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7日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克強的死訊公布後,其出生和成長地安徽合肥、祖籍地安徽滁州定遠,以及曾經主政的河南鄭州,都罕見地出現了大規模線下民衆自發悼念,其中又以合肥李克強舊居前的悼念規模最大,在網上的傳播範圍最廣。
「李總理是我們安徽人的驕傲」,死訊傳出的當天,家族群裏有親戚感慨,配上了兩個哭臉的表情。作為李克強的「老鄉」,合肥人會如何看待他呢?又會如何紀念他的十年總理任期和離世呢?
這幾天,我分別在一個凌晨和一個白天去了李克強舊居的祭奠現場。以下文字算是一點簡單的記錄。
人流
合肥的悼念區域位於老城區的紅星路介於徽州大道和宿州路之間的區段,全長170米左右,以紅星路與愛國巷交界處李克強曾居住過的省文史館宿舍(紅星路80號1幢)為「震中」。這一區域是「老合肥」們活動的中心,北邊是合肥市的東西中軸線長江路和從前的省政府,東邊是以前最繁華的「四牌樓」商業區,南邊是另一位合肥籍知名官員——宋代「包青天」包拯的祠堂和紀念公園。
準確地說,紅星路80號是「李克強故居所在地」,因其出生時所在的文史館單位住宅,在上世紀末拆除並改建為了樓房。
悼念者主要從紅星路兩端前往李克強舊居,在獻花後原路退出,或穿過堆滿鮮花的愛國巷,經北面的仁愛巷退出。
最早發起祭奠的是誰?現場很多人聊天時會援引他們看到的抖音視頻,稱最早是一位母親帶着年幼的孩子前來獻花。但附近一家快餐店的負責人則告訴在場人士:他自己看到最早來這裏祭奠的是幾名大學生。
我在現場看到的情況是,工作日白天,紅星路一端每分鐘會通過20到60名悼念者,黃昏後人流變大,開始形成緩行的長隊。按照這一速率,保守估計我去的那個工作日當天,有三、四萬人次前來現場弔唁。
而現場圍觀的居民都說,工作日的悼念人數遠少於雙休日。他們介紹說雙休日的隊伍從紅星路兩端一直排到徽州大道和宿州路,並各自向北延伸到長江中路,全長將近一千米。「直到晚上十點都還有很多人」。一位微博網友發布的從徽州大道/長江中路路口一直排到宿州路/長江中路路口的「11分鐘一鏡到底」視頻,可以佐證這種說法。現場還有賣花的小販說週末甚至還有沿徽州大道和宿州路向南蔓延的隊伍,不過我們沒能找到相關圖像證據。
另一次我路過悼念現場凌晨回家時,已經是兩三點了,令我驚訝的是當時仍不斷有零星悼念者前來獻花,還有外賣員收到外地訂單,帶着鮮花前來代為祭奠,並拍照存證,甚至有花販帶着一整箱花前來,把每一束花都工工整整地擺放好,對現場人群說:這是抖音網友請他們代送的。
這樣一來,保守估計的話,從週五李克強逝世的消息傳出到週二的這五天裏,也至少有超過二十五萬人次來到現場弔唁。
鬆弛
凌晨路過時,我看到現場有五、六十名身穿藍馬甲的「志願者」,少數看起來是本地社區工作人員,更多則像是大學生。一些穿黑夾克的人士偶爾會指示獻花位置,或指揮大學生排成人牆,將現場的部分鮮花轉入旁邊的室內(大概是調整後撤銷的三牌樓街道的街道辦原址)。再往後有幾十名黑衣男子直挺挺地坐在小板凳上警覺地看着現場。「藍馬甲」對悼念者的行事基本不予干涉,當然悼念者也沒有做出什麼出格之舉。
工作日早上,「藍馬甲」人數明顯變多,似乎除街道工作人員和大學生外,還出現了大量合肥本地的事業單位員工。他們沿紅星路組成較為緊密的人牆,引導人群從路北側進入祭奠核心區,並從路南側離開。在白天,悼念者的活動範圍受到「藍馬甲」的更多干涉,但主要還是要求他們快點獻花、拍照、走人,不要逗留、不要堵塞紅星路通道。然而如果民衆在獻花後不跟從他們疏導的路線,而是走到非指定通道的愛國巷、仁愛巷參觀,或是走到紅星路上的寬闊地帶聊天,「藍馬甲」並不會阻撓。
