他們和新民黨要拉近與民建聯的差距,短期內亦難以做到。
自稱「中間路線」的溫和小黨如自由黨、實政圓桌及民主思路,觀乎候選人參選政綱其實較許多大黨候選人落地,但由於他們在選前已被北京視為是要借改制銳意改造的「兩面派」,參政空間不斷被收窄,在提名階段已出現不夠提名的情況。
新選制除了更換愛國者治港的新政治生態外,更為治標治本的是要杜絕2019年年青選民介入選舉的政治氣氛與背後選民基礎,防止以往被視為層層封鎖的特首選舉制度,將被香港社會「打爆機」而取得主動的局面,以緩解北京困境;再來就是培養一種比傳統建制大黨更為選民所接受的建制派政治力量,重新拉近得票率,消弭民主派在區議會層面所有優勢。
筆者認為目前新設的雙議席單票制就是針對後者的實驗場。
今次選舉的雙議席單票制,讓一個選區最高票的兩席當選,變相鼓勵稍有地區實力的三會成員嘗試在建制大黨間尋找突圍機會。若以結果論,在新制度下民建聯大黨位置不動如山,民主派缺席則造就建制派大黨與小黨較量的新局面,較具實力者或平分議席,對小黨而言,這是全新的選舉經驗。通過選舉,他們可了解自己實力所在,若能勝選更是加分。
如組建於後19時代的小黨「香港新方向」,則拒絕跟隨建制大黨隊型作風,以向民主派支持者對話作選舉主軸,近年吸納民主派中人主理選戰策略。他們派出五人參選,雖只有1人當選(天水圍南及屏廈陳燕君),蝴蝶山李嘉駿以八百票落敗也能排第三,而另外三人在九龍城南、黃大仙東、黃大仙西這些過往由獨立民主派及傘後團體經營選區,得票成績都較傳統大黨理想。作為新建制派政黨,「香港新方向」能成功向民主派選民吸票,完成與傳統大黨區隔,實力非一般建制小黨可比擬。
筆者一直認為建制派內存在激進路線,這種路線指的是,政治觀點極端保守,認同「一國高於兩制」,反對性別平權,將香港民主運動訴諸外國勢力干預及顏色革命,在議會內外狙擊民主派及「敵對勢力」。自建制內部興起激進建制路線後,近幾次選舉都有建制派候選人(例如工聯會吳秋北、何君堯、新民黨李梓敬)以此吸票,唯通常僅僅過關,成績始終未見突出。
這次選舉中的激進建制,就仍然有灣仔穆家駿、黃大仙東莫嘉傑、觀塘西許民楓、屯門西鄧德成四位,只有穆家駿在民建聯全力告急下當選,莫嘉傑在老牌地區組織東九龍居民聯會支持下仍告落敗,鄧德成在何君堯連線支持下與許民楓同在其選區包尾,網上熱度未有轉移成足夠地區支持。
筆者認為,自從新政府上場,維護國家安全論述被官方吸納後,激進建制派在選舉層面無人接力,激進建制路線在成績上已呈式微,在未來政局中或會逐漸退場。
另一邊廂,是筆者認為建制派中有一種「小清新」路線正在形成:分析將近20位報稱無政治聯繫的當選者及高票落敗者,他們的共通點是在選舉工程中甚少提及自己與建制派組織關連,即使眾人皆知在技術層面若無建制派組織支持、而又能有力與大黨一戰,根本是不可能的。他們通常有一個「學有所成」知識青年投入社區「下鄉參選」,從「低」做起,由地區團體開始投入工作。部份人更強調自己無黨派,將自己政治身份適度沖淡,甚或在提名表上政治聯繫一項上鑽空子暪而不報。在愛國者選舉下,如此行為竟被允許,情況耐人尋味。
在敗部復活外,今次選舉亦出現政二代,例如在委任議員中,國家隊與中資職員大舉進入區議會。委任議席的政治酬庸意味較重,將會是代表北京與政府發聲、平衝直選議員影響力的關鍵,「集誌社」就發現,曾任中聯辦港島工作部社工處副處長的羅錦輝,在沒有填報「政治聯繫」的情況下,成功當選中西區地方委員會;另一位中聯辦前任職員黃春平則從觀塘區委任議員重返議員行列;而中西區區議會的葉亦楠,則是民建聯前黨團召集人葉國謙的兒子。
政權還在乎選舉嗎?
今次選舉北京不再強力介入。不再向民主派喊話,無疑是因為當其實民主派連門進不去的情況下,若北京仍高調向選民施壓,反而會更添挑釁印象;而且不問可知,民主派缺席意味投票率將達新低,(事後《明報》亦分析民主派基層與中產選民投票率大幅下降),接受投票率低的事實而低調帶過,總好過因事激起民情,惹來公眾聚焦違反原先將民情降溫的目標。
今次選舉以建制派內部較量告終,是否意味著未來地區工作將在建制派內部較會淡化?
目前看來是全然相反,因為地區工作本質是加強建制派基礎手段,先有群眾基礎,再談形象工程。建制派未來地區工作方針,首先要維持良性競爭可持續進行,然後是在當前建制大黨選票基礎上開拓新票源,做大個餅,長遠推高投票率。
所以預估建制派未來的地區工作方針,會是資源分配由以往政團各自修行轉為制度化:目前全體區議員都有設立辦事處,擴大選區的制度設計,加上「關愛隊」的設立(由政府在全港十八區民政事務專員指揮,以凝聚社區資源和力量,支援政府地區工作和加強地區網絡為目標;每兩年資助期的總資助金額約為80至120萬元。亦可向外透過贊助、捐贈或團體內部資源提供服務),全部都指向政黨地方團體加強地區層面經營,意欲透過擴大選區,令建制派地區工作可由集中於建制派樁腳區,轉移到以往民主派樁腳區,與以往單打獨鬥有明顯分別。
可以預期北京與建制派在2019年區議會大敗後,已經從新選制選舉完成後,擬定好重返全港社區的人選,支援團體與資源整合,隨著明年1月1日任期開始,新任區議員能否完成北京派予爭取民意的任務,有待觀察。
毕竟北京都不需要投票就宣布连任,还能改宪法…
不單單是區議會的落選人互相推薦的敗者復活,其他委任議席也主要是由特首「選舉」之中有投票給現任香港偉大的特首的人所得。
當事人宣稱是合法的權力,但對於我來說,他們的行為只是單純的貪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