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戰爭戰爭的陰影評論國際深度端對談

袁源x林垚 戰爭與責任對談(上):俄羅斯普通人應該對俄烏戰爭負有責任嗎?

在由個人決策為主導、缺乏社會「同意」的戰爭中,普通民眾有責任嗎?要如何負責?

2023年7月10日,烏克蘭基輔,一名女士在醫院擁抱她的丈夫。攝:Libkos/AP/達志影像

2023年7月10日,烏克蘭基輔,一名女士在醫院擁抱她的丈夫。攝:Libkos/AP/達志影像

端傳媒記者 符雨欣 苗碩 發自新加坡

刊登於 2023-07-19

#俄烏戰爭#對談#政治倫理#評論

俄烏戰爭進入第二年,這場戰爭在全球視野中的能見度依然很高:俄羅斯僱傭兵集團瓦格納剛剛叛變又被重新收編,歐美增加了對烏克蘭的經濟和武器援助;但與此同時人們也看到「國際社會」的影響力有限:俄羅斯週一宣布退出由聯合國和土耳其斡旋而成的「黑海協議」,此舉將影響烏克蘭糧食出口及全球糧食安全;聯合國安理會上俄羅斯可以對不利動議及譴責行使一票否決權;剛結束的北約峰會,也未能給出烏克蘭加入的邀請書和時間表。

在觀感上,似乎全世界都還在「圍觀」烏克蘭浴血求生。

現代社會畢竟不是羅馬鬥獸場,「圍觀」一場戰爭,對個人來說可能是絕不好受卻無能為力的事;但事實上,數十年來全球地區衝突不斷,在巴勒斯坦與以色列、阿富汗、敘利亞等多地的衝突與平民死傷,「看上去很遠」卻真實持續發生著;而中文世界關於戰爭的焦慮不斷燃起,也是因為跟俄烏相似的風險未來越來越迫近,我們隨時可能角色互換。

在強大的國家機器、戰爭動員、地緣博弈下,無論是處在參戰、應戰還是旁觀位置的普通人,論影響力和道德焦慮,都像「一粒沙」。2022年,戰爭倫理研究學者、上海紐約大學助理教授袁源,在中國演講平台「一席」上首次跟聽眾交流戰爭中的道德問題,她說「在戰爭中,我們是一粒沙,但也可以有一粒沙的尊嚴」。

袁源在耶魯大學獲得哲學博士學位,WSJ中文版與她的訪問中講到,戰爭倫理領域由白人男性主導,袁源是少見的亞裔女性研究者。在此前的分享中,她表達了對戰爭中個體的同理,先強調「殺人比被殺更讓人恐懼」,繼而引出,在發動戰爭的國家,社會共同體往往沒有充分承擔戰爭中的殺戮責任,而傷害通常由士兵個體承擔,但戰爭中的個體責任不能僅僅當作私人倫理問題來處理。同時,她進一步將「正義戰爭理論」介紹給中文世界,這個理論討論正義與非正義兩種戰爭類型,探究「正義」的條件。

在這兩次公共表達中,袁源都詳述了在一個「合法」政權下,個人與集體的責任分配。但俄羅斯的普京政權,算得上是「合法」政權嗎?一個政權要稱得上「合法」有什麼條件?如果說,在一個程序和民意明確的社會共同體中,人們尚且能看到戰爭如何發生、能夠辯論,進而感到「可控」,那麼在由個人決策為主導、缺乏社會「同意」的戰爭中,普通民眾又有責任嗎?要如何負責?在本次訪談的上篇,袁源同我們分享了對於這些問題的思考。

同在上海紐約大學任教、在耶魯大學獲得法律博士學位的林垚,也是哥倫比亞大學政治哲學博士,擅長思辨各類哲學、政治與法律問題。他不把戰爭看成一個瞬間的決策,而是不同程度上長達數年的社會與國家的共謀;他不傾向苛責普通人的戰爭責任,但認為民眾並非毫無影響力,而在公共討論中,他也強調知識份子相較普通人有更高的位置和義務。

不論是從國家的角度還是不同個體的角度,袁源和林垚都強調位態(positionality),端傳媒與兩位學者對談,討論俄烏戰爭中的至少三重責任:處於戰爭國家中的民眾該負什麼責任?國際秩序的維護者有什麼責任?反戰與旁觀者有什麼責任?

在下篇中,我們會談到,對旁觀者來說,用什麼樣的「和平立場」來面對戰爭是比較合理而自洽的?並非完全不能理解左翼,但批判「北約東擴」的左翼論述為何有自相矛盾之處?而在批判左翼的同時,我們又會否落入另一種危險,即忽視了合法政體在對外關係上的劣跡?左與右的思維同時面臨哪些陷阱,侷限了人們對戰爭倫理的討論?

討論「責任」,並非怪罪,而是思考怎樣的正義應該被主張,而責任可以如何指向行動與改變。

以下為訪談上篇。

2022年3月9日,俄烏戰爭期間,烏克蘭救援人員從一家遭俄羅斯軍隊砲擊的婦產醫院內運送一名受傷的孕婦。孕婦的名字叫Iryna Kalinina,嬰兒最終難產,Iryna Kalinina亦在半小時後離世。 攝:Evgeniy Maloletka/AP
2022年3月9日,俄烏戰爭期間,烏克蘭救援人員從一家遭俄羅斯軍隊砲擊的婦產醫院內運送一名受傷的孕婦。孕婦的名字叫Iryna Kalinina,嬰兒最終難產,Iryna Kalinina亦在半小時後離世。 攝:Evgeniy Maloletka/AP

威權國家的民眾如何為戰爭負責?

在國家沒有合法性的情況下,我們就應該以個人為基礎去思考:為反對不義之戰盡了心力的人就沒有做錯事,而為不義之戰或多或少提供支持的人就都參與了一個罪惡的事業。

袁源

端傳媒:俄羅斯人對戰爭負有集體責任嗎?普京的戰爭決策,與普通的俄羅斯人是什麼關係?在之前的分享中,你提到普通人要對戰爭負責的一個前提是,發動戰爭的政府是一個以民意為基礎的政府。這會不會只適用於民主國家?威權國家的民眾,應該對戰爭負有什麼樣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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