我在現場看到,有好幾次,一些來悼念的民衆對大量藍馬甲感到不滿。有些民衆自言自語說着一些嘲諷的話。還有一名女士被催促悼念完不要停留後怒吼道:「我悼念總理有什麼錯嗎,我就站着不走了,你們有本事來打我呀」,「藍馬甲」遂不再理會她。也有民衆在悼念時突然失聲痛哭,惋惜李克強英年早逝,引發一名「藍馬甲」上前摟住她安慰,聽起來她也有些哽咽。
雖然推特上一直有博主爆料,「藍馬甲」們會審查現場花束上的文字,但我兩次在現場都沒有發現類似情況。或許管理者認為不必太為此費心。畢竟花束上的文字很快就會被新獻的花蓋沒——繞着省文史館家屬樓,一層層用黑紙包着的鮮花堆疊得密密麻麻,粗略算下來面積有幾百平方米。而且,在大多數區域,疊起的鮮花都超過了普通成年男子的身高。
相對於當代中國的其他自發群體性聚集場合,紅星路悼念現場的氛圍仍可謂相當鬆弛。由於紅星路非常狹窄,人流又大,車輛已經無法通行,只有零星警車在四周的大路上巡邏,也未見到大城市聚集活動現場會出現的通信信號管理車輛。
夜市
從四牌樓地鐵站出來,地鐵站到前往悼念現場必經的宿州路長江中路路口,連續數日出現了「菊花集市」,而其他路口也有不少花販流動銷售。而到了凌晨,「集市」散場,地上留下了大量莖葉垃圾,而一些花販仍堅持挑燈夜戰。除了這些個體花販,悼念區周圍的不少商鋪也紛紛開始銷售鮮花。
我在現場遇到了一對凌晨仍在為菊花花束點綴彩燈的老夫婦。他們說,「黑心廠家」的花價漲了很多,一束大一點的花要賣到一百多元,而他們只是住在附近,聽說此事後來做些小本買賣。「盡一下中國人應盡的義務」,他們說這話的時候流了眼淚。
合肥人中間流傳的說法是:全城的菊花早在週六就已經售罄了,後來週日從雲南昆明緊急空運來了一批,所以價格高於既往市場價。
個體花販售賣的普通菊花價格大約在人民幣3元左右,儘管如此,仍有部分民衆感到不滿。我曾看到一位花販在宿州路上被群衆包圍,斥責其「發國難財」,還有群衆給出了他們認為合理的指導定價。該花販表示,那樣的話她就虧損了。
除了鮮花外,現場也能看到少量非典型的「創意」祭品:比如皮帶——李在一次考察時,被拍到戴了一條嚴重磨損的舊皮帶,於是一些民衆就往現場送來皮帶放置在花叢中。還有民衆用中共黨徽在地上擺成了一顆愛心的形狀。另一處,有民衆獻上了白酒,還給「老鄉」李克強泡了三杯安徽本省的茶葉——一杯黃山毛峰、一杯太平猴魁、一杯六安瓜片。茶杯上貼着留言:「先生夜寒,請喝杯家鄉熱茶暖暖」。
失語
儘管從這次自發悼念的反常規模來看,李克強的突然去世顯然引發了中國民衆的強烈情感波動。但如果光從那些隨花夾帶的字條、卡片來看,很難理解民衆為什麼紀念他。
多數夾帶的文字都差不多,如最常見的「沉痛悼念」或「一路走好」,或者只是對其政治品格的簡單評價,如「執政為民」「大公無私」「鞠躬盡瘁」,這種類型留言的極致是現場不少以「克強」「克強總理」等字眼藏頭的打油格言或打油詩,通常包含「克己」「強國」等關鍵詞。
紅星路現場的花束倒是「挪用」了不少此前用於紀念其他人士的語句。紀念周恩來的「人民總理人民愛,人民總理為人民」出現得很多。除此之外還有紀念袁隆平的「傾盡一城花,送別一個人」,以及近年來被頻繁用於紀念革命烈士場合的「僞古風」名句:「素未謀面,深受其恩,請受晚輩三拜。一拜先烈忠勇護國!二拜先烈精神永垂不朽!三拜先烈佑我中華!」
最常見的與李克強本人相關的留言,則是抄寫1980年代他寫給大學同學宋健的畢業留言:「純真而不欠聞達,善良而不失堅強,把生命高舉在塵俗之上,又溶化於社會之中,這應該是我們這一代的共同追求」,以及2013年他在「兩會」答記者問時講述的個人心得:「行大道,民為本,利天下。」
自由派人士通常引用的語句,在現場悼念的留言中佔得比例很小。兩次路過現場我都只看到了少量引用。比如互聯網上最常見的李氏名言「長江黃河永遠不會倒流」,我數到了兩次。暗示「人在做天在看」和當下屬於「至暗時刻」的留言各發現一次。此外亦有兩句留言將民衆自發的紀念和官方「口頭宣傳」或「強推的崇拜」進行對比。誠然,審查和恐懼想必扮演了一定角色,但或許更深層的原因在於,近年來中國言論空間的急劇收縮之下,大量民衆面對在公共場景下理解和表達自身的需要時,往往沒有什麼現成的經驗和語言能夠借用。
私語
也許可以這樣理解:李克強的突然去世幾乎成為時代帶來的國民創傷象徵,大規模的自發紀念則成為民衆的自我療愈和宣泄。巨大的集體創傷後,共同體內的人往往會更善待彼此,這幾天的合肥也能觀察到這種集體的善意:有出租車司機聽說乘客去悼念,堅決不收車費;有花販讓外地趕來悼念者「自取」菊花。受悼念封路嚴重影響的商家都跟我說他們不計較生意,甚至還有服裝店擺出礦泉水,讓民衆免費拿。
在悼念之外,人們也聚集着聊天。最多的是本地中老年民衆。他們討論的主要內容是他們臨時拼湊來的關於李克強的知識——「我從抖音上看到」是許多人陳述一切論據的開場白。
他們有時會熱烈爭論,指出對方知識的空白。我見到一位合肥人堅稱李克強在北大「師從季羨林」,所以「國學底子才那麼好」,並完全無視一位年輕人不斷糾正的「是厲以寧」。在舊居現場,也不時會出現李家的老鄰居乃至兒時朋友作為「權威專家」出現在現場,為群衆答疑解惑,並一一合影留念。
大多數民衆只是沉默前來,拍一些照片和片段,發布微信朋友圈或抖音,隨後沉默地離去。我與兩位一路不語的大姐攀談,她們說她們坐了100多公里的長途車從農村奔波而來,就是覺得「這麼好的總理如果不送,心裏就不踏實」。
李克強是一個「好人」、「好總理」,這是所有悼念者的最大共識。但至於他具體好在哪裏,對國家和人民有哪些具體貢獻,這個問題幾乎問倒了所有人。最常見的回答是:他心裏真的裝着人民,他樸素低調,他「一直去視察災區,但從不在媒體上張揚」——「低調」也許並非李的初衷。還有許多人會說他只說實話——「他說我們還有6億人貧困,最重要的是他公開講了」。
連日來,中文互聯網上常見的暗示是,李之所以「好」,靠的完全是「同行襯托」。現場民衆也有類似提法,但到底和誰在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象。
「該死的不死!」我在現場聽到愛國巷深處突然傳來一位大娘的合肥話呼喊和周圍幾位大爺的應和、鬨笑。大娘隨後罵罵咧咧地解釋:「朱鎔基他媽的還沒死,這個(李克強)先死了!這個狗日的(朱鎔基)他媽是最壞的!江澤民那一代是最壞的!」
現場的合肥市民似乎普遍對前任總書記江澤民意見頗大,「江澤民祖籍是安徽旌德江村」,有人提出,結果其他人嗤之以鼻。儘管在大家看來,每一個有安徽血統或祖籍的大領導——祖籍肥東的吳邦國、祖籍績溪的胡錦濤——都是他們心中的大好人。但就和他們喜愛李克強但說不上他到底好在哪裏一樣,他們也完全說不上江澤民到底壞在哪裏。
或許是因為同樣去世不久的江澤民享受了官方組織的「國葬」待遇——不止一人拿官方大操大辦的江澤民葬禮與民衆對李克強的自發悼念作對比,以此強調「老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你看看,江澤民死了,有老百姓是自己站出來的嗎?」這是他們經常反問的問題。
李克強的治喪安排雖然符合黨的標準規格——和同為前總理的李鵬一致,卻成了許多合肥人憤怒的理由:新聞聯播把訃告「壓到很後面」,出訃告當天官方報紙的標題竟然還是紅色的,最「不能接受」的是竟然不開追悼會,只辦遺體告別儀式。現場有人說:「他們定遠人(李克強祖籍地)都說了,北京要是不辦,我們就把人拉回定遠辦」。
老一輩人對「儀式感」的追求甚至讓一些「藍馬甲」感到汗顏。一個中午,有幾名藍馬甲一邊坐在仁愛巷曬太陽,一邊抱怨部分民衆致電有關部門要求合肥停止文娛活動:「那些老年人把合肥政府的電話都打爆了,這下合肥的損失可大了,定了的演唱會沒法開,門票作廢,賓館也得給人退房。」
我還看到「藍馬甲」凌晨收花的消息激怒了一位本地老太,她激烈和一名表示這麼做是因為花多了會堵塞通道的人爭辯:「那都是藉口,明明是因為花太多了影響會不好,有人會不高興。其中的道理,我一個沒文化的老太婆都懂,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嗎?」
這種「好人被欺負」的話語聽起來頗有些「深層國家」的陰謀論味道,再與中國社會中常見的總理崇拜神話結合,形成了不少民衆意識中一個模糊但堅定的信念:中國的領導人群像就是一大片「壞人」之中夾雜着星星點點親民、樸素的好人總理——外加安徽人總書記胡錦濤。「我這輩子只哭過兩個人,周總理和李總理。其他當官的死了,我從來沒哭過,不是我不想哭,是眼淚水擠不出來。」在小吃店裏,一位大娘哽咽。
可想而知,李克強甫一離任就心臟病逝世,在這樣的環境中,正在發酵出各種各樣的陰謀論解釋。最近遇到的各行各業的人中,除了少數人會說他是「為老百姓(辦事)活活累死的」之外,名,絕大多數人都會表示「蹊蹺」,「太奇怪了」——「我跟你講,上海就算是社區醫院,它的設備和條件也比我們的省醫院好,區區一個心臟病,上海怎麼會看不好?」;更成竹在胸的人則大膽保證,「只有三歲小孩才會相信官方(關於疾病死亡的)結論」;最大膽的假設來自一位近日遇到的出租車司機:「我們司機群裏都這麼說:他是被賜死的。」
相比說合肥話或安徽各地口音的老一代人,說普通話的新一代人和外地來客往往更熱衷於談論政治。尤其是專程從外地趕來的悼念者中,不少人會在獻花後留下來抓着本地人攀談,輸出自己的政治知識和政治觀點。
比如,一位來自隔壁某省省城的大學生,剛走進一家小吃店就開始和老闆交流,沒多久就開始大談「習李鬥」。
又比如,凌晨時分,幾位大學生狀的年輕悼念者在到處看花上的留言。一個悄悄拍了另一個,低語道:「快去看那裏,那裏有個敏感的!」
再比如,一位年輕人拉着一位本地大姐在互相耳語。偶爾可以聽到傳來幾句:「反腐只是他攬權的手段」,「你不知道嗎,連胡錦濤都被他架走了。」
當然,有時候,「省外勢力」傳播的是些讓人汗顏的陰謀論。
比如,一位合肥出租車司機告訴我,一位外地來的年輕人談到了北京近來流傳的種種有關秦剛和李尚福的流言:「據說外交部長、國防部長也被他弄死了」,「我過去也不懂政治的那些事,但他的手段也太毒辣了吧。哎,老百姓好日子才過了沒多久,馬上又要文化大革命了。」
另一位出租車司機則告訴我說他確信李克強的死因的官方版本肯定是假的,至於真正的原因——「下次拉幾個北京的客人就知道了,中南海里的事他們全都懂」。
記憶
第二次路過紅星路時,我聽到兩位獻完花的女士坐在馬路南側供人們歇腳而放置的凳子上談天。她們口音濃重,不是合肥話,像是安徽東邊馬鞍山或滁州一帶的人。
我沒有想到,她們用方言聊到我本覺得是說普通話的大學生才會討論的內容。
其中一個人感慨說:「這麼多花,這才是老百姓的真心。上一次老百姓這樣紀念一個人,那也是周總理了。」
另一位女士糾正:「不,不是周總理。是武漢的一個醫生,叫李文亮的。」
@Tenet01 谢谢你的评论 很能共鸣!
我忍不住又哭了一回
写的太好了,虽然普通人大部分根本不懂政治,还是能凭本能的去评价这个时代,疫情期间的痛苦其实也留下了很多无法忘记的痕迹。
姐,太会写了。最后两句话直接扎心。俗气的技巧,无比有力。
很有价值的时代记录。
我在想,李克强是否承载了知识分子或者学院派治国的可能性?看起来,他没有什么家庭背景,文凭过硬,学历高,年纪轻,从政期间期间似乎也没有贪污腐败或者拉帮结派,也不怎么曝光个人和家庭生活,加上本人慈眉善目,更像普通人,所以大家更容易代入。
感谢端传媒的报道——在这个网络审查日趋严格、在地报道愈发困难的情况下,听到老百姓真实的声音越来越难。这篇报道很好地解释了不同背景的人——无论是熟知习李不和的大学生、还是不识字的老大妈、抑或是每天在大街小巷中穿梭的出租车司机——如何把哀思共同投射到了李克强身上。
对我个人而言,李克强并不是一个具有魄力的政治家,但却是个无可置疑的好人——一个在当今这个人人自危、万马齐暗的年代为数不多的好人。从他大学毕业赠言、到总理记者会时“不合时宜”的真话,都能看出他身上残存的中国古代士大夫的遗风。
不过在外国社交媒体上,不少海外的“反贼”中文博主并不惋惜李的离去———毕竟他也是那台庞大而残酷的机器的一员,并且他也几乎没有拆除这台机器的任何零部件。但这种看法恰好没有捕捉到普通人的情绪。对于一般民众来说,他们就出生在这台机器里,就像西方国家的人就出生在民主制度当中一样。相较于对抗庞大的国家机器,渺小的个人如果要向上爬,不得不适应这套体制并利用其中的资源。长此以往,棱角可能被磨平、理想可能会灭去。但李克强作为平民子弟,考上了最高学府、成为了金字塔顶端的一员,甚至还顶着压力为民发声———因此,我们甚至可以说,他就是每个普通人想象里,在这个体制中能够成为的最好的自己。
然而,这个“最好的自己”却壮志未酬,匆忙逝去。相信很多人残存的一丝希望,也随之化为灰烬。献上一束菊花,不仅仅是惋惜那位故人,更是惋惜平行时空中另一个可能的自己。虽然这个体制依然坚固、生活似乎也将继续如常,但民心的暗流,已悄然改变。
@raeye2 感謝分享,很有趣和有見地的見解!
感谢作者,很有价值的观察。
只好用魔法打敗魔法了:那個名叫我要當海賊王的納粹、種族主義者,給老子爬,老子遠程也能neng死你。
一生怯懦,一退再退,與共黨爪牙共舞,只是權鬥受制罷了。一群韮菜,也是繼續韮菜,可悲!
我父亲内退、我母亲失业(下岗)也是因为朱镕基的国企改革。
能有第一手去现场的实地报道,太好了!而且撰稿人文笔也很好。
最後一段略想哭泣
對文末內容有一些懷疑,因為听揚州朋友說江去世后也有許多到故居門前自发送花悼念的人群,端記者也許可以對比一下其中差異。其中相似點或許是江李去世後我們都會心照不宣地哼一小段《可惜不是你》。
有趣。
別人批鬥沒有道理,自己批鬥有道理。
感謝作者在現場的紀錄
在抖音和Tiktok的演算法里,似乎用戶的所在地/地理定位起著很重要的作用。也讓用戶更容易就公共事件在地上地下相互共鳴甚至串連。比如前兩週粵西和廣西南部暴雨成災,其他視頻和社交平台都沒熱度,但在抖音和朋友圈在地還能有一定熱度🤔
這篇報導真是一篇佳作。不僅在於文筆以及現場視角,更在於擺脫了自由派媒體報導時常用的「中產視角」,用接地的方式觀察出租車司機,中老年人,抖音等區別於微博,豆瓣,B站,過去在互聯網輿論場比較沈默邊緣群體的聲音,實在難得。
江澤民和朱鎔基任內面對亞洲金融風暴,採取了裁撤國企和私有化的措施增強經濟活力。但與此同時造成了國企員工大下崗。也就是搖滾歌曲《殺死那個石家莊人》的樂曲背景。當年的下崗工人在經濟困窘之下甚至是有下崗工人丈夫騎腳踏車載妻子去賣淫的狀況。安徽合肥作為工業城市,自然有不少討厭/憎恨 江和朱二人的工人。
Real.
Funny.
我家是合肥的,家里长辈提到江泽民也是非常厌恶的态度,说因为他对工人不好,但具体怎么不好也不得而知……
這篇文章價值真的很大,幾點感受:
1)抖音在當地市民的聚集中發揮了很大作用,雖然形式上有差異,但是這與TT在很多國家社運中扮演了動員角色有異曲同工之效。後現代,即便是中國這樣的totarianism state也要面臨同樣的議題。這方面很多問題,中國的觀察者必須多與墻外的世界(并不等於自由)接觸,尤其是如果中共都在積極學習西方國家的鎮壓技術,反對者切勿抱有自己是獨特的被最獨裁政權鎮壓最可憐的存在。
2)陰謀論和假信息在動員過程中發揮著很大效果,一方面是社群媒體在另類事實傳播方面發揮著很不好的作用,另一方面則是中共長期污染信息環境和製造的結果。這一現象一方面使得各種綫下行動的爆發提供了條件,也爲後續發展無力做出了限定(當局很容易用不明真相來污名),類似的民族主義和地方主義也發揮了很大作用,而這些都是當局所製造的結果。同樣,正如作者所説,這個與西方如今爆發的很多騷亂背後的deep state理論有極其相似的樣貌,且他們并不是傳統意義上左翼反對的强權,恰恰相反,其中諸多在階級屬性上是可以團結的對象,反對者如何面對是一個很重要的議題。
3)綫下祭奠人群與綫上紀念人群的階級屬性有很大差異,去年底江澤民去世有看過中國網民的紀念,但實際上,稍對中國歷史有所瞭解的人就是注意到江澤民的三個代表轉向和其支持的朱鎔基市場改革、國企改革、土地改革都是以損害中國的城市工人利益爲代價完成的,儘管與此同時,入世給新一代白領中產階級的發展帶來動力,文化的引入也讓後者稱贊。而有趣的是,李克强反而成爲了二者紀念的共識,可能確實因其無功,因其扮演者襯托的角色,而承擔了不同群體的想象。反對者不應該被一些所謂的自由派牽著鼻子走,把改開三十年最受益的知識分子和商人階級的利益視作自己的agenda,真正的希望在於mass people。
4)歷史在被篡寫和遺忘,當局不斷重新書寫史書,如何對抗遺忘是反對者必須面對的問題。這就是最後一個問題,儅市民提到上一個被紀念的是周恩來(實質上是官方欽點認可的歷史,是第二共和國的合法性來源,儘管這一來源也可以被用作對當局的批評,卻依舊是含糊的、曖昧的,是指桑駡槐的,是用一個政治集團對另一個政治集團的批評),另一個市民則非常直接地指出了民間的歷史,是李文亮(直刺被隱藏的歷史,是直接的,是民間性的重現,是直接對權貴整體的批評)。
很有趣的视角。但有一处错字,「老百信心中自有一杆秤」。
到现场去,听到普通民众的声音,这样的报道真的越来越少见了。感谢
虽然主题是哀伤的, 但这篇行文自有它的一种幽默。
这个结尾有点出乎意料,记者功底扎实。到现场去是新闻记者的使命,感谢端的记者带来现场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